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入伙關系著有限合伙企業內部合伙人員權利和責任的劃分,也對合伙債權人債權的保障有著極為重要的意義。我國法律對此雖有規定,但尚不完善。我國應當科學地細化入伙人資格的規定,處理好合伙人知情權之保障與合伙商業秘密之保護的關系,完善入伙表決制度與入伙協議生效問題,厘清入伙人對合伙債務的責任。
關鍵詞:入伙資格;知情權;生效;債務承擔
中圖分類號:DF411.91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673-291X(2008)05-0109-02
一、關于入伙人資格問題
(一)自然人入伙必須要具有完全民事行為能力嗎?
按照法律規定,普通合伙人必定要參與經營管理和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如果無民事行為能力、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自然人被允許成為普通合伙人,必然有違民法設立行為能力的宗旨。所以,普通合伙人必須是完全行為能力人。但是,普通合伙人的行為能力會因各種原因而發生變化,如果在有限合伙存續期間,普通合伙人喪失行為能力,或者普通合伙人死亡后其繼承人為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的,依合伙協議規定可以轉換為有限合伙人的,應當按照合伙協議的規定轉換為有限合伙人;如果合伙協議未予規定的,經過全體合伙人一致同意后可以轉換為有限合伙人。
另外,作為自然人的有限合伙人是否必須具有完全行為能力呢?有人認為,如果限制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成為有限合伙人,必然不利于其財產的保值增值。由于有限合伙人不參與合伙事務執行,并且無須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因此,完全可以允許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成為有限合伙人。也有人認為,由于識別、判斷能力不健全,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在加入有限合伙之時缺乏理性判斷,加入之后也難以監督合伙事務的運作,容易被普通合伙人利用,從而對其財產的保值增值明顯不利。因而,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不應當成為有限合伙人。筆者基本贊同第一種觀點,但是為防止他人利用其行為能力欠缺而謀取不當利益,必須作出兩點限制:一是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無論在加入之時還是在加入之后的所有有關行為,必須是在監護人的監護下進行,所取得的合伙利潤歸欠缺民事行為能力人。二是禁止監護人在任何時候從合伙事務中謀取任何利益。
(二)法人入伙問題
這一問題在我國曾經展開了一場爭論,大家比較一致的看法是法人能夠成為有限合伙人。但是,法人能否成為有限合伙中的普通合伙人?當時主要存在兩種相對立的觀點:一種觀點認為,法人只能成為有限合伙人而不能成為普通合伙人,理由在于法人承擔的有限責任與普通合伙人承擔的無限責任是一對無法調和的矛盾,如果允許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就意味著本來要負有限責任的組織又要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另外,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會造成法人財產的不穩定狀態,對股東利益也構成潛在的威脅[1]48。另一種觀點認為,法人責任制度的有限責任是指法人成員的有限責任,而并非是法人本身[2]263。法人成為普通合伙人后,法人成員依舊以出資額為限對法人承擔責任而不會加重。新《合伙企業法》采納了后一種觀點,明確規定了法人既可以成為普通合伙人,也可以成為有限合伙人。但《合伙企業法》同時又明確禁止國有獨資公司、國有企業、上市公司以及公益性的事業單位、社會團體等成為普通合伙人。公益性事業單位和社會團體必須保持一定的穩定性,如果允許這些單位和團體成為普通合伙人,一旦合伙管理不善而使其承擔大量債務,不利于其發揮應有的社會作用。而禁止國有獨資公司和國有企業成為普通合伙人的原因主要是為了防止國有資產流失。但這些理由并不充分,國有獨資公司和企業作為獨立的市場主體,應當可以根據自身發展需要來選擇投資,包括成為有限合伙企業中的普通合伙人,其管理制度的不完善狀況也可以逐步改變。禁止國有獨資公司和國有企業成為普通合伙人的做法,無疑是自縛手腳,會因此而使國有資產增值的空間變得更加狹窄。
二、關于入伙知情權問題
在加入有限合伙之前,入伙人必然要求了解合伙經營狀況,從而決定是否入伙、以何種身份入伙以及如何確定合伙契約。同時,依誠實信用和知情權原則,我國《合伙企業法》第43條第2款規定:新合伙人入伙時,原合伙人應當向新合伙人如實告知原合伙企業的經營狀況和財務狀況,不得以隱瞞或欺騙的方式誘騙第三人入伙。
但是問題在于:對有限合伙企業而言,普通合伙人要對合伙事務的債務需要承擔無限連帶責任,從而使合伙債權人的利益得到了相對有效的保障,所以并不要求合伙企業向社會公眾披露其經營狀況和財務狀況。而且,經營狀況和財務狀況的許多內容都可能涉及到商業秘密。很顯然,準備入伙人由于沒有最終確定是否入伙,其在了解合伙企業情況時,原合伙人一般都不會告知本企業的商業秘密。但是,商業秘密告知與否,很可能會成為阻卻準備入伙人加入有限合伙的關鍵因素。而且,當合伙經營狀況或財務狀況的核心內容成為商業秘密時,如果不將其告知準備入伙人,是否構成了對《合伙企業法》第43條第2款的違反?如若告知,當準備入伙人最終決定不入伙時,合伙企業的商業秘密如何才能得到有效保護?從現有的法律來看,只能適用《反不正當競爭法》的有關規定,而《合伙企業法》并沒有考慮到這種情況。
三、關于入伙協議成立與生效的問題
有人認為,按照我國《合伙企業法》第60條規定,既然普通合伙企業的合伙協議經全體合伙人簽名、蓋章后生效,有限合伙的入伙協議也應當以此條規定作為生效標準。這種觀點存在兩個原則性錯誤,一是合伙協議與入伙協議是兩個不同的概念;二是協議的成立與協議的生效雖然存在一定的聯系,同時也有差異。
首先,合伙協議是指兩個以上的民事主體為組建合伙而簽訂的用以明確合伙人之間權利義務關系的協議。入伙協議則是指新合伙人與原合伙人簽訂的用以明確各自權利義務關系的協議。兩者之間的區別在于:一是簽訂時間不同。合伙協議的簽訂必須發生在合伙企業依法成立之前;入伙協議的簽訂則必須發生在成立之后。二是簽訂目的不同。合伙協議簽訂之目的是為了組建合伙以明確各自權利義務關系的協議,是合伙企業組建的前提和基礎;而入伙協議簽訂之目的是為了吸收新合伙人,是為了合伙企業更好的發展。三是協議簽訂所經過的程序不同。合伙協議的簽訂必須在各合伙人協商一致的基礎上經全體合伙人一致同意才能成立;入伙協議則必須依合伙協議中的入伙條款經相關程序后方可成立,只有在合伙協議沒有約定或約定不明的情況下才必須經過全體合伙人一致同意。
其次,有限合伙的入伙協議還必須要厘清協議成立與協議生效兩者之間的法律關系。入伙協議在本質上屬于合同關系,受合同法調整。入伙協議的成立是指入伙協議訂立過程的完成,體現為一個時間點,即當事人對協議的條款在形式上達成了一致意見。入伙協議的成立在法律性質上屬于一種事實判斷,只需當事人對主要條款在表面上意思表示一致,而不問其意思表示背后的真實性和主要條款的合法性[5]38。入伙協議的生效則體現為一個時間段,著眼點于是否符合法律規定,側重于對協議實質內容的考察,即依法成立的協議是否已經產生了法律約束力。因此在有限合伙中,入伙協議生效必須以入伙協議成立為前提。但是,已成立的入伙協議要發生法律效力,還必須具備以下條件:1)訂立協議的主體合格,即訂立協議的當事人應具備相應的民事行為能力。2)當事人的意思表示真實,通過欺詐和脅迫的手段簽訂合伙協議的,不能產生法律效力。3)協議內容不得違反法律、不得損害社會公共利益。根據《合同法》第52條第4、第5款的規定,損害社會公共利益的合同無效;違反法律、行政法規強制性規定的合同無效。4)協議的形式合法。入伙協議的簽署只能表明入伙人與原合伙人之間達成了合伙意愿,這種意愿能否發生法律效力,一個重要的內容就是合伙協議符合法律規定的形式。需要有關部門的審查和登記的,必須在審查和登記完成之后才能發生法律效力。
綜合以上兩點,《合伙企業法》的第60條實際上并不是合伙協議生效的規定,只不過是合伙協議成立的條件而已。另外,《合伙企業法》對入伙協議成立和生效并沒有明確具體的規定,也沒有對入伙協議作出一個明確的定義。因此,建議以后修改該法時既要考慮到合伙協議與入伙協議的區別,又要區分協議成立與生效的關系以及各自成立的條件。
四、入伙人對入伙前合伙債務的承擔問題
在英美法系中,新入伙的合伙人無論是普通合伙人還是有限合伙人,對入伙前的合伙債務都以出資額為限承擔責任。其法理在于:入伙人對入伙前的合伙事務行為并不存在過錯,如果要求普通合伙人對其入伙前的合伙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無疑是對“對價原則”與“公平原則”的破壞。大陸法系則普遍要求新入伙的普通合伙人對入伙前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新入伙的有限合伙人以其對合伙的出資為限承擔有限責任。理由在于每一民事主體都應當是理性的,都應當對自己的各種經濟行為負責。我國亦采取此種規定。
另外,有人認為《合伙企業法》第44條所規定的兩款很難理解,甚至這兩款之間前后存在矛盾。理由在于本條第一款規定“入伙的新合伙人與原合伙人享有同等權利,承擔同等責任。入伙協議另有約定的,從其約定。”而在第二款又規定了“新合伙人對入伙前合伙企業的債務承擔無限連帶責任”。試設想:如果在入伙協議中約定了新合伙人不對入伙前合伙企業的債務承擔責任的情況下,應當適用本條的第1款規定呢,還是第2款?
筆者認為,在有限合伙存續期間,中途加入為普通合伙人的,本與加入前的合伙債務無關。本條的第1款規定的含義在于:入伙協議為合伙人內部之約定,在合伙人內部具有法律效力。但入伙協議并不為外部所知曉,該內部約定對合伙之外的第三人債務不能產生法律效力。故為加強對債權人債務的保護,在本條的第2款中規定了新合伙人對于其加入前的合伙債務負無限連帶責任。因此,本條第1款規定是針對合伙人內部關系而言的,而第2款則是針對合伙之外的第三人而言的,并不存在矛盾。同理,如果入伙協議約定不承擔的,此約定針對合伙人內部為有效,對外部第三人則無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