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7年,一個名叫詹姆斯·卡梅隆的美國電影導演用兩億美金的巨資,在福克斯公司一座大得堪比內海的人工池里拍攝著一部名為《泰坦尼克號》的電影,《泰坦尼克號》成為那一年的票房冠軍。也就是在那一年的年底,一個只投資了四百萬人民幣,拍攝周期只有四十五天的國產電影在悄悄改寫著中國國產電影的歷史,那就是電影——《甲方乙方》。
正像片尾的那句畫外音說的,“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它”。1997年成為馮小剛電影生涯的一個新起點,此后“馮氏賀歲電影”成了中國人期待消費的“電影年貨”。而在此之前,中國的國產電影一直處于持續的低迷狀態,國內的電影院在春節期間一般會放假歇業,春節電影市場的另一個名字叫做“灰色春節檔”。
假正經的對白、京味十足的調侃、轉換語境的反諷,在馮小剛電影中產生了一種悖反的喜劇效果,溫情脈脈的關懷、小人物的故事敘事、平等視角的關照,讓老百姓感覺離自己的生活并不遙遠。在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社會還正處在飛速發展階段,生活節奏的加快和變化就促使社會審美意識也出現轉型,已經沒有多少人有足夠的時間和心情坐下來從事高雅的藝術審美活動,似乎也沒有足夠的精力探求審美價值,享受藝術作品所謂的“韻味”。這個時期看電影大部分只是為了娛樂,是為了緩解生活的壓力,排遣疲勞,獲取被擠占的快樂。人們在這種變化中產生了對快樂補償的審美情趣,于是追求開心、休閑消遣的電影接受行為成為普遍趨向。隨之,“搞笑”這個詞也出現在了人們的生活中,這也許就是輕松、幽默的賀歲電影能夠占領市場的主要原因。
在電影《甲方乙方》以后,“馮氏賀歲電影”一直成為老百姓的期待。影迷每年都看到他不俗的票房和最新的電影對白流行語,而很少看見馮小剛西裝革履去國外參加什么大獎的角逐,我們稱他是北京的“糙爺”,他不是學院派的,他也沒什么高貴的氣質,他滿嘴京片子帶著痞子氣,他不太喜歡玩高雅的,甚至可以口無遮攔地大罵娛記,他是草根的。在他的電影里有平民大眾的參與,我們可以完成一種自我成全。我們喜歡他的本真,他這樣的導演也很受歡迎,但離“藝術家”似乎有點兒遠。
突然,他在十年以后以一部戰爭題材的電影《集結號》占領賀歲檔,這次玩得的確是有風險的,十年后的賀歲檔已經是廝殺此起彼伏了,經歷了華麗的《英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無極》、《夜宴》以后,中國的電影觀眾已經逐漸成熟起來,在歲末推出有“宏大敘事”之嫌的戰爭題材片子是需要一番勇氣的。但是,馮小剛這回玩起了嚴肅的,并且還很成功,不說票房,單單上了《新聞聯播》和《焦點訪談》就開了商業電影上主流媒體的先河。
這個戰士般干凈利落的轉身讓人始料不及。其實馮小剛這位“糙爺”越來越趨向“又紅又專”也是有跡象的。在《天下無賊》和《手機》中就發現他越來越要求“上進”了,要求自己的電影中有救贖的內涵,有普世的關懷,有一種可以俯視的“高度”,他的影片“無厘頭”的戲謔成分在減少,而敘事肌理變得越來越光滑和成熟,電影的紋路越來越整齊和清晰,我們偷笑:這小子越來越聰明了。
電影《集結號》本身的故事的確非常感人,正如馮小剛闡述影片的主題:“犧牲有被動的犧牲和主動的犧牲,最高層次的犧牲是為了他人的利益而犧牲。歷史之所以能走到今天,有許許多多人為別人的利益做著犧牲。《集結號》就是要為這樣的犧牲賦予一種意義,犧牲和勇氣是聯系在一起的。”經歷了喧囂的浮華以后,國產影片向何處去成為導演們面對的問題,馮小剛在這個新的“拐點”出現的時候,似乎要率先吹響國產大片“責任”的“集結號”,可以肯定,《集結號》接下來會包攬國內的一切主流大獎。一個藝術家是否成功,不僅取決于他的藝術才華,更重要的是取決于他的道德情懷,看他的作品給社會提供了怎樣的精神資源和人倫品質,提供了怎樣的思想境界和人生觀念,在這一點上,我們說馮小剛離“藝術家”似乎也不遠了。
一個導演嘗試藝術風格和敘事方式的轉變也是正常的,也難怪,中國的電影導演是很不容易的,《太陽照常升起》老百姓說看不懂,《色·戒》只能看被閹割的,《蘋果》也成了“禁果”,還有許多電影根本進不了院線。在1997年之前的馮小剛就曾經經歷過即將準備開機的前一刻被責令取消的命運,而后他開始了以溫和的態度和獨特的視角展現小人物的喜怒哀樂,并且在中國電影界有了一席之地。《集結號》的轉身著實讓人捏了一把汗,難道他以后也要開始改變旋律了嗎?突然想起上小學的時候,老師會給一個不太聽話的孩子安排了一個類似班長的職務,這孩子很快就會發生變化,不僅遵守紀律了,還要幫助老師維持班級的管理。這個反諷的效果不亞于“馮氏幽默”本身。
今天的“藝術家”其實已經不少了,還是很懷念以前那個“痞子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