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靈優美 詩意盎然

陽太陽先生的山水畫在中國山水畫壇上獨樹一幟，在中國美術史上有其特殊的歷史地位和價值。他的山水畫根植于中國傳統文化，注重傳統筆墨，重視文化修養。不拘泥于古，不因循守舊，敢于突破傳統繪畫圖式。在傳承并發揚中國傳統繪畫藝術精髓的同時，主張中西繪畫語言的融合，將西畫技法如水彩畫的濕畫方法與中國傳統的水墨寫意畫技法巧妙地成功地有機結合在一起，拓展了表現山水畫的手法，為中國山水畫注入新鮮的血液。不僅如此，陽太陽在山水畫創作上，主張堅持寫生，師法自然。他的山水畫創作題材廣泛，描繪祖國的大川名山及生活常景，但絕大部分山水作品是以桂林漓江山水一帶為創作題材，緊緊抓住這個具有代表性的地域特色，長年累月地深入生活，寫生再寫生，不斷探索和實踐，開拓了山水畫的新路。其山水畫清新自然生動、渾厚華滋蒼潤、明朗悅目雅逸，呈現出一個空靈優美且詩意盎然的畫面境界。

山水畫最能打動人的心靈應當是山水畫畫面所營造的境界和情調，那就是所謂的意境。意境是山水畫的一個核心的內在元素，是山水畫的靈魂。山水畫家都極力去追求的一種境界，這種境界它不僅凝聚著畫家自身的審美意識和深刻的人生感悟以及對自然對生活的領悟，同時也賦予觀者一種無窮的想象空間，含不盡之意在畫里畫外，這讓你去聯想，讓你去為之補充。也許正因如此，古人今人對意境因人而各有看法，理解和解釋未盡統一。意境之所以為山水畫的靈魂，其要義應在于重視內蘊，看重畫外的意味，追求一種象外之象，味外之味。它所表現的是畫家主觀的生命情調與客觀的自然景觀融為一體，達到營造“人與自然的和諧統一”的藝術追求的境界。

陽太陽的山水畫，不是簡單地去追求自然景觀的再現，而是他通過借自然景觀來主觀的藝術加工，將自己對自然對人生的深刻領悟和地域文化相融合為一體，發掘出最深的情，情景交融，因而涌現出一個獨特的山水境界，為觀者增加了豐富的想象，以致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心境升華。

空靈優美的境界是陽太陽山水畫所傳達的一種物我兩忘的極高深的境界。他的山水畫不是對自然山川的逼真再現，而是出于人生感悟和內心靈性的把握從而營造出一個心系自然，這使其作品傳達的是一種超越自然的精神境界，一種生命體驗的情感抒寫以及對自然山川和生活的由衷的眷戀與向往的心緒表達。他的山水畫反映了他在藝術探索上尋找新的突破點，那種極富現代形式感的構圖，豐富的墨色變化都顯示畫家的內蘊。由此，他的畫具有很強的筆墨趣味，畫面虛實相生，產生一種靜謐深遠的境界。而在他那種空靈靜謐的山水畫作品中，又展現著生命的活躍，讓人置身其中，心神得到凈化。解讀他的作品，就如走進了一個深邃的境界。在《漓江煙雨》、《漓江嵐韻》、《云起圖》等諸多山水畫作品中都有如此境界。這是畫家精心之作，從作品的整體結構來看，都以漓江山水為主題，筆墨傳統，滲融水彩技巧，結構嚴謹，構思奇巧，強烈的現代形感，注重虛實處理，實處厚重明朗，虛處氤氳飄渺迷遠，使得虛實互動，虛實相生，產生盎然生機的生命躍動，給人營造一種寧靜的沒有任何喧囂的生活氣息畫幅境界。正因注重畫面的虛實相生而產生陽太陽山水畫一種深遠空靈的不同于自然的意象和意境。

陽太陽的山水畫優秀作品《清氣橫溢》，1989年作，此幅作品就是在虛實相生中產生一種深遠空靈的境界。立意清新，造型嚴謹，現代感強，重視內蘊。在章法布局上高遠法深遠法相結合，以營造一種重巒迭嶂、山勢巍峨的氣勢。在整個畫幅中，呈現出空靈靜謐的境界，四面無人，一片靜寂，人在其中，心神蕩滌。畫面是寧靜的，沒有任何喧囂，畫面是清凈的，一片澄明。畫面更是空寂深遠的，似乎整個天地都籠罩在這空靈深遠的氛圍中。但畫家所表現的并非是空無，而是通過虛與實的關系，在深遠靜謐的氛圍中，表現出盎然生機的生活的韻律，表現一種生生不息的躍動的生命氣息。如畫面中遒勁用中鋒勾出的漁船，在這潔白明凈的江面上點擊出一種濃郁的生活氣息和呈現出頑強不息的生命活力。似有似無，似淡似濃的云氣霧靄在流動，飄渺迷遠，讓人置身在其中，有種無窮的聯想空間，感到人與自然相合，物我兩忘的境界。

再看陽太陽的一幅山水優秀作品《雨霽》，畫幅尺寸46cm×68cm，落款為“百歲太陽畫”。顯然，是“百歲變法”時期的作品。作品描繪漓江山水之景，但不是再現的漓江山水之景，而是超越了自然山川，是畫家人格靈性的升華，而營造如此深遠空靈的非自然山川之境界。圖中表現的并無復雜的景物，都是平常生活中的景觀。厚重的遠山只有若隱若現的輪廊，漓江岸上繁茂的幾棵雜樹，清澈明凈的漓水和結構明確的兩三只漁船，就是這幅畫的主要內容。畫面以濃淡水墨大塊潑出，濃破淡，淡破濃，水與墨自然滲化，輕云出沒有無間，若實若虛，左下角三分之一的留白空間，并不是空得無物，而是意蘊著明潔清凈的漓江之水，整幅畫筆墨運用自如，自由靈動，虛實相生，構成了一個深邃靈性的飄渺空間。樹是近坡上矮樹，中鋒意筆寫出。山是青秀厚重之山，大筆潑墨自然而成。漓江中的漁船似歸航亦似即將起航，中鋒勁健，似乎傳出平和歡樂的漁歌。一切似乎都是不經意的，平常的，悠然的。藍天、云氣、秀山、明水、漁船……一切都在觀者的心靈把握之中。畫面呈現出深遠空靈的境界，讓觀者有無盡的聯想。這境界讓人總有種“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的感覺，同時傳達了陽太陽一個寬廣明朗的胸襟，展現一個空靈優美的意境。

陽太陽的山水畫作品不拘泥傳統，有強烈的現代形式感，充滿著東方神韻，既有對自然對生活對人生的反思與頓悟，又意境深遠空靈，富于時代的藝術感染力。這是他將自己的感悟融入其中，人格化了自然，自然化了人格，打成一片，渾然一體，抒寫胸襟情懷，是畫家心靈的寫照和精神的折射，使觀者身在其中，全然陶醉了。這是陽太陽經過曲折的人生歷程，回歸到大自然的懷抱中，將自己開闊而潔凈的心靈與自然融為一體，達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

富有詩意是陽太陽山水畫創作的又一個獨特的繪畫特點。

陽太陽不僅是我國著名畫家、教育家、愛國民主人士，同時也是一位詩人。在桂林曾與同仁創辦《詩創作》大型詩刊，開始了他詩歌的生涯，促進桂林抗戰詩歌運動，自己寫過很多詩篇，按內容來劃分，有政治詩、有抒情詩、有兒童詩，也有山水田園詩。因為懷有一顆詩人的心，陽太陽在繪畫創作中自然地融化到畫里，他創作的很多繪畫作品不管是國畫、水彩畫還是油畫都有一種詩意盎然且趣味無窮的境界。

陽太陽能詩善文，這跟他從小受中國傳統文化的薰陶是分不開的。年幼時，除了酷愛書畫，對唐詩宋詞也頗有興趣，上學時常常勤讀，詩詞中那般美好的境界開始滋養他那顆天真的童心，這使他從小就開始向往和追求著詩畫中那種優美的境界。由于有這種不俗的審美意趣和藝術修養，使他在今后的詩歌或繪畫創作的追求上得到正確的藝術指導方向。并且在以后的藝術實踐中，陽太陽深深體會到“詩與畫的確是有共通之處的”。認識到這一點，陽太陽在創作山水畫時，把自己那顆詩化的心滲化進畫面中去，追求畫中賦予詩的情境，達到一種詩畫相融的畫面效果。所以，他創作的山水田園詩，詩中有畫境，他創作的山水畫，畫中有詩意。富有詩意，也是山水畫的一種高雅的意境。故人們在欣賞陽太陽的山水畫時，總覺得有詩味，總覺走進了一種美的詩的境界中。能做到詩畫相融，畫面呈現出清新詩意，且自然流露出來。這一特點，沒有詩的底蘊和深厚的繪畫功底是難以達到的。

詩畫相融，詩畫相通，應是意境上相通。陽太陽的山水畫如是。畫面清新明朗空靈深遠，而他的山水詩清新自然樸實。所以讀他的詩就如欣賞他的畫，欣賞他的畫好像又使人進入到詩的境界。自古亦有，如唐代詩人王維的詩與畫，蘇東坡就有很高的評論：“觀摩詰之詩，詩中有畫，觀摩詰之畫，畫中有詩。”如王維的詩“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山中相送罷，日暮掩柴扉。”……皆具畫意，境界清遠自然。長期生活在甲天下的桂林山水里的陽太陽，迷戀著家鄉山山水水也寫出許多格調清淡自然的山水田園詩來表達自己的情意。不管是詩歌或山水畫創作，往往結合自身的印象和感覺來刻畫山水和詩，尋求詩畫相融的繪畫路子。為此，陽太陽長期深入漓江，描繪漓江，從詩創作到山水畫創作，都贊美桂林漓江山水的神韻美。分析他的山水詩如1960年寫的一首《陽朔暮泊》：“輕舟暮泊碧蓮峰，含笑煙霞晚照紅。漁火歌聲江上發，萬家燈彩畫屏中。”這是一首幽美的山水田園詩，也是一幅意境超然的山水畫。詩中描繪一番傍晚夕陽西下的陽朔迷人景色。小舟停靠在碧蓮峰下漓江岸邊，江上煙云渺渺，夕霞桔紅，一片清幽寂靜。接下來由靜到動，江上漁火點點，人們忙碌了一天，開始放松下來，歡聲笑語，歌唱著美好的生活，顯現出濃郁的生活氣息，是詩中畫，是詩意亦是畫境。這畫境清新自然，質樸優美。再看一首1985年寫的山水詩《化州溫泉仙境》中的詩句：“眼底一幅桃源畫，悠悠仙境在人間。”詩意盎然，畫意幽深明潔，字里行間洋溢著一幅幽靜淳樸的現代桃源仙境般的生活的畫面。

正因畫家陽太陽有如此詩心，心中具有如此美的詩境，固而他在創作山水畫時自然將“詩心”滲融到畫中，反映大自然之美，表達心中意象，因此畫面對人們始終具有吸引力，寫景寫情盡在畫面中，能做到使山水的形貌、神韻、境界和詩人的情致完美地相結合統一起來，給人以詩畫渾然一體的畫面印象。陽太陽的山水畫大多是描繪桂林漓江一帶山水，但又不是現實生活中某個具體的客觀景象的再現，而是直抒胸臆，把對漓江秀麗的自然山水田園風光的理解和感悟以及對桂林漓江人文景觀的領悟相結合，緊抓表現廣西地域特色這一點，并將詩人般的心靈融化到山水畫中去，所以他創作出的山水畫清新自然雅逸生動，耐人尋思。分析其山水作品，從畫面上讀到盎然的詩意。這詩意似來自他本人的詩句，亦似出于古人的詩句，讓觀者有無限的聯想空間。如優秀山水作品《月牙仙境》，描繪一幅安閑自適，恬靜淡遠，潔凈無塵的仙境般的生活畫面。整個畫面用筆用墨傳統，爽快，水墨色渾融，空靈深遠而厚實。云煙飄渺，境界開闊，畫境幽美，詩意自然。有如“漁舟逐水愛山春，兩岸桃花夾去津”的桃源境界，又如像“杏樹壇邊漁父，桃花源里人家”的清淡自然的詩境。優秀山水作品如《碧蓮峰里住人家》、《陽朔白沙即景》、《春上枝頭》《漓江夢境圖》、《春雨》……，水墨淋漓，云煙空濛，帆影點點，近水遠村，一片寧靜，畫面清新、淡遠。似如陶淵明詩“曖曖遠人村，依依墟里煙”清幽迷遠的境界。又好像走進了唐代詩人沈彬的詩境：“兩地怎如陽朔好，碧蓮峰里住人家”一樣的表現桂林山水可游可居的田園幽美境地。山水作品《云起圖》，大筆潑墨，水墨自然滲化，濃淡適度，結構嚴謹，遠山迷濛，云霧飄渺，江上兩三點帆船，整幅畫簡潔明朗，清麗淡遠，畫境高且詩意躍然而上。就如王維的詩句“悠然遠山暮，獨向白云歸”的淡遠之優美。

陽太陽于1979年作的《山水小品》就像一首首優秀的田園山水詩。欣賞這些畫，總有一些詩句滲入欣賞者的心靈。好像“飛鳥去不窮，連山復秋色”、“渡頭馀落日，墟里上孤煙”、“落日山水好，漾舟信歸風”等等詩句一樣的境界。巨幅代表作品《漓江臥云圖》和《青羅碧玉圖》畫面開闊雄渾，有強烈的現代形式美感，水墨華滋生動、厚重。青山麗水，加上民居、小路、小橋、飛瀑流泉，煙云霧靄、帆船扁舟，組成了如同“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田園詩境般美妙的畫面，使人在畫前不知不覺地完全進入了一種充滿魅力的夢幻的清新自然的桃源境界里，且讓人遐想無窮。除此之外，陽太陽還有許多的山水畫作品如《煙雨漓江圖》、《曉》、《清氣橫溢》、《晨韻》、《雨霽》和《漓江云壑圖》等等優秀山水作品，構思新穎，筆墨精到，皆頗具有詩意，總能帶人進入詩的境界里，喚起觀者豐富的聯想和想象。

研讀陽太陽的山水畫作品，不難發現，他喜歡描繪一些如晨、暮、春、秋、煙云、霧靄、扁舟、漁船、石橋、村落、飛瀑、流泉等等這些具有詩意的自然景象，他為畫題名用的詞語如：農舍、橋畔、山道、暮泊、秋晴、春曉、雨霽、垂釣、嵐韻、云起、晨韻、月色、漁歌、歸棹……，這些詞語皆具有清新明朗自然淡美的詩意。當然，陽太陽不只是從標題命名上來突出具有詩意，更是畫面營造的境界所顯現出的濃郁詩意，故而人們常常在他的畫幅面前進入到一種濃濃的詩意的境界中去。

如上所述，陽太陽在創作山水畫上，做到了中國傳統文化詩與畫有機統一起來，詩畫相融，情景交融，渾然一體。因而他的山水畫富有清新明朗的詩意，這也突出地體現了他山水畫創作的獨特的藝術特點。

陽太陽注重遵循自然規律，注重文化藝術修養，使得他的高尚的人品精神和人格魅力相融入客觀自然山川之中，達到自然山川之美和自己的內在精神相統一，達到“物我兩忘”的境界，從而使其山水畫更能傳達山川自然之神韻，更能營造一種超乎山川自然的境界，表現意境超然之美，并使其山水畫作品賦予生命力和時代感。使之山水畫呈現出深遠空靈之美，并賦予盎然詩意的境界。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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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陽光、陽山等編：《陽太陽書畫全集》，榮寶齋出版社，2003。

（陽山，廣西藝術學院中國畫學院副院長、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