２００７年的中國等

2007年的中國 黃廣明

中國威脅論當下在國際上頗有市場，不過，真正深諳中國問題的一位西方外交官卻說：“那種認為中國領導人每天早上醒來首先想到的就是主宰世界的觀點，根本不成立。如果說他們早上醒來時會擔心什么的話，那就是如何處理100個不同的國內問題。”

2007年中國國內情勢是這句話的一個注腳。從年初到年尾，大大小小的社會性事件就不斷登場，沖擊著民眾的視聽和心靈，也考量著高層智慧與道德。在3000字左右的篇幅內梳理點評2007年的方方面面是不可能的，下文只能就中國社會、經濟以及政治三個方面加以略述。

民間力量推動社會進步

3月份的重慶“牛釘事件”、今夏自發組織反抗PX項目的廈門散步和10月中發生的陜西鎮坪華南虎事件，來自民間的力量都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正是民眾的自救與監督，才令三起事件都取得了令人滿意的結果，而這一系列的過程，在讓中國老百姓學習成長為現代公民的同時，也鞭策敦促了中國政府轉型成長為現代理念的政府。

值得一提的是，三起事件都借助了網絡媒體的力量，正是網絡民主平等的平臺，無遠弗屆的影響，讓民眾的聲音得到了更為便捷也更強有力的表達，這在中國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新氣象。

經濟過熱隱憂

2007年中國經濟在延續高速發展慣性的同時，出現了經濟過熱的風險。11月份中國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同比上漲6.9％，創下11年來的新高。其中，居民體會最深的是成倍增長的豬肉價格。飚升的不僅有肉價，還有股價和房價。

在短短三年內，中國食品價格波動導致的CPI反復顛簸，表面上，大家都將此歸咎于寬松貨幣環境下的物價沖動，但事實上，這是被過度消耗的“農村紅利”在向中國過去的發展戰略“用腳投票”，并用“憤怒”的CPI宣誓中國農村地位要理性回歸。

正如經濟問題專家陳旭敏先生所說，不管中國如何用消費結構升級、全球化、城市化、人口紅利、改革開放等眾多因素來裝點近年來“低通脹、高增長”的成就，但有一點絕不可忽視：正是中國農村數億廉價的勞動力、廉價的土地、廉價的農村生產資料、相對工業品廉價的生活產品，為中國經濟高增長無私“奉獻”著低通脹環境，否則中國經濟的高速增長不可能這么太平。

本應在農村生產糧食的多數中國農民，現在反過來要和本已非常龐大的城市人口爭一口飯。而且更為離奇的是，在大多數農村，多數農民也加入了購買糧食而不是自產糧食的行列中，加上近年來全球的糧價上漲，中國糧食價格上漲自是必然，而這種上漲，在目前中國農村勞動力頻頻告急的情況下，對中國未來的物價更顯得有警示意義。

2007年，國際上幾乎每周都有因安全問題召回或禁售中國產品的報道。從有毒的寵物食物開始，發展到摻有工業化學物質的牙膏、缺少重要安全性能的輪胎、含有毒細菌的海鮮以及油漆鉛含量超標的玩具。一股“MADEIN CHINA”的危機炙烤著中國經濟。

6月份，國家藥監局前局長鄭筱萸被執行死刑，原因是他收取藥品公司賄賂，使它們的藥品未通過正常審批程序就進入了市場。藥監局已宣布，正在對鄭筱萸任職期間批準的17萬種不同藥物的許可進行重新審查。

近來，中國加快了對產品質量的整治步伐。作為中國政府主要的、解決問題的強手，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吳儀被委派開展各政府部門間的協調工作。這是個確切的信號，表明中國政府意識到存在需要解決的重大問題。

中國發展面臨的另一個重大問題是經濟成長如何與環境保護相協調。世界銀行估計，中國每年有75萬人因污染(主要是大城市的空氣污染)而早亡。中國近60％的城市人口所在城市的空氣污染水平至少是美國平均水平的兩倍，是世界衛生組織(WHO)推薦水平的5倍。

污染型增長的經濟代價非常巨大，但很難計算。世界銀行的報告估計，在2003年，中國污染的健康代價約為GDP的6％，即7810億元人民幣，但這還不包括治理成本，以及當前不可持續發展對工業造成的未來成本。

政改呼聲加強

年初，中共中央編譯局副局長俞可平的文章《民主是個好東西》，經過中共中央黨校《學習時報》刊載后，引起海內外媒體的強烈關注。

香港《亞洲周刊》指出，俞文從根本上顛覆執政黨之前有關自由民主人權的片面認知，將其帶回與普世價值接軌的正道。美國多維新聞網的報道形容這篇言辭大膽的文章勾勒出胡、溫主導下的政治改革藍圖。

新華社下屬的《瞭望》周刊也發表系列文章為政治改革造勢。文章指出，中國經過29年的市場經濟建設，共識的焦點越來越集中在上層建筑領域。以政治建設，釋放經濟建設、社會建設、文化建設的活力，是上下一致的期待。

有評論人士指出，中共十七大報告用“深化政治體制改革”取代以前的“積極穩妥推進政治體制改革”，并提出“公民意識”、“以擴大黨內民主帶動人民民主”等與政改相關的新說法，表明官方將適度放寬向來敏感的政改話題的尺度。

俞可平在“財經”年會上發言時列舉了中國行政管理中存在的14個突出問題。其中包括：公共利益部門化、部門利益合法化現象嚴重；管理越位、缺位、錯位同時存在；對行政權力缺乏有效監督；人浮于事現象較嚴重；重管制、輕服務傾向較明顯；行政成本相當高，管理過程不夠透明；一些地方政府和政府部門缺乏誠信；公共腐敗仍嚴重；權力的邊界不夠明確，尤其是中央與地方、黨委與政府之間的權力邊界存在不少模糊之處等。

俞可平沒有具體說明如何改革上述弊端，此前他曾對官方媒體說，中國的政治發展將遵循增量改革或增量民主的道路，不可能發生整體的突變性改革，但是某些領域將不時會有一些突破性的發展。

明年3月，新一屆全國人大將開幕，新一屆政府機構將產生，政府機構改革的框架將很快展現在世人面前。而全面深化改革的第一條，就是深化政府機構改革。因為目前各級政府仍然管了許多不應管又管不好的事，而不少應該由政府管理的事卻沒管好。

有意思的是，中共中央黨校去年年底公布的一份調查顯示，只有8％左右的中共干部關注政治改革，而67.9％的官員認為“保持社會穩定”是今后順利推進改革的最重要的決定性因素，高居各種決定性因素的榜首。

2007年的世界 趙靈敏

領袖們

2007年是俄羅斯總統普金風光無限的一年，12月9日，他當選《時代》周刊年度人物一年間，他讓祖布科夫人突然上臺，又宣布了梅德韋杰夫的接班資格，調配官員如“棋子”卻絲毫未影響自己的人氣，俄羅斯街頭依然風靡這歌曲《嫁人就嫁普金這樣的人》普金的廣受愛戴，顯然與俄羅斯的重新崛起有關，和許多人想象的悲慘情形不同，俄羅斯近些年實現了全民共享的經濟增長，人人享有免費醫療和免費教育，俄羅斯的戰略轟炸機開始重新在全球翱翔，航母也駛向了大西洋，國旗插到了北極海底，這對有很大國情結的俄羅斯民眾來說，無疑意義重大。

“政治神童”布萊爾黯然辭職，這其中自然有政治斗爭和布朗逼宮的原因，但顯然，無條件支持伊拉克戰爭的不得人心之舉毀了布萊爾的政治生涯，但從維護“英美特殊關系”的角度去看，布萊爾或許應該獲得更為正面的評價；在英吉利海峽的對岸，雄心勃勃的薩科學齊終于修成正果，成為法蘭西第五共和國第6位總統，盡管人們的目光與之聚焦在他的離婚和新夫人的入選上，但薩科齊的右派強硬立場已經顯露無疑，他和布朗、默克爾的相繼上臺預示著美歐蜜月的來臨。

在美國，兩黨的政客們正在為明年的大選作痛苦的奮斗和掙扎，民主黨方面，一路領先，風光無限的希拉里，其支持率在12月份首次落后于奧巴馬，但從歷史上看，精于政治游戲的克林頓夫婦似乎總有辦法化險為夷，但還是那個老問題：美國人已經準備好接受一位女總統了嗎?而共和黨的競選形勢的混亂為近十年來所罕見，至今沒有一個候選人有明顯的優勢，朱利安尼雖然仍然領先，但他的價值觀和私生活與共和黨的保守傳統相去甚遠，還有新近十位的羅姆尼和胡卡比，誰將代表共和黨，目前仍是未知數。

對語不驚人死不休的伊朗總統內賈德來說，2007年是備受挫折的一年，年初有150名議員聯名寫信對他的經濟政策提出強烈的批評；9月，在美國哥倫比亞大學的講臺上，他更被斥為“狹隘且殘酷的獨裁者”。10月，內賈德在伊朗最高學府德黑蘭大學演講時，還遭到學生的抗議示威。顯然，出位的言行并不能解決伊朗迫在眉睫的政治經濟問題，內賈德要拿出實實在在的政績來證明自己是一個合格的領導人。擁有同樣處境的是委內瑞拉的總統查韋斯，10月份在智利召開的伊比利亞美洲首腦會議上，西班牙國王卡洛斯怒不可遏、不顧風度地吼出“你為什么不閉嘴?”就是因為查韋斯一再用“法西斯分子”稱呼西班牙前首相阿斯納爾。不過，查韋斯這一年來遭受的最大重創，就是他提出的取消總統任期限制的修憲提案在全民公決中被否決了。在罵聲中一路走來的查韋斯，甘苦自知。

在日本，溫和的福田康夫代替安倍晉三成為日本新一任首相，人們普遍相信，福田的上臺有助于緩和與中、韓之間持續數年的緊張關系。但中日之間的矛盾是結構性的，這些結構性矛盾不會因為某一領導人的更替而有所改變。福田不會參拜靖國神社，不會節外生枝，但在東海談判、中美日互動、釣魚島等一系列艱難問題上一樣不會做出讓步。

動蕩

2007年，美俄之間的言詞沖突達到10多年來的高點。從本質上說，這是一場針對俄羅斯重新崛起的壓制與反壓制的沖突。在2月的慕尼黑安全會議上，普京強烈抨擊美國的“單邊主義和濫用武力”，將之斥為冷戰；此后，雙方圍繞美國在東歐部署導彈防御系統、北約繼續東擴、人權等問題展開了激烈交鋒。5月29日俄羅斯成功試射新型多彈頭洲際導彈，引起關注。7月14日，俄羅斯決定暫停執行《歐洲常規武裝力量條約》及其相關國際協議，向美國在東歐部署反導系統計劃亮出“黃牌”。10月16日，普京歷史性地訪問了伊朗，明確表示反對武力解決伊朗核問題，支持伊朗和平利用核能的權利。當然，俄美關系不會走向全面對抗，但伴隨著俄羅斯崛起步伐的加快，雙方的沖突和斗爭難以避免。

“親愛的委員長先生”，這句對朝鮮最高領導人金正日的稱呼，是美國總統布什12月5日在密信中的一番真情告白。從“暴君”到“親愛的委員長”，布什措辭的改變，是2007年“朝核”問題的轉機。6月，朝鮮關閉寧邊核設施，但在核設施去功能化上的折沖仍在繼續。根本的問題在于，美國與朝鮮的戰略敵意仍未消除，朝鮮仍以“兜圈子”戰術與美國展開周旋。而這種解決核危機的方式是否打開了核訛詐的想象之門，仍不得而知；同時，“伊核”問題仍呈僵持狀態，伊朗堅持不放棄核濃縮活動，關于美國即將攻打伊朗的傳聞不絕于耳。對伊朗而言，核設施“你有我也要有”，而在美國看來，“邪惡軸心”國家擁有核力量是對世界的威脅，雙方立場強硬，各不相讓，在未來很長時間里。伊朗核問題都將繼續折磨世界的神經。

在伊斯蘭世界，巴基斯坦局勢持續動蕩，總統穆沙拉夫面臨著性俗勢力要求分權的強大壓力，雖然穆沙拉夫在任期間促進了巴國的經濟發展，放松了新聞管制并擴大了婦女的權利，以民主代言人自居的傳統政黨還是不斷攻擊他獨裁，盡管他們也只是把民主當成提款機而已。最后，穆沙拉夫放棄了軍職，并承諾于明年1月8日舉行選舉。在土耳其，圍繞著總統選舉的持續爭論和抗議則表明，伊斯蘭勢力對土耳其世俗主義國家形式的冒犯到了怎樣迫切的程度。雖然土耳其最終選擇了正義與發展黨，但該黨的勝利也埋下同世俗派精英階級爆發新沖突的伏筆。世俗、伊斯蘭和民主，這仍將是以后幾年困擾土耳其的艱難選擇。

而在亞洲。緬甸軍政府對僧侶示威的鎮壓震驚了國際社會，緬甸軍人政府的外交孤立處境進一步加劇。與此同時，在亞細安、中國和印度的配合下，聯合國特使甘巴里在緬甸政府和反對派之間進行了斡旋，軍人政府和反對派都朝對方邁出了一小步，和解與互信的氣氛開始出現，但依然極度脆弱。

在巴勒斯坦，法塔赫和哈馬斯圍繞自治政府的主動權問題互不相讓，險些釀成內戰。由于巴勒斯坦目前處于事實上的分治狀態，法塔赫控制西岸而哈馬斯控制著加沙地帶，加上以色列總理奧爾默特官司纏身，這使11月底召開的中東問題國際會議不出所料地無功而返。巴以之間的真正和平遙遙無期。

而在經濟領域，美國的房地產泡沫終于破裂，次貸危機橫空出世，陰影所至，威脅全球，美國經濟放緩已成定勢，而是否會拖累美國經濟進入衰退周期并波及全球，殊難預料。

那些被忽視的

2007年，美國前副總統戈爾憑借紀錄片《難以忽視的真相》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傳統上，諾貝爾和平獎是授予對世界和平做出重大貢獻的個人和組織的，戈爾的獲獎表明，氣候安全已經成為世界和平的重要組成部分。而年底在印尼巴厘島舉行的聯合國氣候變化大會經過艱難的談判，更確定了氣候談判的“路線圖”，這使2007年成為人類完整認識氣候變化根源和危害性的一年。

11月，日本和美國威斯康星州的兩個科學家小組宣布，他們成功地將人體皮膚細胞改造成了幾乎可以和胚胎干細胞相媲美的干細胞。這一成果有望使胚胎干細胞研究避開一直以來面臨的摧毀胚胎的倫理爭議，從而大大推動與干細胞有關的疾病療法研究。

在非洲的索馬里，2007年有超過100萬索馬里人逃離家園并造成嚴重難民問題，而安哥拉結束了近30年的內戰僅僅5年之后，石油產量大幅增加使這個地處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國家今年經濟增長率達到24％，成為全球經濟增長最快的國家之一。但愿非洲多幾個安哥拉，少幾個索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