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覓

登上山頂?shù)臅r候，還只是凌晨四點(diǎn)半。因?yàn)槭嵌欤巾斶€籠罩在黑暗之中。我站在山頂，眺望這座城市——那些點(diǎn)滿了燈的車道在我眼前盤旋，延伸。那耀眼的燈光像許久前我在劇院看到的激光一樣，讓我感到一陣暈眩。

轉(zhuǎn)過180度，就像看西洋鏡一樣，截然不同的畫面展現(xiàn)在我眼前——寂靜的山坳，披著深黑的長袍。像是陷入沉思的老者，又像是沉入夢鄉(xiāng)的巨人——脈搏平息得不易察覺。

其上，那些許久不見的星群釋放著含蓄的光芒。含蓄——卻比城市上空的星體更奔放。

又旋轉(zhuǎn)180度，山頂?shù)碾娨曀谖已矍皳u晃。車道周邊的燈光再次沖擊了我的視網(wǎng)膜。

“城市的燈光亮得把星星的光芒都遮住了。”我淡淡地對小Q說。卻聽到了風(fēng)撕裂的聲音。

我和小Q在一塊石頭上坐下，面向山坳。

我們是為看日出而來的，這就意味著我們要在這里再等上兩個多小時。凌晨的風(fēng)很冷，凌晨的山風(fēng)更冷。而我覺得，從背后席卷而來的風(fēng)更砭人肌骨。

直直地望著山坳，突然有一種回歸自然的感覺——一種尋覓已久的感覺。這感覺使我想起漫山遍野奔跑著的童年，想起曾經(jīng)看見流星許下愿望的庭院，想起一大群精靈一樣的螢火蟲舉行舞會的草叢，想起一大堆蝌蚪嬉戲的溪澗，想起彌漫著白色羽毛的蒲公英……

于是，我們的話匣子打開了，我們將那些遺失了很久后再次縈繞在腦海的畫面一一展開。我們放肆地叫著、笑著，一直到山坳的背后泄出第一縷紅色的光。然后，那光漸漸彌漫開來，浸染了整片天空。就像是童話書中寫到的寶盒中的神秘光芒，使人禁不住浮想聯(lián)翩。

我被這壯觀的一幕震撼了。我只想條件反射地說：“那是朝霞嗎？”“是的。”小Q回答。

天空在朝霞的映染下像雞尾酒似地分成了三層——底層是稀薄的墨色，接著漸漸轉(zhuǎn)藍(lán)，再轉(zhuǎn)成藍(lán)白色。而那藍(lán)白色與殷紅的朝霞的“發(fā)絲”融合在一起，成了緋紅。遠(yuǎn)處的山峰厚重、純凈卻又仿佛蒸騰著的云霧繚繞。

眼前的景象宛如一幅潑墨山水畫，但卻像泉水一樣潺潺流動著。就像古琴曲中的收音——纖細(xì)、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劃出自然的弧線。那預(yù)示著樂曲的終結(jié)，但余音依然盤旋在上空，如此美妙的“音樂”，我想我舍不得遺忘。

總以為美好的開場是為了給重點(diǎn)劇情埋下伏筆，但事實(shí)并不如此。日出仿佛是瞬間完成的演出——開場便是謝幕。當(dāng)這個世界上最紅、最大的燈籠掛上天空的時候，朝霞隱退了，車道旁那些自愧不如的燈光靜默了，沉思的老者隱居了，沉睡的巨人又開始咆哮……日出，讓整個世界再次變得赤裸裸，每個角落明亮得沒有差別。

日出前，我立于人造燈光照亮的區(qū)域與自然的黑暗之間，游蕩于靜謐、安逸的古堡；日出時，我的影子向城市方向傾斜，看著太陽脫下她美麗、絢爛但不失風(fēng)雅的霓裳舞衣；日出后，我失去了焦點(diǎn)與交點(diǎn)，失去了想要尋覓的東西。

這時，我突然想到，我只是一個尋不到路口的孩童。

學(xué)校：浙江上虞市崧廈中學(xué)

導(dǎo)師：吳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