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職業緣故,獨眼龍我常接觸老師們關于寫作的論文與學生的習作,我有一點感觸,那便是不少人注重寫作技巧而忽視發自內心的真情實感的表達。其實,我國古代寫作理論很早就看重自省與內觀,強調體悟,這里的自省、內觀和體悟,便是要求為文有心。劉勰把自己的文論著作定名為《文心雕龍》,這里的“文心”既是文章之心,也是文人之心,寫作者只有以心為文才能使文亦有心。
可以這樣說,如果不能在作品中傾注真情,就算是名家作品也不能獲得認同,辛棄疾就曾自我批評少年時填詞是“為賦新詞強說愁”。只要用心去寫作,如同黃遵憲所說“我手寫吾心”,文章就一定有動人之處。請看湖北蘄春四中曾芳同學的習作《五月的雨》:走在多雨的五月,雨水飄進了我的心,小小的心房爬滿了憂傷,時常感到一陣陣巨痛。那是一種什么滋味?說不出來,只知道當你想要去探尋它的根源,卻又無從解釋。當巨痛來襲時,仿佛看到了生命的邊緣,可任你如何掙扎,卻總也解脫不了。我相信同學們讀這樣的文字多少會有“于我心有戚戚焉”的感受,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作者是在“寫吾心”,字里行間自然地流露出青春期少女的多愁善感,這就使文章有了“文心”,有了情致。
欲使文章有心,其根本在于作者忠實于生活本身。廣東順德一中實驗學校馬鼎安同學寫了一篇《流動的家》,其中有這樣一段:我記憶中的家是一個溫馨美滿的家。盡管這個家簡陋,但我的生活卻十分快樂。每天早晨,無論是刮風下雨,爸爸都會騎著那輛噴漆已剝落的舊自行車送我上幼兒園;每天晚上,也無論是春夏秋冬,爸爸都會從幼兒園準時接我回家。爸爸的自行車成了我的流動課堂。一路上,爸爸教我看廣告,讀標語,教我識字。我給爸爸唱剛剛學會的兒歌和詩詞。一路上,留下了我們的歡聲笑語。讀這樣的文字,或許你會說談不上什么文采。但我想說,寫作從實質上說不是為了文采,傳情達意才是意旨所在。馬鼎安同學舉家從大西北遷居廣東,身在異鄉自然會常常想念故園,因而在他的筆下,從前那個簡陋的家里充滿了快樂,從家到幼兒園的路上更有不盡的歡聲笑語。透過這淺顯直白的文字,我們可以看到一顆因思鄉而驛動的真心。
作為學生,為使文章更趨真實,除了盡可能做到我手寫我心,還要注意寫作的切入點和文章的選材,盡量寫自己熟悉的生活。比如湖北武穴實驗高中陸美玉同學的習作《沖破樊籬》:年輕的我們也曾有過狂放不羈,然而最終還是屈服于父親威嚴的目光,不得不從籃球場奔向家里的寫字臺,邊走邊留戀地回望球場上一個個瀟灑的身影;也曾有過愛做美夢的日子,但也終于在母親的循循善誘下,放棄了漂亮的裙子,換上了厚重的校服,還自我安慰地對自己說:鳥美在羽毛,人美在心靈。這段文字因為是寫自己當下的生活與心情,相信每一個熟悉當前中學教育現狀的人們都會有同感。
為了更好地說明寫熟悉生活的重要,再請看山東泰山學院附中周艷秋同學的《品味陽光》:我知道,自己像那秋日怒放的菊花,那么迷人,又那么俏麗。陽光,它照著我,看著我,我的每一片葉子都能感受到它的溫柔。它說:“你是最驕傲也最倔強的花兒。”我笑了,更使勁地張著花瓣,貪婪地吮吸它的光和熱。如果單純品味語言,我們可以肯定作者的文字功底,同時,還可以看出作者也是在用心寫。可惜,全篇都是這樣寫下來,用類似的四個比喻段再加上一個開頭和結尾就算大功告成,內容難免因脫離生活而顯空洞,讀者也就無法認同了。
蘇聯著名戲劇家梅耶荷德說:“在藝術中更為要緊的,不是知道,而是體會到。”這體會就是要求作者以心去揣度作品中人與事,推己及人,在寫作過程中融入自己的情感體驗,用杜甫的一句詩說,那就是“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所有經典之所以能打動人心,獲得全世界不同民族、不同階層、不同文化人士的認同,其原因便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