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輕柔的音樂中
在輕柔的音樂中我微微地觸動
你夢中的世界。它輕輕搖晃著
帶著香氣,隨著旋律漸漸滲透
而雪,就在這樣的時刻落下
透過結霜的玻璃窗我看不到那遠去的轍跡
看不見遙遠的白樺樹林以及半夜里
明亮的爐火、無法斂息的回憶
音樂就像紛紜的細雪圍著
我的肉身,無法滿足的
島嶼,每一次的浮沉
都在陽光照耀的側面停駐
那么多的微小的生靈在波光下
他們瓜分我無法得到的一切
洗去我臉上的青春的疤痕
那么輕易。仿佛一切從未發生
那搖蕩的樹梢,繩索,金屬的傷口
茂密的葉子后面沉陷的神情
黃昏的冷風中河面上迸濺的冰塊
制止虛熱的斧頭緊緊貼在年輕的額頭
而現在被音樂代替
幽靈一樣把這個夜晚從我的幻想中拿走
只留下雪,細密地燃燒
讓我和看不見的一切都成灰
回憶的愛
二十五歲以前我生活在自己的身體里
遙遠的森林的童話,早逝的父親的陰影
雙重的夢境重疊出現。青春在裂變
高過磨石山頂的風。流血的枝椏攜帶著
無形的風猛烈地撞擊我的肉體
無法擺脫的罪惡。灰暗的心靈
幻想蔚藍的天空深處能平息動蕩
持續的高燒、呼喚,幻影重生
只有她的背影無法燒毀
烈日下和暴雨中。模糊的面影
壓在我焦慮的肉身。仿佛我聽見那
低聲的啜泣,高過生命的波濤
從遙遠深藍的天際傳來
溫暖、清澈。我在昏沉中囈語
一切都在衰落,只有家族的血在流淌
只有母親的身影在延伸
在我生命的迷宮之中
昏暗的青春在山頂的風中消失
在潮濕蜿蜒的叢林之河、寂靜的黃昏的沼澤
初冬落雪的山地
她帶給我生命并且繼續帶給我回憶的愛
冬的落日
整整過了十年。我們把他安葬在樹林里
就像當年。那歲月無聲無息
在他命運中所有的記憶
這一刻將永遠清晰。蒼白的聲音來自冬天
沉重的轍跡深陷白雪中
他的后背被汗水洇透,形成白色的鹽漬
空蕩的群山中只有我沉悶的喘息
他偶爾咳嗽一聲,拉緊背上的繩子
道路就一下子繃直。我不了解他的內心
作為兒子,我的懦弱一直被他原諒
樹枝整齊地折斷,我的幻象也被折斷
木材燃燒余留的炭灰就像
遙遠夜晚的星星。我孤單單站在雪里
黃昏蒼涼而空曠。他身影變淡
漸漸融入迷茫的暮色……
我一直不敢說出我的無知和悔恨
他以父親的沉默懲罰著我
我蜷縮在陰影之下,十年過去了
我一直渴望他轉過身,渴望他開口訓斥
我甚至渴望黃昏里的風更猛烈
蒼涼、寂靜。把我的身體吹成雪的鱗片
我看見那照耀過他的落日
血紅的落日,在他身影消失的地方懸掛
仿佛我看不見的淚水
染紅我周圍逐年堆高的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