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香的粽子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端午節。

我們插隊落戶到長沙市郊鳥塘鋪知青組的3個知青，早就沒有一粒米了。前一天只吃了點房東大嫂送來的清水煮豆角。早上起來，小莫說：“今天是端午節，社員們不過節，我們知青還是要過的。”小徐說：“米都沒有一粒，拿什么過？”小莫說：“我們去小溪里捉點魚蝦煮到豆角里吃，也算過了一回節。”

俗話說：“人是鐵，飯是鋼，一餐不吃餓得慌。”何況我們幾天都沒見過米了，全靠清水煮豆角、野菜充饑，早已餓得頭昏眼花，當然同意他的提議。正要動身時，鄉郵員送來一個包裹，原來是我媽媽從長沙寄來了10個粽子！

小莫他們趕快點火煮粽子，我卻在看包裹里夾的信。信是妹妹以媽媽的口氣寫的。

“建球：快過端午節了，家里憑糧票買了點糯米包粽子吃。因為糯米不多，每人只有3個。我和你父親覺得你在農村很艱苦，不可能有粽子吃，所以省下5個給你，留1個我和你父親嘗嘗味。你的弟妹們聽說要寄粽子給他們的大哥，也都一人省下1個給你，所以一共給你寄來10個粽子。我們知道雖然10個小小的粽子夠不了你一餐飯，但聊勝于無。希望你在農村安心勞動，爭取有個好的前途。”看完信，我已熱淚兩行。

知青都是親兄弟，有飯大家吃，有衣大家穿。所以小莫小徐高興地煮熟了粽子，準備一起過一個快樂的端午節。我心情沉重地說：“一人3個粽子，留1個晚上加點菜煮糊糊吃，也可以頂一餐飯。”本來準備過一下粽子癮的小莫，突然收起兩個粽子說：“我們還是細水長流，只吃1個嘗嘗味，把這兩個粽子留下，加點青菜，煮菜糊糊，還可以多對付幾天。”小徐無聲地嘆口氣，戀戀不舍地把兩個粽子捏了好久，才放到桌上。然后剝開剩下的一個，一口咬一點點，細細地品著味：“真好吃，就是太少了。等收了谷子，我們也要學社員那樣，到中秋節時，一定要包他幾十個粽子，吃他一個飽！”

忽然，隔壁房里傳來一陣小兒嘶啞的哭聲。我知道，這是房東嫂子的孩子因肚子餓在哭鬧。我看看小莫和小徐，他們不約而同地對我點點頭，我拿起3個粽子準備送給房東大嫂。小莫又抓起兩個粽子說：“他們家有3個小鬼兩個大人，還是多拿兩個去，讓他們一人吃上1個吧。”小徐也點點頭：“房東一家平時對我們太好了，這回我們就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吧。”

房東大嫂見我送去粽子，激動得熱淚盈眶：“小柳兄弟，你們自己都沒有吃的，還把長沙你們家里寄來的粽子送給我們！”我把粽子分給她3個餓得嗷嗷待哺的兒女：“只許大哥大嫂幫助我們，就不準我們回報一下嗎？大家每人吃個粽子，一起過端午節吧！”

回到知青組，小徐他們一個粽子還沒吃完。我剝開粽葉，一股清香撲鼻而來，饞得我口水直流。我咬了一口粽子，細細嚼著：“好香的粽子，這是我一生中吃的最香的粽子啊！”

（責編：辛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