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之心

一

幾個月前的一天，當我步入公司去采訪王苗通時，卻撲了一個空，還好，接待我的秘書小余告訴我：“王董事長正在會議室聽取汶川大地震公司捐款情況匯報，馬上就要結束了，您稍候。”與小余坐在王苗通辦公室聊天不到一刻鐘，門外便響起了王苗通的腳步聲。

“5·12汶川大地震，真是震動中國，震動世界。‘一方有難，八方支援’，是我們社會主義的互助精神，作為企業，我們更應該擔當一份責任。剛才，我正聽取公司捐款情況匯報。”剛進辦公室，握住我的手，王苗通便這樣神情肅穆地告訴我。

“我真為我們企業員工的精神所感動，不僅所在的工業公司職工捐了款，連下屬房產公司和在上海的分公司職工也都捐了。更讓人感動的是，不少職工還提出要去獻血，要赴四川地震地區做志愿者哩。這可是我事先沒有想到的，真情難忘哪!”看得出，王苗通很激奮，他說話的語氣，他嘴邊不經意間漾起的一道笑韻，告訴了我答案。

我剎地想到，中國自古以來就有顧全大局、互助合作的精神，同舟共濟、患難與共、攜手與共、互幫互助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在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面前，正是由于眾多像王苗通這樣的企業家及其公司所表現出來的團結互助、無私無畏、勇于奉獻的精神，才令我們共同樹起信心，共度時艱；才令我們化悲痛為力量，增添民族振興的無窮力量。

秘書小余給我續茶間隙，還告訴我，就在地震災難發生后不久，王董事長先發動自己妻子、兒子捐款，而后又動員其他班子家屬帶頭捐款。因而，企業才如此愛意濃濃、愛心連連。噢，原來如此!小家連著大家，我相信只要愛心匯聚，就會凝聚成民族的大愛。愛在，希望就在。伸出一雙援手，就是握住一個生命；獻出一份愛心，就能撐起一份希望。王苗通家庭及其所在企業，以其真誠的行動證明——愛是我們共同的語言。他們以其熾烈的關愛，交出了一份讓全社會滿意的答卷。

王苗通向汶川地震發動捐款，并非心血來潮，更非慈善作秀。真正了解王苗通的人知道，這是王苗通的一貫作風，是王苗通對慈善理念的躬行。自然，這種真真切切的慈善理念、慈善義舉，是伴隨著他的企業不斷發展而發展、提升而提升的。

面對公司的巨變，王苗通并沒有沾沾自喜，他說：“企業又好又快地發展，主要得益于黨的政策，得益于各級黨委、政府和社會各界的支持，我個人的區區作用又何足掛齒。”我正要開口，王苗通似乎知道我要說些什么，他趕緊接著剛才的話題又說了下去：“都說飲水須學會思源，自須懂得感恩回報。新時期、新形勢，不但要求我們民營企業家在物質文明建設方面有所作為，而且要求我們在精神文明和社會文明方面作出自己的貢獻，特別要以帶動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為目標，更加積極支持社會公益事業的發展，更加關注和幫助那些社會弱勢群體的生產生活。在不斷為社會作貢獻的實踐中實現發展，在不斷發展的實踐中實現精神升華。”要知道，10多年來，王苗通捐資助學、修路、造劇院、建醫院等的金額在3000萬元以上。

我們不妨選取幾個慈善鏡頭，讓大家一起來分享慈善的快樂，感受王苗通做慈善的魅力。

2007年11月8日，是個普通的時日。但對陳溪鄉村民而言，無疑是個值得銘記的一天。當天，由華通控股集團出資500多萬元新建的苗通小學落成開學。新校除了校舍大、設計新，教學設備也堪稱一流。室內籃球場，塑膠跑道，多媒體教室……要知道，這些可都是經濟發達鄉鎮才有的喲!現在卻真真實實地出現在屬窮鄉僻壤的四明山老區。同一天，華通集團還捐贈1000萬元，成立“華通基金”，扶助陳溪鄉的文化、教育、衛生和新農村建設等社會公益事業。喜事成雙的這一天，寂靜的山鄉沸騰了，但這樣的慈善活動對華通公司而言，卻不止是一次了。

1994年，王苗通下海創辦的華通公司剛剛起步，跟所有早期的民營企業一樣，華通公司的啟動資金也少得可憐，但王苗通的慈善意識似乎早已萌發心間。那年，陳溪鄉的一所小學因為年久失修，唯一的教學樓風雨飄搖，成了危房。學校想改造，但苦于無錢，鄉政府也拮據得可憐，于是鄉領導找到了王苗通，希望他幫一把。王苗通二話沒說，從公司啟動資金里抽出15萬元。“你還要不要活了?”回到家里，不理解的妻子向他哭訴。見平日很少流淚的妻子，今天哭得如此傷心，王苗通自然亦動了情。他眼睛一紅，緊緊地抱住了妻子。“我理解你，可也請你理解我、支持我，好嗎?”王苗通一邊安慰妻子，一邊下定決心說：“只要自己努力，錢總是能夠賺回來的。”

因為王苗通的努力，他的家鄉陳溪鄉發生了喜人的變化。這種變化還在繼續。如果你從上虞市區坐半個多小時的車程去這個偏僻的山鄉看一看，它會讓你感到迷惑。一面是它的原始、它的安靜，另一面又是它的現代、它的時尚，它美得讓人揪心。這謎的背后是一個農民企業家報答鄉親、反哺桑梓的堅持和愛心。

2002年，為了給村民創造一個活動娛樂的場所，陳溪鄉擬建一個老年活動中心。但由于沒有合適的地塊，一下陷入了僵局。王苗通聞訊后，就將自己在老家的廠房連同住宅，一起捐了出來。之后，又出錢20多萬元購買了屋后5畝左右的非耕地，用作老年活動中心的后花園。很快，一個功能齊全、溫馨美麗的活動中心建成了。從此，陳溪鄉1300多名老人有了屬于自己的活動樂園。

由于地處偏遠，陳溪鄉文化設施十分落后。平時演出只有露天草臺班子，而且次數很少。村民為了看一場戲往往要趕到10多公里以外的集鎮。為了滿足村民在家門口就能看到戲的愿望，2004年，華通集團出資800萬元，建起了一座占地1.06萬平方米，建筑面積達2738平方米的現代化影劇院。經過大半年的建設，工程于第二年元月竣工，并在春節期間投入試運行。苗通劇院開演那天，陳溪鄉就像過了一個喜慶的節日。上千名百姓從各村趕來，把苗通劇院圍了個水泄不通。浪撞村68歲的王朝法老人早早就候在了劇院門口，他不想錯過陳溪鄉亙古未有的熱鬧場面。另一位80多歲的老太太，由兒孫抬著到劇院看戲。她老眼濕潤地緊緊握著王苗通的手說：“你是好人啊，我今生第一次能坐在家門口的劇院里看戲了!”

截至2006年，華通集團光是在陳溪鄉的公益投入達1600多萬元。加上2007年新捐的學校和新設的基金，這個鄉里人創辦的大集團已累計為家鄉捐助3000多萬元。對家鄉如此關愛，對整個社會公益事業他也撲下熱心的身子。每年他向上虞市慈善總會捐款都在50萬元以上，2006年底他還出資成立“華通幫困扶貧送溫暖基金”，等等。

其實，王苗通一直在盡力做著這樣的事情，準確地說，最近10多年來，他從來都沒有停下過慈善事業。早在1985年，他還在鄉里供職的時候，就捐出了一年的工資和獎金共4800元，修建了鄉里的第一條水泥馬路(1996年，他又出資25萬元將其延伸，與縣道連接)。1991年秋收冬種時節，鄉里有一方稻田因為地勢較高，無法引到河水。王苗通拿出8000元，修筑渠道，終于令鄉里著急的問題迎刃而解，使一些村民在立秋前種下了這300多畝水稻。要知道，在那個“萬元戶”還稀罕的時代，這些現在不值一瞥的“小錢”是何等的珍貴。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很多，但王苗通很少跟人提起。因為，在他看來，幫大家做點事，幫點忙，是非常應該的，做慈善不是為了出名。

哲人說過：“財富如水。如果是一杯水，你可以獨自享用；如果是一桶水，你可存放在家里；但如果是一條河，你就要學會與人分享。”其實，王苗通早在有“一杯水”之時，就開始與人“分享”了，且一“分享”便不可收拾。“你如果光算計著自己的吃穿用，那做人很沒意思；而如果能為社會做點事情，得到大家的認可，這樣的人生才是成功的!”王苗通用質樸無華的語言表達著他對慈善的看法。人最富有的，并不是擁有一座金山，而是擁有一座金山買不到的東西。王苗通是富有的，因為他擁有一顆比金子更可貴的心。

在上虞企業界，華通公司不能算是最大的，王苗通也不能算是捐款最多的，但他卻是捐助最早的，持續時間最長的。“慈善是我們共同的‘機構品牌’和共有的‘精神家園’。這是一個國家、一個社會、一個民族的文明標志。作為一個民營企業家，應該以適當方式回報社會，承擔社會責任，以善促善，以自己的善促成社會的善，為在社會上逐漸形成人文關懷的氛圍，盡自己綿薄之責。”事實上，也正因為他的愛心，他的無私，他對慈善事業的熱衷，當地有很多企業家被他的精神所感染，開始投入社會慈善事業。

王苗通，沒有氣壯山河的豪邁，沒有慷慨激昂的話語，有的卻是涓涓細流般的關愛，清淡悠然的芬芳。

二

公司自1993年起步，至今在國內外汽車制造界已是聲譽鵲起。你或許不會想到，當你乘坐國內生產的汽車時，這車上就有華通公司提供的配件產品。要知道，從2002年起，華通公司生產的汽車熱交換系統產品，已占中國汽車行業需求量的95％。這意味著幾乎中國所有的汽車生產廠家，都得由華通公司的供應才能保持正常的生產。95％，一個多么了不起的數字Ir國內市場若此，在國外華通公司生產的配件產品更是躋身一流配件市場，讓外商刮目相看。

“酒香不怕巷子深”，1996年的一天，占全美汽車維修市場70％份額的美國GDI公司的代表，也慕名來到華通公司。幾十年來，GDI公司采購的熱交換系統產品一直由臺灣、韓國公司提供。顯然，他們找上門來，是因為華通公司的實力，當然更是基于替代產品帶來的更大利潤。追求利潤，無可非議，但前提當然是質量。其實，華通公司也將這次合作看得很重，因為合作成功，那就意味著背后是全美70％的市場份額。但精明嚴謹的GDI公司一下子提出了要求華通公司同時提交26個不同品種熱交換系統樣品的要求，而且每個品種的樣品都須在美國公司測試。

幾個月后，王苗通攜26個不同品種的樣品，飛往GDI公司在墨西哥的生產基地拉力多，接受他們最嚴格的三堂會審。盡管王苗通對自己公司的產品胸有成竹，但要在異國接受最嚴格的測試，何況一下子要測試那么多的產品，其中哪怕只要一個產品出現問題，GDI公司或者說整個美國市場的大門都將向華通公司關上。坐在飛機上，王苗通心里忐忑不安，他希望飛機快點到，他更希望測試馬上開始。

“測試正式開始時，我的心反倒平靜了許多，尤是那些盛氣凌人的美國工程師從我身邊走過，對我投來懷疑、冷漠的目光，反而讓我一下子鎮靜了許多，我暗暗對自己說一定要過關，一定要贏，給公司增光，給國家添彩。”可就在測試到第15個產品時，一位美國工程師突然跑了出來和翻譯嘀咕了一陣，這不免讓王苗通又陡然緊張起來，“莫非滲水?”一個念頭掠過王苗通的腦際，“是的，滲水，但不是你們華通公司的產品，是與你們配套的一個產品渦油殼滲水。”翻譯的解釋，終讓王苗通一下子提起的心放了下來。

就在久久的等待、長長的憂慮中，測試室的大門突然打開了。此時此刻，王苗通分明看到剛才還對自己一臉詫異的14位美國工程師，競滿臉堆笑，一齊涌向自己，一一和自己熱烈擁抱。憑直覺，該是通過了，王苗通如釋重負，而后經翻譯轉達，王苗通始知26個樣品全部順利通過。王苗通笑了，他笑得很燦爛，笑得很舒心，因為這是一個由華通人創造的來自中國的奇跡!

當晚，GDI公司破例舉辦隆重的招待酒會。在頻頻舉杯、聲聲“OK”中，王苗通體味到成功的喜悅，體味到實力的魅力。當王苗通與GDI公司簽約完的當兒，他更有了一種中國人揚眉吐氣的自豪。

從大山到城市，從國內到國外，華通公司以奮力拼搏、積極進取的精神，不斷地完成企業的區域跨越，為自己鋪開了通往世界舞臺的紅地毯。

2002年，日本一家汽車公司來華通公司考察，其中他們這次赴中國考察還有一個特別任務，就是尋找一家新型熱交換系統產品的開發廠家。可在日本人眼中，中國的汽車工業，包括汽車零部件生產廠家，比日本至少落后50年。因此，盡管王苗通再三保證，可人家哪里肯信，最后還是將研制開發的任務落實到了日本人在上海開辦的夏普公司。自尊心極強的王苗通，自不甘心，在日本考察團臨走時，他信誓旦旦地說：“兩個月后我把樣品放在你們的桌上。”日本考察團笑著走了，他們以為華通公司并不具備研發實力，企業老總這樣說無非是要點面子，所以他們把王苗通的話并沒有往心里擱。

盡管日本考察團不以為然，一回國便早已將王苗通的話拋之腦后，可王苗通是認真的。一俟他們剛剛走出，他便召集有關人員開始攻關。沒有協議，更沒有拿到對方一分錢的開發費，可王苗通照樣干得歡，他對攻關小組人員說：“犧牲眼前利益，換取長遠利益，固然是當機立斷這樣做的原因，但更為重要的是，我們要為中國人爭氣。”

僅僅只有兩個月，王苗通將華通公司自主研制開發的樣品，放到了日本代表的桌上。讓日本代表始料未及的是，王苗通當時果真并非戲言，更讓日本代表驚異的是，華通公司果真有這樣的實力。其實，日本代表又怎能不嘆服呢?因為同樣的產品，在日本人自己開辦的夏普公司里，還在研發完善哩。滿臉尷尬的日本代表，自無話可說，便只能以“哈依，哈依”地不斷鞠躬，以示敬意了。而鞠躬的背后，鋪展的是一條開門接納的大通道，王苗通就這樣以獨特的視角、獨創的精神，帶領著他的團隊，創造了一個又一個光榮。

采訪中，當王苗通隨手將一份華通公司“發展年譜”遞與我時，一番細細閱讀，令我震驚之余，不禁向王苗通投去敬佩的一瞥，為他企業創造的如此不朽神話，更為他在此間作出的無可替代的貢獻：

1993年，華通公司在上虞縣中塘鄉創辦成立；

1994年，華通公司的產品正式進入上海大眾公司；

1995年，華通公司的產品進入上海別克公司及國內相關企業；

1996年，華通公司的產品進入美國GDI公司及美國汽車維修公司；

1997年，華通公司的產品進入一汽及日本市場；

1998年，華通公司的產品進入二汽及歐洲市場，國內市場份額急劇擴大；

1999年，華通在美國創辦全世通公司；

……

2006年，華通公司與韓國摩汀首次合作，打開了韓國汽車零部件市場；成功開發汽車車燈并開始批量生產，為拓展車燈飾件領域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2007年，華通公司與英國依頓公司首次合作，成功開發高強度汽車塑料油底殼新產品。

然而，又有誰知，王苗通走過的是一條極不平常的創業路。我們不妨將鏡頭拉回到上個世紀90年代：1993年，時任上虞縣陳溪鄉鄉企總公司負責人的王苗通，作出了一個誰也無法理解的決定：棄官“下海”，創辦塑料模具廠。不必說，捧著“銀飯碗”日后弄個“金飯碗”，已經夠舒服的了，真要“下海”，這不是自討苦吃嗎?面對家人、鄉親、朋友相勸，王苗通絲毫不改初衷：“你們的情我領了，你們的話我暫時收藏起來，我會用大山賜予我的勤勞和智慧，去山外闖蕩一番。放心吧，我會回來的。”沒有豪言壯語，只有淳樸的承諾。承諾，顯然是沉甸甸的，就像大山里那頑強堅韌、穿石破土、永不低頭的竹筍。

600平方公里的虞南大地，山巒逶迤、群峰席卷、綠浪千重、松濤萬頃。林海連藍天，渾然成一體。山回峰轉里，因兩柱酷似竹筍的石壁頗像“雙筍石”，故使山鄉陳溪聞名遐邇。作為革命老區的陳溪，深藏著大地的精華，是歷史與文化交融的精神母土。王苗通腳步跟隨眼睛，眼睛牽引心靈，心靈觸摸這片不老土地的肌膚和骨血，深情地凝視，激越地詠嘆。陳溪的一草一木，對王苗通來說，太熟悉，太親近了，畢竟，家鄉是滋養他的大地母親，是他童年、少年的夢想，也正是家鄉內斂而博大的力量，授予他厚道與本分、仁慈與善良。他常對人說：“家鄉山的靈氣養育了我，家鄉水的清涼保育了我，家鄉土的肥沃滋潤了我，家鄉風情的獨特靚麗了我，我愛戀著她，她給我的生命帶來了活躍，給我的情感帶來了寄托，給我的思想帶來了流動，使我真正地感受到活在這個世界的生命意義。”可太平山麓、雙筍石下的陳溪家鄉，因為環境和歷史的原因，至今依然未能擺脫經濟相對落后的狀況。與其讓家鄉如此落后下去，莫如走出家鄉，去找尋新的發展天地，然后再來回報家鄉，改變家鄉的面貌。是啊，誠如王苗通所言：“離開大山不是對大山沒有感情，而是我堅信，大山以外的世界，有屬于我的更大天地，是為了能對大山有更大的回饋和報答。”王苗通熱愛家鄉的方式與常人不同，但這樣的表達方式，我以為更靈活更理性亦更實在。

從大山走出來的王苗通，眼睛盯住了就近城區的百官鎮中塘鄉。這里國道、鐵路、運河交叉而過，其人流、物流、信息流、資金流等，亦是陳溪鄉所不能替代的。但初來乍到，王苗通的艱難和困頓，以及離鄉背井、人地生疏的無助、資金匱乏的無奈，莫不令王苗通輾轉反側、徹夜難眠。好在有過鄉企總公司打磨的膽略和眼光，王苗通漸漸走出了最初的困境。

如果說，王苗通與眾不同的話，那么造就其高人一籌的原因則是他的見識。王苗通認為不干則已，干則必須是一流的。否則，跟在別人后面干，永遠不可能拿第一。于是，他瞄準了當時已初現朝陽勃發之勢的汽車行業，為汽車廠家生產配套的水室塑料件。

誰也不會相信，創業的初期，幾把榔頭、幾只虎鉗、一臺舊壓機、幾間借來的舊廠房，以及5萬元資金，便成了他的全部家當。而王苗通及其徒弟，則成了企業僅有的兩人。要說條件要多簡陋就有多簡陋，可王苗通的心田豐贍得很。他篤信，天無絕人之路，“路是人走出來的”。

1993年年底，在膽略與誠懇的調制中，王苗通如愿以償，接下了企業創辦以來的第一宗大單子——為上海大眾汽車廠加工生產桑塔納轎車熱交換系統產品。為此，王苗通著實興奮了幾天。要知道，當時國內汽車生產廠家使用的熱交換系統產品，幾乎都是從國外進口的，桑塔納也不例外。

然而，確切地說，此時的王苗通更多的是喜憂參半。因為該產品生產技術難度大，是否能夠開發成功，王苗通心中也沒有底。“困難和壓力我們都想到了，但事后沒有想到困難和壓力會如此之大，幾乎使我們面臨滅頂之災。”而今已成為享譽全球汽車制造業水室大王的王苗通，說起當時的窘境，不禁感慨唏噓。

原來，他們是產品小試成功以后跟上海大眾汽車廠簽下合同的。但批量生產時，第一只產品出來后即出現了滲水問題。此后整整一個星期，上百次試驗，都宣告失敗。“整整一個星期，我蹲點在車間，通宵達旦，不敢睡，也睡不著，人一下子瘦了10多斤。有一些朋友見我這么苦，約我出去吃一頓晚餐，我總是借口婉拒，每每挨到10來點鐘，才匆匆扒幾口冷飯或泡一碗方便面充饑。”王苗通臉上掠過一絲曾經的憂郁。我知道這是創業者固有的精神記憶，是融入創業者心靈深處的滄桑感。

“什么叫山窮水盡，什么叫走投無路，那個星期里，我算是有了切身的體會。”是的，不要說汽車倉庫里已經堆滿了報廢的產品，為了開發好這只產品，貸款、私人借款早已超過他的實際承受能力，假若失敗了，便意味著傾家蕩產。然而，終究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直到第二天上海大眾汽車廠必須拿到產品的最后一個晚上，產品依然滲水。這樣的打擊，對于王苗通可謂是萬念俱灰。時間在一秒秒過去，給予王苗通的時間實在太有限了，幾乎只有一個晚上，若今晚再不過關，那好，對于王苗通只能關門走人——自然，遺留問題太多，門也肯定不好關。

王苗通不會喝酒，也很少喝酒，但當晚他喝了，且喝得不少。他要以酒消愁壯膽，一掃夙夜憂嘆。然而，連王苗通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當舉杯邀月，愁緒借著凄清的月光幽幽地流淌在血液中的時候，借著酒醉人心，靈感竟飄然而至。抱著最后一線希望的他，竟急中生智，對模具師傅大膽提出了在產品一個圓頭上切一刀的建議。原來，產品上面有一個圓頭，一次成形時，圓頭內的空氣無法排出，導致圓頭下面的平面因氣泡而滲水。此時已經是晚上11時多，對于王苗通提出的大膽建議，師傅一口回絕：“模具從來沒有這樣做法的!”可王苗通并不死心，他告訴師傅：“反正是最后的機會，我們也只能孤注一擲了，就這樣吧，關鍵時刻，聽我的!”見王苗通如此斬釘截鐵，師傅不再吭聲，并趕緊拆改模具。可當時城區能改模具的線切割店只有3家，當王苗通找到一家線切割店時，老板早已睡下，在再三懇求下，老板才撤下別的加工物。

時間不覺過了凌晨3點，當新的模具完成時，王苗通猶如一個跑完萬米賽的人，再也挺不住了，一下子睡了過去。“后來是工人們燃放的鞭炮聲將我吵醒，這才知道，我們成功了!”鼻子酸脹，熱淚盈眶，這是王苗通最好的自我慰藉。在淚涕俱下里，他將過去的艱澀、困苦一拋而空，因為接下來他要輕裝上陣，去迎候更大的挑戰，創造新的輝煌。

三

在王苗通先前發生的故事里，一般人或許只能看到其堅韌、開拓的精神，其實，細細辨析品味，我們便能發現深洇其中的誠信品質。是啊，誠實做人，誠信做事，一直是王苗通的座右銘。他深有體會地說：“從美國人的擁抱，到日本人的鞠躬，創業10余年，我有一個深切的體會：辦企業也好，經商也罷，必須先做好人，做出一個人的樣子來，才能做好事。而做好了事，則商機無限，希望無限。”

很多時候，一個人說出來的話很容易被人遺忘，日子久了也不會有人去追究它是否真正地生效過。可是，時間卻不會輕易放過一個許下諾言的人，它會選擇機會，用困難和機遇考驗許諾者的真誠和意志。事實證明，王苗通說到了，他自己也確實做到了。

眾所周知，一汽是中國最早的汽車生產廠家，也是中國民族汽車的基地和搖籃。一汽的實力，無可置疑，然而，為新型紅旗轎車配套的熱交換系統產品的質量問題，一直是困擾一汽的難題。本來，華通公司可以將進軍一汽作為下一步的目標，因為華通公司之前的生產早已飽和，可一樁突發事件，讓王苗通再也坐不住了，他決定要提前行動。

早先，他只聽說一汽負責熱交換系統的分廠廠長，在廠部會議上長期坐批評席，他自是深表同情。但現在突然聽到一汽一位頗有責任心的工程師因為主動請纓，立下軍令狀，結果未能兌現而跳樓自殺的消息時，他深感自己肩上擔子的沉重，也知道此時伸出援助之手對一汽意味著什么。第二天，他立即趕到一汽，并同樣立下軍令狀，不同的是時間比那位工程師少了3個月，變成了1個月。

研發的時間已近年關，技術難度又擺在那里，其中的苦楚自可想而知。可23天后，當比軍令狀又提前了7天的樣品，在一汽通過測試時，那位老挨批評的分廠廠長，握著王苗通的手，真不知該說什么好了。解人家燃眉之急，雪中送炭，并說到做到，這自需要以實力作答，但更須以誠信為本。從此，一汽立下一條規矩：熱交換系統產品只能由華通公司來做。

在我國，有許多專業模具制造企業，但模具作為產品卻很少跨出國門。“這些企業雖然也具有較高的技術水平，但模具的實用性與技術的先進性結合不是很完美，導致模具出口受阻。而華通公司成為全國行業第一后，一直以來非常注重高端模具的研發，注重整套模具的制造，特別是技術性和實用性融合在一起后，模具拆除性強，便于日常維修和保養。像我們在模具制造中掌握的汽車功能注塑件模具反變形等核心技術，更是令國外同行稱道。”對此，王苗通頗為得意。原來，在產品大量進入歐洲、北美和日本等市場后，華通公司大批汽車功能注塑件模具的研發，引起了美國、日本等跨國公司的高度關注。美國CM公司是北美地區最有影響力的模具制造商，2006年11月成功采購華通模具后，2007年初，CM公司技術副總雅格布第二次來到華通公司，再次訂購了4副模具。“華通自主研發生產的模具生產技術已經和美國生產技術沒有多大差別，而價格卻低很多。”雅格布曾經這樣說，“華通模具價格比發達國家低，并非跨國公司上門采購的唯一動機，技術標準和技術含量高才是吸引我們的決定因素。”除了美國CM公司，日本的大和公司、江洋公司等也在去年先后下了10副模具訂單。“一副模具可以做到30多萬美元，而且市場容量也很大，我們正在積極探索模具的市場商品化運作，爭取有更多的模具產品出口到國外高端市場。”對此，王苗通頗有信心。

模具作為制造業的核心，中國企業一般都依賴從美日發達國家購買，而華通研發的模具能出口到發達國家的高端市場，彰顯出企業自主研發能力在不斷提高。

在有些人看來，華通公司作為幸運兒，似乎有不少偶然因素。此言差矣，其實，看似偶然，實是必然。否則，怎么理解許多企業都率先開發過類似的產品，就是不成功，大多功虧一簣，而華通公司每每總是勝券在握呢?差距在哪里?王苗通的一番大實話，讓人豁然開朗：“企業發展唯有領先一步，方能勝人一籌。”

只要稍稍審視一下華通公司10余年的發展軌跡，我們就能把目光聚焦到一點，那就是無論研制、生產、管理、銷售，還是設備、員工等等，其各個環節、各個層面都充滿了一個現代企業特有的生機和活力。可以說，緊貼時代脈搏，努力與國際接軌，以現代理念經營企業，已經成為華通公司的最主要的特質，事實上，也已經成為華通公司賡續輝煌的秘訣所在。

細節最動人，細節最能說明問題，看華通公司經營中的幾個細節，我們便能找到華通公司光彩照人的答案：當一些企業甚至是一些大企業都不知ISO為何物時，華通公司早已通過了ISO 9002體系的認證；當人家找設備加工模具之時，華通公司竟花5000多萬元建設起一流的模具制造中心；當別人拼命引進人才，千方百計將人才引到上虞扎根落戶時，華通公司則在上海購買房子，將模具開發的前道研究放到了上海；當許多人不理解CEO時，華通公司花高薪聘請到上海一位人事體系管理的碩士生做CEO，王苗通更是在其上任的第二天，將包括財務權在內的所有權力都放給了他；別的企業引進人才時，總是強調要為企業多作貢獻，華通公司強調的是這樣三句話：“第一，家庭要管牢；第二，身體要管牢；第三，才是工作要管牢……”作為公司董事長的王苗通，他的現代理念充滿了平實樸素的思想，說穿了，他只不過是做了換位思考，努力站在對方的角度、客戶的角度思考問題。如此，那么我們是不是可以作這樣的理解呢?所謂現代化管理理念，強調的是多一點人性關懷、人文關愛。

另一個細節，更讓人回味。2005年，他在浙江大學聽EMBA課，課堂上教授講到國內私營企業要求得更大的發展空間，必須沖破家屬制的樊籬時，教授的一則關于“鷹”的故事，是那樣地引他深思：鷹長到差不多40歲的時候，它的喙很長，阻止了它的進食；它的羽毛很厚很重，飛翔很吃力；爪子上的皮很厚、指甲很鈍，抓捕獵物很困難。如果要繼續活下去，則必須把嘴磨短，換羽毛，重生爪。于是，它飛到高聳入云的山巔，找到小石縫，鉆進去。用嘴捉咬石壁，用喙撕掉爪子上的老皮，拔掉爪子上的指甲。然后再用新喙和新生爪子把笨重的羽毛撕扯下來。可以想象，這重生的過程一定很痛苦，一定是哀鳴嘯天，皮毛亂飛，鮮血進濺。但是一俟5個月的痛苦付出，它又可以換來后面30年的壽命。“聯系自己的企業，也多少有家屬制的影子。我知道，在家族文化中，個人的跨家庭的信任關系很難建立。相反，在一個平等開放合作的社會中，企業的契約關系不僅穩定而且牢固，合作擴展秩序較容易形成，企業可以越做越大。所以，企業要生存，企業要發展，必須痛下決心，像鷹那樣脫胎換骨、浴血重生。”在王苗通堅實的語氣背后，自有一番不為人知的苦痛。當他找兩位舅子談話，要求他們從公司副總經理崗位上退下來，讓年富力強的人上去時，他們又哪里有任何思想準備呢?毫無疑問，事后妻子一方的家屬肯定會找上門來。可下定決心的王苗通又怎能一改初衷呢?他一邊耐心解釋，一邊正式啟動調整方案。“那段日子確乎難挨，可當換來今天企業的新發展時，妻子和我的兩位舅子及其家屬也漸漸地表示理解。”王苗通如釋重負，也不無欣慰。可不是?犧牲一點家屬利益，換來的卻是企業的整體利益，換來的是企業廣大員工積極性、創造性的引導、保護和發展，他怎能不欣慰呢?

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之后，報償同樣是豐厚的，在企業不斷變大變強的同時，公司的運轉更趨規范有序。“在華通管理層，領導有明晰的分工，但更多的是合作。哪一件事需要做，即使不是他的分內事，誰都會搶著去做，絕不會有推諉、扯皮現象。我現在出差一周、一月，甚至半年，華通公司照樣一切運轉正常。”無須多說什么，華通公司有了這樣的掌舵人，掌舵人駕馭著這樣的航空母艦，必能乘風破浪，永遠前進! 采訪時，我看到王苗通桌上放著一方“真水無香”的印章。這方印章的治印技術之精湛自不必說，“真水無香”四字是那樣的耐人尋味。“真水無香”，給人的感覺，恍如在月圓之夜步入空庭，清朗月光在剎那間照遍了全身，浸透了肺腑。難怪有人說，“真水無香”代表的是一種境界，是中國文化獨有的一種境界。中國人的文化，正如滋養生命的水，視之無色，嗅之無香，然而卻源遠流長，蘊涵生命的真意。其實，王苗通不也在追求“真水無香”的境界嗎?他誠實守信、不染浮華；他不追求地位，不愛慕名聲，他追求的只是企業能夠科學、快速地發展，因為發展里寄寓著他自己的人生夢想。逆而不屈，順而不驕，敗而不餒，“涵平常之心，做該做之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樣的人生才能將生命的滋味原樣呈現。可以說，王苗通遠不像我們想的那么簡單。從某種意義上說，他不單單是一個商人。

“在注重工業發展的同時，我們更是走上了多元化經營的路子。從投資房地產業到投資浙江商業銀行；從投資浙江大學城市學院下屬中科企業家學院，到收購安徽鴻慶精密機械有限公司生產數控機床(占40％股份)，華通公司不斷做新做大做強。”見我專注于閱讀華通公司“發展年譜”，王苗通特別向我介紹起華通公司的發展業績。看得出，他心中不無喜悅，以及那份不可抑制的創業激情。

短短15年，華通公司走過的自是一條跨越式發展、一條讓后來者只能嘆服難以復制的創業之路。不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們每實現驚人一跳的背后，都有屬于他們的看似普通、平凡，實則不普通、不平凡的特別制式。按王苗通的說法，這是華通人“大山一樣的情懷、敢于勝利的智慧”。

在國際產業鏈中，中國制造之痛就在于，技術上沒有自主權，標準上沒有制定權，價格上沒有控制權，分配上沒有話語權，附加值上沒有收獲權。對民營企業而言，唯有通過個性化創新等途徑全面推行高端競爭策略，控制國際產業鏈的高端，才能實現中國民營經濟的新飛躍。永不滿足、不斷創新，使華通公司實現了又好又快發展，而且從田野走向了世界。15年來，他們逐步從參與國際分工、影響國際分工，到主導國際分工，在國際舞臺上施展更大身手。采訪行將結束，當我問起公司下一個目標時，王苗通興致勃勃地告訴我：“公司已啟動上市計劃，準備通過兩年時間進行股份制改造和資產整合，打算于2009年年底前上市。”上市意味著什么，誰都清楚。可在王苗通，卻曾經是一個長長的夢，而今近在咫尺，他怎能不感奮呢?“另外，如果公司上市成功，我還打算將股權轉讓一部分，騰出一些資金，去做更多的公益事業。”王苗通生怕遺漏這個醞釀已久的夢，又一臉認真地告訴我。看得出，慈善早已深深融入這個富于責任感的企業家的血液里。

王苗通連同他的華通公司，引起了國內外同行的關注，引起了眾多媒體的關注。關注，是因為企業責任、企業家精神呼喚已久，人們帶著一種渴望，在王苗通身上、在華通公司里，找到了思考。是啊，王苗通用一個企業家特有的品質，將企業打造得骨氣十足、爽爽有神。而強骨挺拔，必能支撐起企業大廈巍然屹立，筋骨果勁、萬人莫當。在世界經濟一體化的大背景下，華通公司必如描述春秋戰國時期慶忌之勇那樣：“走追奔獸，手接飛鳥，骨騰肉飛，拊膝數百里。”是啊，既為勇者，須無私無畏；既為勇者，就當敢于超越。告別王苗通，步出華通公司，我剎地有了這樣的感悟。

責任編輯 楊 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