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萊曾發表見解說,所有過去的、現在的和將來的詩作,都只是一首無窮無盡的長詩的片斷或選段,那是全球所有的詩人建樹的長詩(《為詩歌辯護》)。這首全球詩人建樹的長詩,我想它就像用地球上的螞蟻一字兒排成的不見首尾的隊伍,也像是把天上無窮無盡的星群排成長行,那些熠熠生輝的詩句曾使我激動。我偏愛愛情詩行的選段,那是與我身體里一種秘密情感相互振顫的選段,在這個選段里我熱愛過薩福和艾米莉·迪金森、但丁,并非我只喜歡那些逝去的名字,我同樣喜歡海男。你在皺眉頭嗎?我知道你不一定喜歡,這一點上你也許沒有全錯。
海男的心性情感,也許并不迎合你那輕松愉快的反抒情。你也許更喜歡沉溺于酒吧的喧囂、地鐵和自駕車的快速,或是和哥們兒坐在一起和對面的一個姐兒眉來眼去,談論愛情時故意不笑把聲音里的感情剔除干凈,輕松點再輕松點,千萬不要愛上那個妞,生活的目標定為低下的志欲滿足。可別以為我是個庸俗的家伙,事實恰恰相反,我比誰都高雅,但那只是屬于我靈魂的一片凈土。在沒有找到真正的愛情時,請配合我輕松愉快的情調,那種情調只屬于今晚,你最好不要愛上我,離我遠點。我高尚的抱負和低下的野心夾纏其間,彼此不分,你也許早就看清我這個人,哄我呢,那叫善意的欺騙。
如果是這樣,你也許不適合讀海男的這組《憂傷的黑麋鹿》。假如你能在一瞬間脫離現實,別管窗外有多喧囂,或是靜靜地躺在床上,以某個最舒適的姿勢,像我們在電影院看《特洛伊》或是《亞瑟王》那時的心情,最好是把自己也想象成一位中世紀的騎士,做不到?那就想象自己是唐吉訶德也行,你再來讀這組《憂傷的黑麋鹿》,你會被海男的語言淹沒,你會陷入一種憂傷的情感,你會回想自己過往的戀情。回憶和時間一起合謀,會把你戀情中那些不如意的地方剔除出去,盡情留下美好的,把你的傷感隱進黑暗,這個時候你覺得你需要《憂傷的黑麋鹿》里那種憂傷的激情,那種深沉的憂郁,帶著一種絕望,愛情已逝。
海男在詩歌中的情感確實優雅與高貴,帶著一種深沉的憂郁,這種情感有點兒迎合古典詩歌,比如葉芝,再比如李煜,但李煜的高貴有種皇家氣派的高貴,而李清照的詩更是為賦閑愁強說愁的上流社會女子的感覺,沒有一絲的庸俗氣。而海男的詩歌里的高貴,卻是一種平民女子的高貴,你覺得她莫過于一位平民女子,一位奔跑在高高的山崗上,叢林中,河邊上的女孩,她穿著平常的衣服,有時打扮的也許有點鄉土氣,但她的眼神卻很高貴。并非像某位評論家在其評論中說的那樣,把海男的情感形容中一位中世紀騎士喜歡的貴婦。這樣說,我不能說她沒有讀懂海男的詩歌或其它小說作品,而是認為那位評論家的感覺有失偏頗。如果解讀海男作品時,單從海男作品中的男主人公身上來看,確實給人這樣的誤會。
海男作品里的男主人公有中世紀騎士的憂傷、多情和高貴,也有騎士的美貌,生活從來不用考慮物質。這種男主人公形象往往與生活現實脫離太遠的感覺,因為生活中我們隨時碰到的是大腹便便、羅圈腿、皺紋里藏著灰塵感覺的男人,當然也不乏漂亮的和白癡沒什么區別的小男生,漂亮、多情而又不用考慮物質的男人確實只有小說里才能輕易見到,而海男在作品中就是制造這樣的男人的。你或者認為,生活中的海男一生中有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人?這種猜測是無謂的。作家也并不是非得寫自己親身經歷的事情,也不是真要登到月亮上才能寫月宮。作家珍愛自己作品中人物時,往往也會美化他,這也不是從海男開始。那曾經真實的刻畫過我們生存的這個社會的文學大師托爾斯泰,在《安娜卡列尼娜》里,大部分小說中的人物都很漂亮,女主人公安娜優雅而高貴的完美形象幾乎超過了歷代小說中的女人。海倫不是因其美貌,荷馬就不能往下寫他的神話英雄的悲劇。現代小說的開端作品《包法利夫人》,福樓拜在刻畫包法利夫人時,現實生活中的瑣碎事物一件件道來,目的是使他的主人公活生生的出現在讀者眼前,但那個形象也無不是他珍愛的。每個作家珍愛自己作品中主人公的方式不同,海男美化了他,按照自己的意愿創造了他。這就像不滿上帝造人,把我們人類造的這么千奇百怪一樣(這也給了作家們很大的創作空間),按自己的意愿用文字重新塑造了他。在某種方式上,海男與其他作家沒什么不同,她只是創造了一個我們想象中的人物。事實上哪個女孩不愛多情、美貌而又不用考慮物質的男人?不愛他有一顆高貴的靈魂?不愛他憂傷的眼神?海男給了我們一個愛情神話人物,這是一位作家懷著憐憫和對生活熱烈的向往而創造的,文學提供了這樣的空間。我們有時候讀書,也像包法利夫人一樣,在書中尋找一個我們理想的人物,從他的身上尋找那些我們生活激發不起來的情緒。人在現實生活中有時需要這樣的情緒,就如同我們熱愛看《蜘蛛俠》和《佐羅》一樣。
海男的這組《憂傷的黑麋鹿》詩里,也同樣為我們塑造了這樣一位男主人公,也許你會發現這位男主人公和海男其它作品中沒什么不同,只不過在這里有了一個更美好動聽的名字,黑麋鹿(《憂傷的黑麋鹿迷了路》):
憂傷的黑麋鹿在曠野迷了路
它在荊棘的微光中趴下,吮吸著
溪水中的青苔,然后倒地而眠
宛如用顫栗的夢境劃分天堂或地獄的距離
黑麋鹿迷了路,親愛的黑麋鹿迷了路
它在曠野中躺下去,再遼闊的世界也無法讓它蘇醒
這只黑麋鹿在海男寫的這組詩中貫穿始終,在另一首詩中(《親愛的黑麋鹿觸碰著我》),黑麋鹿就像一首歌中的一個響亮音符一樣,反復出現,不斷的升華詩歌的情感,和豐富那個詩人珍愛的意象:
像是撕開了清晨的窗幔
那些濃蔭覆蓋的冠頂多么深不可測
親愛的黑麋鹿觸碰著我
膝頭以下的那些縱橫出去的詩篇
一天午夜,親愛的黑麋鹿觸碰著我
最漫長的一次長泣,在峽谷的底部
還有另一首詩中,詩人直接抒發她對黑麋鹿的迷戀(《當黑麋鹿的黃昏來臨時》):
我所迷戀的黑麋鹿
像曠野一樣拒絕著我,像江水一樣制造著距離
它的軀體之上,是喘息中的余音震蕩
在它的余音中,我的血管復述出一種樂器的美妙
海男在詩中寫的到這只黑麋鹿,在我們看來,偶然性未免過多,但她在詩歌中反復運用這一形象卻賦予了這種事物的文學價值。偶然性的規律也正好隨意地在她的詩歌中自由的展開。海男的其它作品中的種種男主人公我們不去談他,不是嗎,在這里我們只談黑麋鹿,談這個剛被海男在詩歌中創造的黑麋鹿,把它想象成詩歌中的一位男主人公吧,一位海男習慣塑的憂傷的情人吧。譬如說,一位生活從未遇到過美好愛情的女人讀海男的詩,對這組詩歌的憂傷產生了真誠的愛意;或者說,一位曾經經歷過那種不凡愛情的女子,在她曾經被愛情的光輝照耀過的房間里讀這首詩,她剛經歷過失戀的痛苦,她需要挽回愛情中那個令她憂傷的人,和詩中那個女子一樣,痛苦的希望挽留住眼前然而失去了的愛人,那她必須學會避開這組詩中感情風暴的襲擊。她要離開她的房子,但她會不由自主的又來到曾經是戀愛場景的地方,那地方的日落、高架橋、城市的晚風令她感傷,她又孤獨的上路,帶著忐忑不安的愁悶心情上路了,不過她也有欣慰之事,因為詩中的那位女子和她一樣不能挽回愛情,這使她和那位詩中的女主人成了同病相憐的一對知己。她知道不能滲入詩中描寫的情境,但她會沉迷于詩中那位女子戀愛的情境,她去過的地方,瀾滄江,由此獲得某種美的感受。當車子沿著城市在一片春色中行進,把她帶到郊外的河邊,這時心緒不安之間就混著某種感人之處,如果世上沒有詩,沒有海男這樣的愛情詩,愛情的煩憂就沒有魅力了。
按理說,我們應該責怪詩人,誰讓她寫了那么憂傷的詩來煩擾我們的生活,讓我們又一次陷入詩歌與愛情的憂傷。那些繚亂情感的詩句,在它的表層之下,卻是憂傷與神秘的法則在運轉。
也許這樣解釋海男的詩令人感到不安,至少令我感到不安。我曾經在初讀海男作品時就預感到,海男作品里的女主人公不會老去,永遠不會見到白發蒼蒼的時候。如今,我不得不以同樣的口氣,感嘆海男作品中男主公的形象,那才是不老的,它重新以一只憂傷的黑麋鹿,跳躍在瀾滄江邊。
把刻畫過騎士般情人的海男的寫作輕率的比作騎士喜歡的貴婦,這種口氣里有種對她不會在作品里寫生活的鄙夷。事實上如果你不單單看她刻畫的男主公,而是瞧她在作品里怎樣抒寫那些女子,怎樣抒寫自己,你就不會這么一廂情愿的認為。看海男在《在瀾滄江紅色的緯度里》這樣描述自己:
在瀾滄江紅色的緯度里
人妖長出了雙翼,拍擊著兩岸沙灘
帶著歷練的詩歌出現的是海男
她是這個地區從香草中出世的詩人
海男詩歌中的情感是不會給人貴婦的感覺的,恰恰相反,更像一位異域色彩濃厚的女孩,有著單純、奔放而又狂野的激情。那種飽滿的、奔放的激情才是海男詩歌最大的特色(《你給予了我狂野的姿態》):
我懂得節制的愛你,猶如我放慢的腳步
慢,多么奢侈的等待,在越來越慢的時刻
你給予了我狂野的姿態,從瀾滄江的波浪中
翻滾出去,在波濤的中間,我們緩慢地接吻
在她的眼睛里沒有任何世俗的東西,包括海男小說里的男女主人公,沒有任何物質建立的基礎,直接被她的敘事或抒情帶進了情感中。你甚至有這樣的感覺,詩歌中的海男跑出來,會不會像小龍女一樣到小飯店去拿饅頭吃時,很驚訝那老板怎么會要她付錢。
海男詩作品中的女主人公容易給人這樣的感覺,這組詩中的那位女子或者說是詩歌中的海男,也給人同樣的感覺。在詩中海男的眼中,除了愛情,這世上任何事物不值一提,任何事物也不配相愛的人提起。在兩個相愛人的瞳孔中,只有彼此的影子。愛情在這里至上,是神圣的,乘載愛情的肉體也是神圣的。
如同在博爾赫斯的作品,他的作品就是一個個小宇宙,一個個獨立的世界。另一位偉大的作家,誰也不能像馬爾克斯那樣,能在一部部小說里創造一個獨立的世界。大江健三郎的作品,始終是故鄉——國家——宇宙一條線貫穿。而在海男的詩歌中,女性的肉體——大地——宇宙是合而為一的,她就像一位女神一樣,把它們合而為一。在她的詩歌當中,肉體置于愛情的首要位置,我們知道,也只有肉體上的感官,才能感覺到那虛無中的愛情的每一次重生或死去。張愛玲說的沒錯,沒有哪位女性因為靈魂高貴而讓男人愛上的,在愛情中男人首先注意的還是女人的容貌,這才是讓女人感到不幸的原因,因為美人會垂暮。海男終其一生的作品,都離不開對肉體的贊美,當她越是對肉體的贊美也越是表達了對愛情的憂傷。
我們不要談論愛情好不好?談論愛情事實上讓評論家們,還是生活中的人都找不準自己的位置,我們不能居高臨下的談論愛情,那會使自己像個從來沒戀愛過的長輩。我們也不能站在一個渺小的位置上談論愛情,如所羅門所說,在愛情之外,世界狹小如獸欄。看看海男的詩,她是怎樣談論愛情吧。(《那些該死的記憶消磨了我的……》):
那些該死的詞藻,幸福或憂傷的囚房
多么遼闊,毗連起窗臺之外的廣袤山岡
雨滴多么清澈,呼吸多么沉醉
那些該死的愛情,消磨了我午夜的孤寂和憂傷
在這組詩中的開篇第一首,詩人稱愛情“該死的”,我們還能怎么去談?還是言歸正傳,讓我們直接談論海男,和這組詩中那位為愛情憂傷的女子,詩歌中的海男,那個像薩福一樣被詩性的光輝籠罩著臉龐的海男。
所有熱愛海男詩歌的人,他們都會說,“她是女性主義作家,”“軀體詩學的代表人物”,“先鋒詩人海男”等等。對一位現代詩人來說,熱愛她卻并不歸順她,總是把她放在一個倍受爭議的境地,人們未嘗不天真,當然海男本人也是那么天真。她在詩歌中是一位浪漫主義者,是對古典藝術的崇尚者,讀者知道,這一切人們也是喜歡的,因為這正是她性格最突出的特征。
在這組詩中,她有一首(《鋼琴音階或我所愛上的肖邦》)是直接寫給肖邦的:
替生命復述悲憫和歌唱的人在哪里呢
沿鋼琴臺階往上走,你就會看見肖邦
他在浪尖上行走,他的手指像漆黑夜空般迷人
像漆黑一樣皎潔,像漆黑一樣游移在外
替我復述出愛之惆悵和生之飄渺的人在哪里呢
沿鋼琴臺階往上走,我就會愛上亡靈者的肖邦
海男十分喜歡薩福,在毫不掩飾自己的激情這一點上,和能生動的描述出感情這一點上,把詩句都寫的天真而爍亮這一點上,她和薩福確實很像。有些詩中,海男直接把自己當作薩福,確實的我們也認為她是轉世的薩福(《與放縱愛情的女詩人薩福活夠這一年》):
與放縱愛情的女詩人薩福活夠這一年
盡管我嘴角里不斷地饑渴地流動著
一條河流;盡管這條河流殘酷地隔離著我們
愛情的福祉在哪里,女詩人薩福用手指了指
然而我害怕“活夠這一年”的口氣,這首詩無疑透出了愛情消逝后死亡的氣息。談論愛情,怎能不談到死亡,但那種濃郁的死亡氣息令人不寒而栗,但愿我們的薩福走出這個死亡的籠罩。事實上在另一首《我愛慕著兩只螞蟻的愛情生活》中,那兩只戰勝死亡的螞蟻似乎又使我們心里終于噓了口氣。螞蟻在海男的詩中并不多見,而這首詩寫得十分有新意,但依然透著海男的憂傷:
我愛慕著兩只螞蟻一前一后
在即將頻臨的暴雨中,挾裹著全世界的驚恐和焦慮
不安地一前一后,裸露著身體
使冰涼的瀾滄江流域依偎著一對情侶
這對螞蟻,也許其中的一只依然是海男。在我看來,海男的成功之處也是她詩歌中那個憂傷多情的海男重復出現,這是一種深受贊賞的創造。巴爾扎克筆下的人物,也在他多部小說中一再重現,如果不是不斷的重復,那種效果是無法取得的。就像蔡明亮的電影一樣,李康生行走在蔡明亮的多部電影中。詩中的海男,讓我們覺得這些詩沒有她會遜色許多,沒有她就沒有海男那樣的激情,沒有她,海男也許真的無法寫詩。詩中的海男,就像是從作品深處射出的一道強光,照在一個人全部生活之上,以其凄切明亮的光芒,一直照射到海男的每一首詩中,使作品的其它部分也變得明亮起來。她詩中的一切變得生機勃勃,五彩繽紛,而光源同樣來自海男的思想。
詩中的海男永遠不老,永遠都是一位為愛情而憂傷的年青女子,也許她莫過三十歲,這個形象在海男的詩歌中永遠保留了下來。
在這組十四行詩中,反復出現的不僅是那只憂傷的黑麋鹿,詩中的海男,其場景也都是在瀾滄江,時間多半是夜晚,全詩的色彩是黑色,偶爾呈現紅色,那也只是一閃即逝,曾經出現了《紅色手推車的影子》、《紅色的傷口綻放于春天》和《在瀾滄江紅色的緯度里》里的紅色,配景音樂是肖邦的小夜曲。一切都顯得那么和諧統一,風格一致。
海男在某些方面始終保持著一種異域色彩的濃厚風格,人們也許覺得她的這組詩事實上第一首和最后一首沒什么區別,事實上這才是她這組詩的特殊個性。在她的筆下,瀾滄江就像是一個被畫家的筆不斷的勾勒的場景,有些生活中塵土飛揚、世俗的部分被海男這樣的一位畫家給抹消了,只按照她的意愿保留了詩意的一部分。酒窖下的男人,推著紅色手推車的影子(那不是個影子,應該是個人),螞蟻、白鷺、云等,還有詩人想象中的黑麋鹿。讓我們想象一下,把海男想象成一位畫家,而不是詩人,她開始可能只畫了一幅,后來她不滿足這樣單純意義上的一幅肖像畫,她要描述的是自己踏實的情感,那濃烈的愛情憂傷,而那種情感從她的一幅作品中溜走了,于是她又提筆畫了第二幅,繼而是第三幅,她的作品開始培育出一種美好的觀念,一種她自己意想不到的觀念,她開始發現它了。她從自己繪畫中發現這種觀念了,她反復觀賞自己的一幅繪畫(那是她的一首詩),一組畫中呈現某種引人注目的獨創性,贊嘆不已。我們設想海男寫了幾十首后,那時也許她被愛情的憂郁籠罩著,不僅是一種觀音,還有愛情,愛人的形象,愛人的眼神,這一切都影響著她。她無疑是一位有著某種特定觀念的詩人,憑借各種知識,處理同一題材,不下八十余次,竭力想創作出某種深刻、精細、有力、具有決定性、獨創性、激動人心的作品。就像莫奈畫五百幅大教堂、四百幅睡蓮一樣。
一位狂熱如海男的詩人,有時也會一時興起,想在詩中絕望的抒發的情感,從而在詩中達到了一種絕唱。某種憂傷的力量支撐著她,完成了這一組令人傾倒的意念,對愛情的全部情感,也毫無保留地留在了詩中。詩歌是最好刻畫情感的載體,她反反復復地用十四行的形式寫了一組愛情詩,而在這組詩中愛情的波折是清晰呈現的,八十首也是同一首,每一首仿佛都是前一首的延續,直到最后一首,也直到“黑麋鹿最后的哀歌吟唱完畢/黑麋鹿已轉身,它的背叛聲如此有力,如罪孽彌漫”。
有些詩歌當我們讀起來的時候,我們似乎能觸摸到那種詩歌內在的情感,愛情的憂傷,海男的這組詩無疑就達到這種樣的效果。實際上我們觸摸到的不僅是情感,還有它像歌曲一樣的韻律,它的色彩,它的一切,如同在清晨走進大海,而海給你的一切感受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