蕊蕊已經離開家三天了,她爸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還好,中午的時候,蕊蕊自己回來了,拒絕告訴我們去了哪里,只說一千多塊錢花光了。
兩年前,我離婚了。離婚后,我放棄了所有對婚姻的奢望,懷著找個伴搭伙過日子的想法,開始再婚之旅。2006年12月,我和老佟結婚。老佟是一個公務員,職位低,升遷慢,到現在仍然是一個小科員,工資一千多點。老佟的女兒,q蕊蕊。結婚前,他跟我說,女兒很乖,學習很好,平時很依戀老爸。我也見過蕊蕊,確實很乖,剛剛十來歲的年紀,滿眼寫著童真,甜甜地叫我阿姨。
和老佟結婚后,蕊蕊轉學過來,跟我們住在一起。房子是我從第一次婚姻結束后得來的。在結婚的那天晚上,蕊蕊要求跟他爸爸睡。其實,蕊蕊從三歲起,老佟他們就讓她一個人在自己房間睡覺了。我有點詫異,但裝作沒事般說好,并幫他們鋪好了床。我想讓她明白,我不是她的敵人,我對她沒有敵意。有幾次,老佟都半夜悄悄來敲我的門,我卻把他推走了。我說:“孩子不高興,我們就全都不要想高興,你還是回去吧,讓她明白你還是全心全意地愛她,我不會搶走她的爸爸。”還是在兩周后,蕊蕊終于大喊,爸爸打呼嚕像開火車,我再也不跟爸爸睡了。我望向老佟,他狡詰地朝我眨眼睛。我明白是他在故意搗鬼,也忍不住笑了。
沒多久,老佟出差半個月。這段時間,房子里只有我和蕊蕊兩個人,蕊蕊再也不能把我當作空氣。吃過我做的飯,穿上我燙好的衣服,我從學校里接她回家,她的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過后,蕊蕊和我的關系好了許多,開始跟我說話,跟我說學校里的人和事。為了拉近和她的關系,我也想著法子討好她,飯桌上全是她愛吃的東西,衣服全挑她喜歡的買,無論多貴。
我還從來沒有生過孩子。我想真正做一回母親。按政策,我和老佟這種情況是可以再要一個孩子的。老佟比我大8歲,也覺得如果不再生一個孩子對我不公平,所以,我們商量再要一個孩子,同時許諾,有了下一個孩子后。決不厚此薄彼冷落蕊蕊。考慮到蕊蕊還太小,我們準備過一陣再告訴蕊蕊這個事情,讓她慢慢接受事實:她會多一個弟弟或妹妹。
2007年8月,我懷孕了。知道自己有了親骨肉,我一下子幸福得無以倫比。老佟也很高興,他很想再要個兒子,成天樂呵呵地說,一定是兒子。那段時間,我妊娠反應很強烈,吃什么吐什么。蕊蕊狐疑地看著我問阿姨怎么啦?我說沒事。我示意老佟旁敲側擊看看蕊蕊的態度。老佟問蕊蕊:“你覺得孤單嗎?爸爸再給你生個弟弟做伴怎么樣?”誰知,蕊蕊非常敏感,立即跳了起來,說:“誰說我孤單了?誰說我要弟弟了?你們是不是嫌我不是親生的?你們要再生一個弟弟,我馬上離家出走!”老佟沒想到蕊蕊反應會如此強烈,余下的話都沒敢說。蕊蕊問:“是不是阿姨懷了弟弟了?”老佟趕緊說沒有沒有。但是,蕊蕊還是通過她的姑姑知道了我懷孕的事,從此,蕊蕊就徹底變了。
蕊蕊知道我懷孕的消息后,當天就沒有回家。我們四處找她,卻沒有蹤影,老佟急得報了警。三天后,蕊蕊才一臉疲態地回來。我們問她去哪里,干什么去了,她卻冷冷地看著我們。冒出一句:“關你什么事?”那種眼光竟然充滿了仇恨,不禁讓我打了一個寒顫。老佟去向蕊蕊的同學打聽,才知道,這三天,蕊蕊竟然一直在網吧里。老佟心痛得不得了,賭咒發誓跟她說,有了弟弟后,家里絕對不會短你半分吃穿。但是,蕊蕊根本不聽。大聲對我們吼:“你們就是嫌我,嫌我不是親生的。”我知道,這話是她說給我聽的。禁不住眼淚就落了下來,原來對她的所有好,都可以在瞬間化為烏有,說變臉就變臉。
老佟安慰我說,過一陣子,蕊蕊懂事點就好了,她會明白大人的心。但是,蕊蕊接下來就是瘋狂地要錢。那一個月,她先后買了ipod、衣服、鞋等共花去3000多元。我們想她心情不好,發泄一段時間也許就會好的。但是,我們錯了。蕊蕊接連逃學,被學校警告。我們勸她,她卻說:“我不想上這個爛學校,我要去上師大附小。”師大附小是這個城市最有名氣的學校,當然也是最貴的學校,一年光建校費就是兩萬。而我和她爸的工資合起來也就3000多元,就是砸鍋賣鐵也供不起她上師大附小。然而,蕊蕊不管這些,在又一次被學校批評后,蕊蕊干脆就不去了,說,不能上師大附小,就輟學。不管老佟怎么求蕊蕊,她根本就不聽。無奈,他只好請蕊蕊姑媽去做她的工作,因為蕊蕊平時最聽姑媽話。結果也沒有說動,她姑媽告訴我們,蕊蕊說:“生得起就應該養得起,養一個都困難,干嗎還要養兩個?我現在所有東西都要最好的,非名牌不要。”我聽得心里一陣陣發緊。
一天晚上,老佟吞吞吐吐地在我身邊半天說不出一句話,其實,我心里已經猜出他要說什么了,眼淚像斷線的珠子落了下來。老佟要我去打胎。他說:“蕊蕊現在是關鍵時期,耽擱不起,咱們還是等她上了初中再說吧。”但是,孩子已在我肚子里,我已經35歲,剛剛才體味到做母親的感覺,怎么舍得去打掉孩子呢?再說,蕊蕊現在耽擱不起,上了初中也耽擱不起,高中就更不要說了,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等呢?我拒絕了老佟的要求,他有些不高興,我覺得萬分孤單。
蕊蕊在我們好說歹說下,總算回到了學校,卻不肯好好上學。她迷上了網吧,甚至交上了社會上的朋友,開始去酒吧混。她每個星期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錢,動輒要五百八百,說是零花。她身上確實全是名牌,光一雙運動鞋就八百多。
一個周末,蕊蕊回來問他爸爸要1000元,說是參加一個興趣班報名。老佟的身上早已沒有錢,來找我,我從專門為生孩子存的幾千元里拿出1000元給了他。但是,星期天晚上,學校竟打來電話,說孩子沒有到學校,問是怎么回事。老佟一聽,嚇得兩腿打顫,不知道蕊蕊出了什么事。于是,家里和學校開始了尋人行動。網吧,酒吧都不見人。問過她所有要好的同學都說沒有看到她。老佟和我無助地四處尋找。蕊蕊媽媽知道女兒失蹤,也來逼我們要人,說我們逼走了她的女兒。我們是百口莫辯。
中午,離家三天的蕊蕊總算回來了。她爸爸正和她理論,父女倆的爭吵聲像爆竹似的傳來。我看著蕊蕊冷漠的眼神,真不敢相信眼前的她還只是一個11歲的小女孩。現在我已經懷孕四個月,能明顯感覺到胎動。可我卻猶豫了,照目前這個樣子,我能生下這個孩子嗎?經濟上,早已捉襟見肘,而家庭氛圍,我不知道繼續下去蕊蕊會鬧成什么樣子。老佟總說對蕊蕊有愧。所以,我們總是想方設法討好她,可我們究竟錯在哪里呢?我們不該結婚嗎?我們不該要孩子嗎?我們為什么都覺得那么委屈?
編后:
在再婚家庭中,一方與另一方子女相處的問題確實非常令人頭痛,喬巧的處境不難讓人理解。但是。對辛苦討繼女(子)歡心的繼父母來說,妨礙他們相處的可能恰恰是那份克制和遷就。因為這種理性總在提醒雙方的非血親關系。所謂視如己出,那就是該批評就批評,該容忍就容忍——我們對自己的孩子不就這樣么?另外,再婚的父母常常對自己的子女抱著很深的負疚感,因此想方設法補償孩子。這種補償心理對孩子的成長有害無益。可以試著與孩子溝通,讓他們明白父母的再婚是父母的權利,和她并不矛盾。更不存在虧欠的問題。
責編 昕 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