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于藍,從1949年開始演戲,塑造了一系列經(jīng)典的銀幕形象:《翠崗紅旗》里的向五兒,《龍須溝》里的程娘子,《革命家庭》里的周蓮,《烈火中永生》里的江雪琴(江姐),《林家鋪子》里的張寡婦……六十歲的時候,她創(chuàng)建了我國第一個兒童電影制片廠。

在每一個母親眼里,孩子都是永遠長不大的,即便孩子已經(jīng)五十多歲,已經(jīng)是名揚四海的大導演;即便母親已經(jīng)年逾八旬,是曾在幾代中國人心中深深扎根的偉大藝術家。
遇到創(chuàng)作觀點不同時,兒子立馬“拍案”,母親當即“而起”,經(jīng)常吵得幾天不說話,甚至有一次吵到要斷絕關系。
但當記者采訪他們的時候,母親仍在為沒有讓兒子有一個更好的童年生活而自責,且認為是自己人生三大遺憾之一;而兒子會脫口說出自己的至愛:母親、孩子、電影。母親最重要!
母親鋼鐵般堅強,六十多歲創(chuàng)辦兒童電影制片廠時,手指被夾斷一截,卻像沒事人一般,讓醫(yī)生包扎一下,并隨手將斷指扔在垃圾桶里,繼續(xù)投入工作。兒子卻是性情中人,當他自己有兒子的時候,甘愿放下工作,守在嬰兒身邊一年多,做專職奶爸,親自準備三餐。這是性格迥異的一對母子,但在中國電影史上,他們同樣都是里程碑式的人物!
熱血姑娘的明星軌跡
1921年,于藍生于遼寧岫巖,兩歲時隨父母移居哈爾濱。
八歲之前的于藍,生活還算幸福。兒時的她常常像野小子一樣四處瘋跑,還喜歡玩一種叫“滑爬犁”的游戲。將爬犁放在陡峭的山坡上,然后人伏上去順著山坡往下滑。山坡不平,小小的她常常被摔得鼻青臉腫。但她從來不哭,拍拍身上的雪繼續(xù)玩。她還喜歡爬桿,幾米高的木桿,她幾下子就爬上去了。自小,她便顯露出了一種男孩子般的堅強個性。
于藍剛滿八歲的時候,母親患病去世了,父親又娶了一房妻子。小小的于藍迫于生計,只得投奔到沈陽老家的祖父那里。受到學識淵博的祖父每天的言傳身教,于藍的文學功底打得很扎實,早早地就讀遍了曹雪芹、施耐庵、羅貫中、高爾基、托爾斯泰等這些古今中外名家的作品。
“九一八”事變后,于藍和家人幾經(jīng)流浪,最后停留在了北平。后來,于藍被送進了一所貴族學校,但她只待了二十多天就離開了。曾受到過進步思想熏陶的于藍,在日寇占領區(qū)再也待不下去了,覺得整個北平城就像一口活棺材,憋得她要發(fā)瘋。她在心里吶喊:一定要找到抗日救亡隊伍。
1938年,于藍從好友王淑源口里得知平西有抗日游擊隊,熱血沸騰的于藍就再也坐不住了,她第一次離家出走了。不料出師不利,剛到城門口就被日本鬼子逮住了。日子鬼子威逼利誘,想從她嘴里了解些情況,但于藍雖是一弱女子,卻硬得很,怎么著也不吐口。后來家里人上下打點來救她,而鬼子也確實沒有什么把柄,只得將她放了。從此以后, 一家人對她嚴加看管,唯恐她又出去惹亂子。
但家人看住了于藍的身體,卻看不住于藍的心。過了一段兒時間,于藍終于等來了機會。有一天天降暴雨,家人對于藍放松了警惕,于藍舉著一把油紙傘第二次離家出走。這一次很順利,她直奔郊外,一路上機智地躲過了許多關卡,來到了“齋堂抗日根據(jù)地”。
在此之前,于藍的名字一直是“于佩文”。1938年,十七歲的于藍和她的同窗好友趙書鳳到她們心目中的“東方莫斯科”延安去。在出發(fā)之前,出于對家庭的安全考慮,趙書鳳請她的母親幫助改個名字。趙媽媽說:“希望你們能走上一條平坦大路,鳳兒就叫‘路’吧。”趙媽媽又幫于藍改了個名字。她望著窗外的天空說:“就叫‘藍’吧!萬里無云的藍天,你們走在藍天下的大路上。”于藍很喜歡這個名字,從此再也沒有換過。
于藍和其他十幾名熱血青年在一支抗日部隊的護送下,用了近五十天時間,穿越封鎖線,長途跋涉,終于在1938年10月24日抵達陜北延安。
在延安,于藍被送進抗大學習,并加入了中國共產黨。在抗大,她的表演才能一下子顯露了出來。最初,她只是在學習之余參加些業(yè)余的演出,沒過多久,她就被調到了魯藝實驗劇團當演員。在這段時間里,于藍演了許多話劇和秧歌劇,像《求婚》、《糧食》、《帶槍的人》、《周子山》等。在火熱的斗爭生活中,于藍的演技也越發(fā)淳樸自然。
但作為剛加入到革命隊伍的學生來說,于藍最初的藝術觀還不是太成熟。她在扮演工農兵形象時,在化妝、造型上一直注重的是外表漂亮。這引來了一些老演員的批評,說她演的不是勞動人民,而是英雄與美人。這些批評引起了于藍對世界觀和藝術觀的思考。
1942年,延安文藝座談會上毛主席的重要講話,使于藍的世界觀、藝術觀發(fā)生了徹底變化,她開始到生活中去尋找真正的美。后來,在塑造勞動人民形象時,她開始注意到皮膚不能太白、牙齒不能太亮、行為不能太小資這樣的細節(jié)問題,并從精神和氣質上去表現(xiàn)勞動人民的魅力。
于藍接觸電影是從1949年開始的,她拍攝的第一部影片是《白衣戰(zhàn)士》。于藍前后共演了六部電影,這比起其他電影演員來說,數(shù)量不算多,而且塑造的也多是革命婦女、農村婦女的形象。但于藍的表演細致入微,她表演過的人物,像《翠崗紅旗》里的向五兒,《龍須溝》里的程娘子,《革命家庭》里的周蓮,《烈火中永生》里的江姐,《林家鋪子》里的張寡婦,個個鮮活生動,一下子就抓住了觀眾的心,點燃了觀眾的激情。
組建了一個電影家庭
田方,1911年生于天津, 1931年肄業(yè)于北平輔仁大學。同年進入上海天一影片公司。1932年在影片《飛絮》中第一次擔任主角。1938年到延安,入抗日軍政大學學習。第二年轉入魯迅藝術學院實驗劇團任藝術指導科科長兼演員。曾先后擔任過東北文工一團副團長、東北電影制片廠秘書長、北京電影制片廠副廠長兼演員劇團團長、文化部電影局副局長等職。出演過《深山里的菊花》、《風從東方來》、《革命家庭》、《英雄兒女》等影片。
其實,早在1935年,于藍讀初二時,便在電影《壯志凌云》上看到過扮演青年農民田德厚的演員田方,并一下子喜歡上了他,成了他的“鐵桿粉絲”。值得慶幸的是,于藍看田方演的第一部影片是《壯志凌云》,如果看了《日出》,恐怕就不會有這段姻緣了。在《日出》里,田方扮演的是反面角色黑三,把一個“壞蛋”演得太成功了,以至于許多人很久以后還把田方當成“壞人”。據(jù)說后來田方和于藍戀愛的時候,還遭到了身邊許多小姐妹的阻攔,不同意她嫁給“壞人黑三”。
說起來,于藍和田方的婚姻還有一段愛情佳話。
1938年,有一次抗大文工團演出舞臺劇《到馬德里去》,大幕拉開,于藍一下子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面孔:那正是于藍幾年前就崇拜的田方。于藍的目光再一次被吸引住了。
后來,幾個抗大的女生在午休時聊到田方,一致認為他吃苦耐勞,待人熱情,還沒有一點明星架子……這話正好被于藍聽到了,莫名其妙地,那種朦朦朧朧的愛戀一下子便涌了出來。
1940年,于藍被調入魯藝實驗劇團的時候,終于和這個自己曾崇拜過的大明星成了同事并相識。當于藍還在為自己能離田方這么近偷偷地品嘗甜蜜的時候,不料有一天,同事趙路悄悄地和于藍說:“塞聲大姐把我找了去,要給我介紹男朋友!”
于藍并不在意,只是隨口說了句:“是誰?”
趙路的臉紅了,不好意思地說:“田方!”
這個名字使于藍一下子震動了,她馬上緊張地問:“那你呢?喜歡他嗎?”
“我早就喜歡他了。”趙路很真誠地回答道。
于藍的心亂成了一鍋粥!她思前想后考慮了很多,覺得趙路是自己的同窗好友,又比自己大好幾歲,確實也該考慮婚姻了,而且,還有塞聲大姐保媒,他們肯定會成功的。于藍于是決定將自己的小秘密永遠埋在心里,真誠地去祝福趙路。
正當于藍心神不寧想來想去的時候,不料塞聲大姐又跑過來拉著于藍去和田方相親,她大著嗓門說:“于藍,我差點辦錯了事,人家田方喜歡的是你!”
那怎么可能?于藍有些急了,她覺得這樣很別扭,而且又很為趙路不平,竟氣憤地跑到田方那里找他算起賬來。
田方倒很理直氣壯地為自己辯解:我沒有做錯,塞聲大姐也太冒失了,她根本就沒問過我的意見。
于藍質問田方:趙路有什么不好?
田方考慮了一下說,趙路是個好同志,但我們兩個人的性格太相似,不適合在一起。其實,我在延河邊上第一次看見你,就喜歡上了你!
因為此事,于藍覺得很對不住趙路,回去一看到趙路便哭了。趙路已經(jīng)從塞聲大姐那里知道了情況,反倒過來安慰她。
之前田方已經(jīng)結過一次婚了,妻子因為產褥熱病去世了,但家里還有兩個孩子。當時于藍才二十三歲,而兩個孩子中大的已經(jīng)十四歲,小的十二歲了。后來,兩個孩子也來到了他們身邊。當兩個孩子叫于藍“媽媽”時,她的臉一下子紅了。雖然于藍和兩個孩子相處得非常好,但她還是渴望自己做個真正的母親。后來,就有了“新新”和“壯壯”兩個兒子。
若干年后,田新新做了錄音師,田壯壯做了導演。尤其田壯壯,還成了第五代導演的代表人物之一。
田壯壯不做電影都難
其實,田壯壯小時候對電影并沒有什么興趣。當時,田家住的地方離北京電影制片廠很遠,田壯壯去電影廠就像到郊區(qū)玩兒一樣。在電影廠也無非就是到攝影棚看看拍戲。或許是因為父母都是從事電影工作的,他離電影太近了,所以反倒失去了那份神秘感和興趣。
在家里,田方不大管田新新和田壯壯,一般也不和他們多說話,有什么要求也多是讓于藍轉達。所以,管教孩子的事,基本上都交給了于藍。于藍在家里對兩個兒子別的不管,只抓兩樣:一個是道德,一個是功課。
田壯壯其實是個挺老實的學生,學習也很不錯,但他偏偏又不喜歡做好學生,倒是挺崇拜那些淘氣孩子。田壯壯很喜歡待在房頂上,除了做功課,他大多時間都是一個人在房頂上度過的。家里吃飯時,于藍只要沖著房頂喊,“回來了,吃飯了”,田壯壯就“嗖”一下下來了。
這其實是田壯壯一直的個性,他很喜歡自我空間。若干年后拍戲也是這樣,自己掙錢自己吃飯,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干拉倒。

田壯壯是老三屆,畢業(yè)后去了吉林省鎮(zhèn)賚縣大屯公社王家子大隊插隊。田壯壯很喜歡這里一望無際的大草原。雖然干活很累,但田壯壯覺得很痛快,尤其是一天的活兒結束后,渾身臭汗,和老鄉(xiāng)們堆在一起亂七八糟地胡侃一氣,過癮。
插隊一年后,田壯壯當了兵。在部隊里,大家一聽說他是著名演員于藍的兒子,都很好奇,有的甚至跑了幾十公里路來看他。經(jīng)常有人圍著他一邊看,一邊評頭論足,有的說“長得像于藍”,有的說“眼神像田方”。田壯壯心里很窩火,他覺得自己是自己,跟父母沒有關系。
但即便如此,田壯壯還是因為母親的關系,在部隊里干上了攝影。
部隊里并沒有什么可拍的,多是給首長拍照,而且相機和相紙還都放在首長家里。這讓田壯壯覺得攝影索然無味。但他還是學到了一些攝影技能方面的知識。
父親田方1975年去世后,田壯壯回到了北京,在北京農業(yè)電影制片廠干攝影,三年后去了大寨的一個記者站。
田壯壯在大寨待了兩個多月。記者站里有一輛車、一臺好的阿萊機器,膠片隨便拍,你愿意拍什么就拍什么,根本就沒有任務。雖然如此,田壯壯仍覺得無聊和痛苦,于是有朋友勸他去考電影學院。當時已經(jīng)二十五歲的田壯壯想考攝影系,可是已經(jīng)超齡了,唯一可以選擇的便只有導演系。
1978年,北京電影學院重新招生的這一天,也是被世界權威的《電影手冊》評為20世紀電影史上一百個最激動人心的時刻之一。這一天跨進校門的學子后來成了中國電影的主力,掀起了中國電影的第五代浪潮。
1978年5月,經(jīng)歷了社會動蕩的北京電影學院面向社會招生的廣告一出,舉國轟動,上萬人前來報名。全國共設了北京、上海、西安三個考區(qū)。每個系科都要經(jīng)過初試和復試兩道關口,進行大面積的淘汰之后,留下來少數(shù)藝術專業(yè)成績特別優(yōu)秀者再參加文化課的考試,成績合格,才能錄取。真可謂是萬里挑一了。但這場把無數(shù)人淘汰下去的考試,在田壯壯眼里,卻出奇的容易,甚至容易到他都有些懷疑自己是靠走后門進來的。他后來向老師問起這個問題,老師告訴他,他有幾樣考得很好,尤其是影評寫得不錯。
當時導演系的影片分析考試放映的是《英雄兒女》,影片放映完之后,數(shù)百個考生被分別帶入幾個教室,進行緊張的寫作考試。三十分鐘之后,田壯壯便迅速地交了卷。老師很奇怪:“你答完了嗎?” “我答完了。” “你不要再檢查一遍?” “不用了。”然后田壯壯走出考場,買了一包香煙和幾支冰棍,在大樹下一邊乘涼,一邊等和他一塊兒來參加考試的同伴陳凱歌。
一切仿佛都是冥冥中注定的事兒,田壯壯想不做電影都難。因為考試的《英雄兒女》,正是他父親田方拍的電影,田壯壯早就看過很多遍,也聽大家評論過很多遍了,而且,在拍《英雄兒女》的時候,導演武兆堤還在田壯壯家聊過這個。雖然那時候田壯壯還小,但也記了滿滿一腦子,所以兩個小時的考試,他只用了三十分鐘時間,就把小時候聽來的東西滿滿當當?shù)貙懲炅恕S霸u寫得不錯實在是趕巧的事。
但趕巧的事偏偏都讓田壯壯遇到了。考政治的時候,田壯壯和何平一塊兒考。一大早田壯壯便騎著自行車到何平家找他。何平的父親何文晉是北京科學教育電影制片廠的老廠長,和田方是老哥們兒。他拿出一張報紙讓田壯壯讀,說肯定會考 “雙百”方針的來由和意義。田壯壯到考場上一打開試卷,媽呀,早上看到的東西占了七十分!這七十分田壯壯算是穩(wěn)拿了。
糊里糊涂地,田壯壯走上了電影之路。
一對母子的兩種精彩
在事業(yè)上,于藍一直是嚴肅和認真的,到六十歲的時候,于藍又開始創(chuàng)建兒童電影制片廠,并在這里工作到八十多歲。田壯壯對母親很佩服,但他自己在電影事業(yè)上一直是特立獨行,不計后果的。他一直保持著自己的個性,拍出的電影很邊緣,有不少人看不懂。但上個世紀的時候,他甚至揚言他拍的電影是給下個世紀人看的。
1981年6月1日,經(jīng)過多方努力籌建的兒童電影制片廠的標牌高高掛起,兩鬢斑白的于藍被任命為首任廠長。于藍又一次踏上了新的征程。
早在上世紀60年代,于藍做過子宮摘除手術,70年代又因乳腺癌,做了雙乳切除手術,兩次大難老人都奇跡般的活了下來。她每天忙碌的身影感動了很多的人,他們紛紛伸出支援之手為兒童電影搭橋鋪路。兒童電影制片廠拍攝的《四個小伙伴》、《少年彭德懷》、《豆蔻年華》、《哦,香雪》等近三十部影片在國際國內獲獎,三億多中國兒童多了一份來之不易的精神食糧。看到孩子們歡天喜地走進電影院,于藍就別提多高興了!這個鋼鐵般堅強的母親,面對洶涌而來的商品大潮,牢牢地守住了兒童電影這塊凈土。
而田壯壯從電影學院畢業(yè)后,也成為北京電影制片廠的專職導演。
田壯壯的影片和他本人一樣,有著極其鮮明的個性。他摒棄了第五代導演不注重刻畫人物的習慣,而將“人物”推到了影片創(chuàng)作至關重要的位置上。他的處女作《我們的角落》一經(jīng)拍出,便在文藝界引起轟動。
如今這個社會趨向于商業(yè)化,就連電影也開始走市場化大潮。第五代的導演也紛紛轉型,走以商業(yè)、娛樂為主流的電影之路,但是田壯壯還一直保持著自己的邊緣風格。與往常一樣,田壯壯依然很“憤青”。說到一些讓人義憤填膺的事,便動不動愛用“我×”、“他媽的”之類的臟話。聽他說話的語氣,配上胡子拉碴的模樣,很過癮,也很解氣。這是田壯壯比較性情的一面。不過,當他發(fā)覺自己在很多敏感問題上說漏嘴時,又不忘趕緊補上一句:“這話你可不能登啊。”“這句話你可別說是我說的啊。”
田壯壯自己聲稱“拍完就忘”。因為他強烈的個性,所以在第五代導演中,田壯壯的運氣顯得不佳,一些影片遭到禁映,代表作受到種種非議,而且因為《藍風箏》牽涉敏感的政治話題,導致田壯壯1996年之前被禁止拍片,這一沉寂,便是十年。盡管如此,《藍風箏》在國際上卻得到批評家們廣泛評論,并獲紐約電影批評家協(xié)會獎項和1993年東京國際電影節(jié)最佳作品獎。
復出之后的田壯壯,以《小城之春》重返影壇,并且他拍攝的《盜馬賊》終以它獨特的魅力和全新的電影形象贏得了“瑞士第三屆電影節(jié)大獎”。
就是這么一個人,執(zhí)著地守著自己追求的一方田地,將電影拍到極致。一部紀錄片《茶馬古道》也是他在走了四五年之后開機的,用他自己的話說這部電影是“用生命換來的紀錄片”。田壯壯在云南五十多天的古道之行,讓他瘦了十幾斤。電影節(jié)評委、法國著名導演阿歷克斯表示,這是他看到的最優(yōu)秀的電影。
一部《吳清源》歷時三年,而且在拍攝過程當中出現(xiàn)了諸多問題,一度傳出主要投資方世紀英雄破產的消息,最后田壯壯找到一家發(fā)行公司,破例墊付了一筆投資,才完成了后期制作。該片自開拍以來,一直受到電影界關注。但影片2006年9月才首先在美國上映,2007年5月在中國香港進行了公映,而內地上映檔期則一直沒有下文。在新聞發(fā)布會上,媒體還將影片的基調過于平靜以及有些沉悶等問題拋向田壯壯,令發(fā)布會現(xiàn)場氣氛一度緊張。田壯壯回答:“自己選擇這樣一個傳記人物拍片是自找苦吃,但做完這個片子有兩個心愿,一是給內地同胞看,一是給吳老看。”這是田壯壯的執(zhí)著。
盡管與陳凱歌、張藝謀等人被稱為“第五代導演”,但與聲名更為顯赫的同學相比,田壯壯的運氣一直顯得不佳,但他的心態(tài)是平和寬容的。即便是今天有人指責張藝謀在商業(yè)化上越來越過分,陳凱歌也開始煽情時,田壯壯還為他們辯解,肯定他們的成就,顯示了一個大家的胸襟。
除了拍電影外,自2003年起,田壯壯受母校北京電影學院之邀回去擔任導演系主任,主要任務是帶研究生。
在校園里,身為著名導演的田壯壯依然特立獨行。平時,他最煩開會,碰到開會,他總會一個人躲開。有些重要的會,張藝謀都從校外趕回來參加了,田壯壯卻叫不過去。但田壯壯卻是一個負責任的老師,給學生上課,他毫不含糊,從來沒有缺席或遲到過。即便是在大冬天,清早8點的課,他也總比學生先到上課地點,叼根煙,早早候著了。
他的學生孫睿后來回憶,剛考上研究生時,田壯壯還請他門下的研究生吃了一頓飯。但吃飯時,隨身攜帶了一個讓人特別詫異的“道具”——做木工用的卷尺。“后來才知道,導演系那陣子在為學生搭攝影棚,田老師總是親自上陣。”
當著田壯壯的面,學生叫他“田老師”,私下里卻叫他“老田”。田壯壯也不怎么直呼學生的名字,他把男生統(tǒng)稱“小子”,女生統(tǒng)稱“姑娘”。
田壯壯最愛抽煙喝茶。抽煙,他只抽“萬寶路”,如果上課的地兒允許,他甚至還和學生對著抽;喝茶,只喝濃茶,不管走到哪兒他都是捧一大茶杯。
小時候不淘氣,成為導演后似乎有些叛逆的田壯壯和于藍之間更多的話題是電影。以前母子倆會為電影的政治態(tài)度和立場爭論,經(jīng)常爭吵,直到有一次參加母親的從藝紀念會,他才對母親改變了看法。
那是于藍從藝三十周年的紀念會。于藍告訴田壯壯,希望他也去參加。當時田壯壯正在拍戲,但還是去了,并給母親買了一束花。田壯壯坐在最后頭,遠遠看著母親身邊的一群老人,那么熱情樂觀地暢談著自己一生的電影追求。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母親為什么老有那么多燃燒的東西。她有信念,她堅持著她那一個信念。他覺得母親擁有信念的時候是最堅強的人,做任何事情,只要是為這件事情付出,她就是最愉快、最幸福的人。
田壯壯雖然在看法上和母親不同,但他還是一個很孝順的人。不愛開車的田壯壯,有兩件事他一定要親自駕車完成:一個是放假時拉著酷愛昆蟲的兒子到郊外郊游;另一個便是每逢周六為他的母親當一天車夫,陪著母親去哥哥家過周末。頭發(fā)花白的田壯壯,在母親的身邊,依然像個孩子,任性,發(fā)脾氣,像天下所有平凡的兒子,享受著母愛和天倫之樂。■
(責任編輯/金 翎電子郵箱:jym528@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