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的召喚

主持：路仁

(接上期)

那不是淌著血的生肉嗎?黑玉記得它曾是那么鮮美，引得他饞涎欲滴。可是現在他不明白怎么會厭惡起這種腥膻味來，他覺得熟肉和米飯的味道要好得多。

黑玉時常記起在大森林中度過的無數個山風呼嘯、野獸低吼的夜晚。可是那種日子離開他好像已經有了百年之久，變得那么陌生，那么遙遠。以前熟悉和熱愛的一切都已經淡漠了，遺忘了，疏遠了。電波沖淡了黑玉對過去生活的留戀，他的腦子已經逐漸回復到嬰兒時代。人類在幼年時，誰也沒有殺生的嗜好，相反卻會對殺生表示出一種本能的厭惡和恐懼。黑玉也正是這樣，那種捕食小動物的沖動，再也不會回到他腦子里來了。

然而，對于人類，黑玉卻仍然沒有放松警戒的心理。他在電波的控制下，乖乖地任憑小王替他剪去了鋒利的指甲。可是每當王教授或小王到他小屋里來的時候，他總要露出牙齒來嚇唬嚇唬他們。當然，他現在不會再咬人，只不過是嚇唬嚇唬他們罷了。

半年多來，黑玉第一次受到老教授的撫摸，他不知道這是親熱的表示，所以膽怯地連忙跳開去，恐懼地看著教授：這個人不會是搗什么鬼吧?可是王教授的聲音是那么親切、柔和，雖然黑玉聽不懂，那和氣的聲調卻使他信任了。然而，過去生活的經驗卻又使他不敢相信教授的手，就像以前不敢相信任何動物的爪子搭到他肩上來一樣。這種矛盾的心理使他感到惶惑和紛亂。王教授走近他身邊，又伸出手來。經過長時間電波治療的黑玉不敢逃跑了，卻驚慌地低下了身子。手越伸越低，他的身子也越伏越低。黑玉恐懼起來，幾乎顫抖了，并且想咬這只手，可是他克制住自己——這也是幾個月電波治療的效果——把身子伏得更低。終于，這只手觸到了他。手是軟軟的，不像要傷害他。于是他放心了，舒了一口氣，全身繃緊的神經也松弛了下來。當王教授第二次撫摸黑玉的時候，他不再感到這是一種威脅，也不覺得痛苦，相反，只感到有一種受到撫慰的快意。

獸孩兒轉化的第一步，黑玉成功地跨過來了!

現在小屋子四周已經不再裝有鐵絲網，窗子和通向花園的大門也時常敞開著。黑玉比以前自由多了。

逃

歲月如梭，轉眼又是秋天來臨了。樟樹、木蘭和杜鵑已經把又一層落葉鋪在森林中的土地上。黑玉到研究所已經整整一年了。這一天，他在花園里玩耍。廣闊的天空湛藍湛藍的，仿佛比往常高了許多。白云緩慢地飄過，悠閑自在；小河對岸的大森林里，林木還是那么茂盛、濃密；連綿的群山起伏著，像海浪一樣壯觀。一種想自由地投入大自然懷抱里去的欲望，慢慢地占據了黑玉的心頭。過去的記憶是淡漠了，可是偶然回到他心上時，卻總有股說不出的依戀之情。他向園門走去。那里并沒有上閂。他輕輕拉開門，也沒有忘了回頭向身后察看一眼，然后撒開腿就向森林的方向跑去。

多暢快啊!這清新的森林空氣，這熟悉的各種野獸身上的氣息。他曾在這兒生活了整整4年!黑玉首先想到的，就是去看看他的“豹媽媽”。雖然離別了一年，可是到石洞去的路，他還是記得的。轉過幾株高大挺拔的銀杉，黑玉來到闊別一年的“家”。已經到了門口，黑玉卻破天荒第一次猶豫了一下。這里曾經是他棲身的地方，這里有與他朝夕相處過的母豹，他應該進去看看，親熱一番。可是，一股強烈的腥膻味從洞中飄出，立即使黑玉產生了莫名的厭惡之情。不，他不是厭惡母豹，他只是受了電波治療的影響，忘卻了腥膻味對他的引誘，卻產生起反感來。黑玉倒抽了一口冷氣，把頭一擰，正打算弓身鉆進石洞，突然，一年前經受過的恍恍惚惚的感覺在這一剎那間竟又降臨到他的身上。黑玉向石洞里跨進了半步，看見母豹靜臥在黑暗之中，仍然是一副他所熟悉的姿態。黑玉還想再前進一步，想像以前一樣撲倒在母豹懷里，依偎著它，任它血紅的舌頭舔著他的臉。可是，電波的召喚越來越強烈，它不容許黑玉有片刻的遲疑，催促他放棄與母豹重聚的企望，向來的路上回頭走去。

穿過叢生的雜草，踏著層層落葉，撥開了老樹繁茂的分枝旁杈，黑玉急急地穿過大森林，向研究所跑去。他并不像一年前被召喚來的時候那樣憤怒和害怕，卻只感到一種隱隱的哀傷。哦，黑玉多么想再看看他的豹媽媽一眼啊!

黑玉不知道他的逃跑給他爺爺帶來了多大的擔憂和驚嚇。王教授焦急地守候在電波遙控儀面前，一分一秒地計算著孫兒回來的時間。老人的心，就像拴在了黑玉的腳上，充滿了期待和憂慮。

終于，黑玉小小的身影出現在研究所門口。他默默地走進自己的屋子，乖乖地坐到小床上。大概，他對剛才的舉動也有點兒感到不安吧?(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