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十月,“小果子紅”謝濤再來滬上,主演已飲譽山西、北京的新編歷史晉劇《傅山進京》。她為觀眾帶來的,不僅是她塑造的風神獨具的鴻儒傅山,更是她健朗綺麗的藝術生命。她演的傅山讓我們感到,現(xiàn)代的謝濤與歷史的傅山已魂魄相依,血肉相連,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昭示著一種深刻的、歷史的、也是現(xiàn)實的人生感悟和思想啟迪。謝濤演傅山,美眉變須眉,陽為陰盛,女為男綱,自會衍生出另一種情調(diào),另一番風光。
上海是謝濤藝術里程中著意攀登的制高點。在堅持每年以大量時間送戲下鄉(xiāng)、為農(nóng)民演出外,如何讓晉劇占領更多的城市市場、爭取更多的新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和學生觀眾),使古老晉劇煥發(fā)出青春活力,一直是謝濤矢志不移的理想和自覺承擔的責任。謝濤喜歡上海那目接八方、懷抱四海的開放環(huán)境,更喜歡上海觀眾既挑剔又審慎的藝術目光。上海是謝濤的目標,更是謝濤的熔爐。她帶給上海觀眾的,是一顆感恩的心,敬畏的心,真誠的心,她希望在更高的起點上檢驗自己,鍛煉自己。
上海是謝濤的天,山西是謝濤的地,是生她養(yǎng)她的厚土。天供她飛,地養(yǎng)她活。她與傅山的最大共同點,是都為山西人,都愛喝醋,都愛男人,也都愛女人。因此,她和他根脈相連,氣韻相通,說話一個調(diào)調(diào),做人一個規(guī)矩。雖然一個是男,一個是女,然而這不但攔不住他們走到一起,反而使他們更加投緣,陰陽互補,剛?cè)嵯酀L借火勢,火助風威,“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過人間無數(shù)”。這次來上海,謝濤帶來了傅山,也帶來了她自己。
傅山何許人也?山西太原人,明代遺臣,學識淵博,著作等身。清兵入關后,他浪跡天涯,浮海抗清,希圖復明,后一再固辭“博學鴻儒”的舉薦和征召,不做康熙粉飾太平,籠絡懷柔的俗奴,致有“詩不如畫,畫不如字,字不如醫(yī),醫(yī)不如人”之議。人們頌揚其高蹈的氣節(jié),卻也有人為其“不識時務”而扼腕嘆息。晉劇《傅山進京》從嶄新的視角,著力塑造傅山自由獨立的人格,將“明代養(yǎng)士三百余載,獨先生為中流砥柱”的人文意蘊奉為題旨,呼喚穿越歷史、燭照中華、生生不息的民族獨立自由精神,為謝濤塑造這位思想文化巨擘提供了可資深入解讀、馳騁想象、大膽創(chuàng)造的范本。一句“明亡于奴,非亡于清”的讖語,足可穿透歷史、穿透人心,令人們震驚徹悟。
謝濤塑造的傅山,比劇本更符合常人情感,更適合各層面觀眾觀賞。她將傅山打造成一個既令人敬畏瞻仰、又教人呵護觸摸的身邊長者、師友、親人。
全劇主要矛盾,在于傅山兩次遭逢康熙。第一次是在京郊荒村古寺。傅山明知來者是玄燁,偏語多譏諷,直擊玄燁親書的“福”字源自貪而無厭、為官不正的董其昌(明)和降元失節(jié)、人品低下的趙孟頫(宋)之筆意,輕蔑地論定玄燁書法“未得正脈,難登逸品”,令其欲怒而又不得不吞忍。謝濤將傅山的一身傲骨正氣表現(xiàn)得剴切得體,只見傅山不卑不亢,卻暗藏玄機,于“把玩”中察言觀色;玄燁隱忍不發(fā),蜷起爪牙,甘當后手,以仁示人,希圖打動傅山。此時,謝濤抓住展現(xiàn)傅山內(nèi)心隱秘的最佳時機,不作“威武不屈”狀,卻借眉目流露對政敵魁首那種無奈又油然而生的贊許。方才不屑一顧的“福”字,此時在手中也變得沉實起來。謝濤以柔潤的目光和優(yōu)雅的身段告訴觀眾,傅山與玄燁的較量并不是敵我斗法,而是頂級文人的高端對峙,是真文人獨立人格和不同歷史觀、道德觀、世界觀的自由宣示。
戲到尾聲,傅山與玄燁的較量由“劍拔弩張”的對峙走向“和而不同”的“和棋”。對此結局,謝濤覺得,不是傅山戰(zhàn)勝了玄燁,也不是玄燁戰(zhàn)勝了傅山。傅山迫使玄燁不得不放他歸隱山林,卻又在大員的“強制”下“以跌為跪”,給了玄燁一個似是而非卻不失體面的臺階。謝濤的細節(jié)表演,體現(xiàn)了劇作深意,強化了人物的個性色彩。傅山本對康熙的“以死相脅”不睬不屑,盡管他明知康熙是因“求賢若渴”被他固辭得沒了招,也知道當朝大員“強行按頭”是對他的“好心庇護”,卻賴在地上,解下系在腰間的酒葫蘆,昂頭喝了一口,叨念了一句曾說過的貶低玄燁的話:“未得正脈,難登逸品”,公然恥笑康熙“迫他就范”的招術太不上品。傅山的大聲揶揄,使其復雜的感情里多了一分超拔的機趣,使康熙哭笑不得。康熙不愧為大清圣主,隨即揮寫了一個“福”字賜給傅山。他不計傅山犯上,反將被傅山貶為“難登逸品”的“福”字再次賜給他。這是康熙的聰明之處,也是康熙的強大之處。當滿朝大臣大惑時,馮溥接過“福”字,了然而解:“和了!”康熙哈哈大笑,竟吟起詩來:“昔日雪天品梅韻,今朝烈火試真金。大腹能容安社稷,且放野鶴返山林。”對于傅山,康熙非但不罪,反根據(jù)他的意愿賜鳳閣蒲輪匾,送他回鄉(xiāng)。謝濤的表演,超越了歷史、道德和文化的評價,向人性的底蘊和情感的隱秘之處進發(fā)。在“萬歲”的歡呼聲中,謝濤緩緩起身,望著“福”宇,眼睛一閉,身子一縮,努力護住險些掉下的眼淚。她(他)只在心里暗哭,喃喃低語:“禮賢下士,從善如流;已得正脈,漸臻佳境……”心堤終被擊穿,由衷感動,由衷贊賞。謝濤演出了傅山難得的真實和演員難得的真誠。
文脈的根,畢竟在人——人心、人性、人情。舞臺上的傅山突然怪笑,轉(zhuǎn)而痛哭。這笑與哭,發(fā)自內(nèi)心,謝濤演來更帶幾分童真。傅山無限熱愛的明王朝一去不返,他不肯對厚待他的清王朝俯首稱臣,即使他對康熙已深懷感激并看到了清朝的希望。謝濤的表演內(nèi)張外斂,極力保持平靜的風度。當孫兒問傅山:“你昨了?”傅山只說一句:“和而不同!”孫兒再問:“啥叫和而不同?”傅山仍只說一句:“你慢慢就會明白!”為何只說一句?是怕過于激動,失了身份。他緩緩脫下朱衣,扔掉,拉著孫兒走去,干凈,利落,不事張揚,把他誓死盡節(jié)的明王朝和為人俗奴的王朝史一起扔進歷史垃圾堆,全劇終。
傅山與康熙的斗爭充盈著政治的嚴酷,又噴涌著人性的暖流。劇作“和而不同”的結局,為謝濤認識人物、創(chuàng)造人物,認識和再現(xiàn)那段歷史提供了發(fā)揮藝術想象的巨大空間,也為觀眾留下雋永的回味。謝濤以她厚積的文化素養(yǎng),激發(fā)了對戲曲表演應有的哲學思考和人文理念,并以極富感染力和個性魅力的笑和哭,寫下了傅山與康熙給后世留下的“和而不同”、“以人為本”的和諧樂章。傅山以自己的生命和志節(jié),保護了人的自由、獨立與尊嚴,維系了中華民族的文脈與核心價值。在謝濤的心里,跳動的是傅山與康熙的相知、相惜、相近卻不能相依、相伴、相隨的無奈。結尾悵然若失的感覺,失之交臂的感覺,相見恨晚的感覺,相見時難別亦難的感覺沁滿心扉,四目相對也只能“和而不同”,分道而去,彼此卻聽得見對方心里的唏噓!謝濤的眼里,直射出讓人酸楚而又委屈的心慟——那是一種何等崇高又何等痛快的境界!是“天人合一”,還是“人同此心”?臺上臺下,演員觀眾,心靈合一,愛恨交流。戲劇的矛盾進到了一個嶄新而純粹的境界。
傅山的歸隱,是他回報社稷、回報爹娘、回歸自我的唯一選擇。謝濤的表演使他的選擇更為積極,更凸顯本性。第一場,朝廷征召,縣令聞知傅山生病,撲到他家,不料他竟在雙塔寺和鄉(xiāng)親一起看戲,吃肉喝酒,顯然是裝病。縣令跪求,傅山同意赴京,并不是“俯首聽命”,而是“不能害家人,也莫累縣令失前程”,更因“傅山一生不怕殺,就怕跪”。視他人的生命重于自己的名節(jié),是傅山性情使然。離別時鄉(xiāng)親贈鞋,他為鄉(xiāng)親作畫。傅山畫牛是心有所屬:“潑墨揮毫畫頭牛,牛比老漢要自由。拉犁翻地雖辛苦,背馱牧童田野游!”土地,是傅山生命的根,也是傅山文化的根。風土醉人,鄉(xiāng)情無限,謝濤的表演,畫出了傅山對自由生命的依戀和樂天自信的人生情態(tài)。傅山熱愛土地,謝濤崇尚自然,她認為,生活化的表演是創(chuàng)造新程式的基礎,個性化的表演是激活程式化表演的關鍵。此時,謝濤的歌唱依然真假聲結合,師法丁果仙,輔以現(xiàn)代氣聲、美聲,氣韻更加生動。謝濤的兩只胳膊帶動一對水袖,不是在身邊而總是在身后擺來擺去,像一個村里的倔老頭,這是謝濤賦予傅山大雅若俗的性格特征。
謝濤是怎樣走進傅山的?幾百年前的傅山是怎樣活在一個現(xiàn)代晉劇女老生的精神世界里的?
謝濤演過范進,這是個一生深陷混沌的人物,一個徹底的悲劇人物。她演得很苦很累。謝濤發(fā)現(xiàn)傅山,這是一個無比厚重,卻可能開掘成喜劇的人物。終于可以調(diào)節(jié)一下疲憊而苦澀的身心了!
范進要放開了演,但需把握分寸。傅山要把握分寸,但需放開了演。演傅山同樣很累,但總有股力量撐著謝濤,使她昂揚,使她覺得很值。
戲劇表演有“性格”、“本色”之分,體驗是塑造人物的前提。戲曲表演對程式和行當有嚴格要求,主要訴諸于表現(xiàn)。謝濤以一個當代女演員之身,要演好一個古代男性鴻儒,除以精神、文化氣韻相通外,別無他途。謝濤的演繹,得益于人物本質(zhì)的真實,得益于自己表演的真誠。而且,謝濤的體驗不僅在解讀、學習和再現(xiàn)傅山,還在解讀、弘揚和革新晉劇,解讀歷史、現(xiàn)代、藝術和生命。
愛晉劇藝術的傳統(tǒng)與未來,愛山西文化的宏遠與博大,愛晉劇老生的高標與厚重,愛性格復雜獨特的角色,愛英雄、愛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奇男子,愛幽默智慧、感情豐富、給人帶來愉悅的角色,愛悲劇、更愛喜劇……這些,都是謝濤從小就有的志趣。傅山欲續(xù)寫中華文脈,而謝濤想把晉劇推向21世紀,推向連接世界的上海,續(xù)寫晉劇和戲曲的明天。這是她與傅山精神上的共同點,是她能演好傅山的關鍵。
科班出身的謝濤原學小旦,這對一個女孩子來說十分自然。但畢業(yè)后剛到劇院,劇院就要她改演老生。據(jù)謝濤說,這是因她嗓門粗、長相不好看。說自己嗓門粗,對演老生有利;說自己不好看,不像謙虛而近矯情。看她人到中年,依然散發(fā)著三晉麗人的明麗與暗香,我們便理解了她心目中的旦角該是何等美艷,直使她自嘆弗如?
其實,謝濤偏愛老生,乃其性格所致。雖不演旦角而演老生,但臺上總有小旦、正旦相依伴、相呵護、相愛戀,豈不比演旦角更美?異性相吸,浸到了她的骨子里,她愛藝術中的男性,源自生命中不可抑制的情愫。雖然謝濤并未改變生活中的女兒秉性,卻日益顯現(xiàn)出愈來愈可人的優(yōu)雅、文靜、大氣、堅忍、剛毅,其談吐、胸襟、氣度、神情,日益顯現(xiàn)出不同于一般女性的干練和智慧,凝聚了優(yōu)秀女老生獨有的氣質(zhì)和優(yōu)勢。
謝濤愛晉劇,自然愛晉劇中的男性。她在生活中尋覓,找到了她的伴侶——與她志同道合、相約白頭的陶臣。她在藝海中尋覓,找到了各式各樣理想中的男性,雖然有的很不易,但畢竟自己喜歡,愿意擁抱而且每次選擇需與以前不同,要保證體驗和表現(xiàn)的新鮮感。都說“舞臺小人生,人生大舞臺”,在謝濤眼里,舞臺是她騁懷遐思的自由天地。傅山是謝濤崇拜的偶像,也是她藝術上心儀的戀人。生活中摸不到,于是在臺上盡情地愛,愛得讓他可敬可仰,愛得讓他可親可愛——這就是女人心中的傅山。
對于一個演員,尤其是一個女演員來說,她對她所愛的異性角色定會傾注自己最熾烈的情感。女老生的表演,會給觀眾帶來不同一般的欣賞心理和審美思辨,男旦亦然。觀眾欣賞梅蘭芳,既是“女人看,男人扮”,也是“男人看,扮女人”。他們的審美期待大于看一般情況下的男扮男、女扮女。其實,就藝術的“假定性”本質(zhì)而言,塑造任何人物(包括“女演男”,“男演女”)都是一種假定和創(chuàng)造,且難度更高、期許更高。于是就造就了“男旦在臺上比女人還女人”,造就了越劇女小生比旦角更受追捧的情況。謝濤演傅山,從人性化、女性化的視角給予人物以更溫婉、更細膩的人文關懷,使傅山剛?cè)嵯酀星樨S富。她愛傅山,因此首先會想到如何讓觀眾尤其是女性觀眾愛傅山;她愛傅山,渴望傅山不僅是愛國愛民的大丈夫,同時也是最愛妻子、也最為妻子所愛的好丈夫。這一普遍的女性視角,是一個女演員得以攀上人性化表演高度的心理階梯。藝術不是生活,但能浸潤、美化生活,包括人的心理、思維。戲劇的假定性和戲曲的寫意性,給謝濤扮演不同性格、不同性別的角色以無限的可能。既然舞臺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寫意性又給了表演“夸張、變形、似與不似”的自由,那么謝濤只需把“假定性”進行到底就是了。
謝濤認為,晉劇的文化品格根植于山西大地。地域性、大眾化是其生存基礎。盡管它必須走出去,但它命之所系的根不能斷。由此,即使演令人仰看的大丈夫、奇男子,也應是觸手可及、腳踩土地的普通人。
“傅山夢妻”,有人對這場戲的存在曾發(fā)疑義,主張剪除,但謝濤堅持要。這并不是因為一出大戲沒一個旦角顯得不好看,而是為傅山著想,要給他一點關懷、一種寄托、一股力量、一個支點。男人戲尤需潤澤,男兒心尤需撫慰,如花綻需要蜂舞,旱天需要雨濟。這是戲的考量,也是謝濤最可寶貴的人文理念和作為一個女演員最真切、最能鍥八男性心理的女性體驗。傅山被征召赴京,臨行前不忘帶上妻子親手繡的大士畫像。妻子過世幾十年了,他與亡妻的繡作朝夕廝守,這是劇作另一條重要線索。康熙古寺訪傅山,隨即命傅山明日金殿謝恩,再不謝恩要“先禮而后兵”,于是引出了“傅山夢妻”和傅山情動于衷的大段獨唱。傅山獨坐禪房,憂憤難排,對掛在墻上的亡妻繡的大士像求解。他有意留下“浩然正氣”以養(yǎng)中原文化“志已抱定何畏死,敢灑熱血午門前。”但此時此刻,傅山也有顧慮。他望著繡像,撫之喚之,唱道:
此幅靜君生前繡,
撫之吾心又嬋媛。
明日黃泉尋妻去,
此幅不能帶身邊。
從此后兒孫有難幫不上,
盼此幅保傅家世世代代子子孫孫和和睦睦平平安安!
就在此時,靜君竟從畫像后走出,引出夫妻生死無界、一往情深的愛的絮語。本來是傅山矛盾難排,祈望亡妻指點迷津,這是傅山內(nèi)心世界的外化。靜君的出現(xiàn)、勸誡,則表現(xiàn)了另一個傅山或傅山的另一半。而謝濤卻借題發(fā)揮,引傅山只與亡妻大談“夫妻之愛”,使憂心如焚的戲劇情境頓時甜蜜快樂起來。靜君唱:
瓢魂常深夜回鄉(xiāng)來探望,
似輕風如月光悄然無聲。
趁你擁兒熟睡際,
為你輕拭滿面塵。
聽你夢中將妻喚,
我欲啼又恐兒受驚。
她不從丈夫托孤的遺囑,不許他死。豈料傅山抱定誓死的決心,卻不再是“為盡節(jié)而死”,而是“為求愛而殉”:
兒孫難舍終須舍,
更何況妻在黃泉長孤單。
上蒼若是憐青主,
當還我四十年前之容顏。
到黃泉也好與妻相作伴,
免卻那少婦配衰翁多少難堪!
何等浪漫,何等諧謔,何等個性化、人性化!謝濤的演唱矯情而幽默,頑皮而瀟灑,以人性之美、之純、之剛、之健、之奇、之崛,浸潤著所有憐他、愛他、想他、敬他的人。
謝濤鐘情于男性,在舞臺上成為男性后又渴求著女性的愛,順天理也合人性,直通藝術的靈性與法則。傅山的大智慧、大幽默、大恢弘、大雄闊從何而來?歸根到底從人的真性情、真愛心中來。謝濤的愛,融匯了男性和女性同樣強烈卻味道不同的愛,愛的“和而不同”使乾坤流轉(zhuǎn),陰陽調(diào)和,形成新的激發(fā)。月亮因太陽而發(fā)光,天空因大地而明亮,困頓時的傅山凝望觀音大士,其實他凝望的是為大士成像的妻子,盼望妻子的幽靈從冥冥中走來與他晤面談心。靜君,就是傅山解疑去惑的大士。傅山豈是沒有自決的智能,他在呼喚的是妻子的眷顧——愛,需要相互授受。
“傅山夢妻”這一場,使觀眾完全了解了傅山。他不在高高的廟堂,也不在遙遠的山鄉(xiāng),他就在我們的身邊。謝濤以一顆溫婉細膩、健朗細微的天然慧心,將傅山浸潤得愈加儒雅灑脫、剛?cè)嵯酀b骨柔腸。謝濤因傅山而奇崛,傅山因謝濤而嫵媚,這是藝術的靈通。謝濤以對傅山的傾情之戀,書寫了晉劇乃至中國戲曲中人的大智、大愛的新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