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祥伯

清明節，回鄉掃墓，見到了族人祥伯。他雖然長我一輩，但是因為年齡相近，卻是我兒時的好朋友和崇拜對象。久別重逢，我們都有說不出的高興，我問祥伯最近生活可好。祥伯笑笑說：“日子過得不錯，家里新蓋了房子，兒子們都有工作。我們老兩口生活也無憂。”我邀請祥伯去參加族人的聚餐，祥伯卻搖搖頭說：“你去吧，他們都不歡迎我。”“為什么？”我詫異地問，70多歲的祥伯是我們這幾代人中為數不多的長輩了，子侄們為何不愛與他來往呢？

“呵呵，年輕人不喜歡聽我們老輩子的大道理。”祥伯似乎并沒有太多的不快，只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說。

我懷著疑惑告別了祥伯，前去拜訪其他親朋好友。一路上，回想著我認識的祥伯，在我開蒙讀書前，祥伯就是村子里少數有文化的高小生了，他擁有全村小孩子都羨慕的“財富”——一箱子小人書。每天，我們都如癡如醉地聽祥伯一頁頁給我們講小人書的故事。后來在關于我是否上學的問題時，祥伯還專門到我家來，十幾歲的他跟小大人一樣向我不識字的母親一一倒出念書的好處，以及要念到大學需要多少年等等。他的頭頭是道讓母親非常信服，因此決定了我以后的讀書之路。祥伯沒有能念大學，初小文化的他當年已經在村子里是“高級知識分子”。因此他留在村子里當會計，后來他成為黨員，當上了村長。在他任職那幾年，我們村子從一個貧瘠的小漁村發展成一個富裕的村莊，很多人家蓋起小洋樓，高速公路也修到村口。平日里，他一直是一個溫文爾雅、不愛多嘴多事的人，何以得罪族里的年輕人呢？

我從側面向堂兄弟打聽祥伯的事情，有的人一聽就嘟起嘴巴說：“那個老伯，還是族長呢，卻是個膽小鬼。”有的人搖著頭：“莫提他，他就是有點缺心眼。”原來，村子旁邊要修高速公路的事情一傳到村子里，幾個族人都打算在公路占地補償款上尋點好處，連夜在路邊多蓋出許多間小房子。沒想到身為族長和村長的祥伯卻在丈量的時候毫不猶豫地揭穿了大家的小算盤。這些小青年都很不高興，幾次在節日聚會的時候，明里暗里抱怨發牢騷，祥伯都充耳不聞。漸漸地大家都不邀請祥伯來做客，祥伯也落下了“傻祥伯”的綽號。

后來，我聽說，祥伯退下來以后，依然坦蕩蕩地生活，無論誰家的忙都去幫，無論誰喊他做事，他都肯去，若是誰家請客不叫他，他也不惱。再后來高速公路兩旁進行綠化建設，那些私搭亂建的小房子全部推平，大家都說祥伯有遠見，祥伯仍是笑瞇瞇地說：“你們還是當我是傻祥伯吧，耍小聰明的事情我可不會做。”

(責編：孫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