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唐代去看一位詩人（２）

正是寒冬時節，萬動俱息，山川寂寥，天地間顯得冷清而遼闊，我來到了襄陽。

“人事有代謝，往來成古今。江山留勝跡，我輩復登臨。”一陣曼聲長吟從遠方傳來，仿佛是歷史深處的嘆息，讓人神思悠邈。我循聲而去，峰回路轉，見一略顯蒼老的詩人，衣冠古樸。他立在羊祜的碑前，目光展向天際，遠方的山巒顯得格外冷靜、清苦。

我認出他了。他就是孟浩然，我心中的孟浩然，襄陽的孟浩然。我走上前去，說明自己來自千年后的今天。孟浩然似乎微微有些詫異，但很快就恢復了他“流水不爭”的清高氣度。他呼我小友，并邀請我去做客，語氣溫和。

鹿門山中彌漫的霧氣讓人覺得清寒，雖古樹蒼蒼，鳥鳴啾啾，這一切卻讓山中的冬天顯得愈加靜，而靜中又透出生命的律動，不讓人覺得凄涼，反而透出莊嚴與偉大。

到了孟浩然的別業，歡然酌酒，望著窗外，遠樹若薺，山霧空濛，我們都醉了，醉得那樣舒心、暢快。這略帶些許灰色的山水，在醉漢的眼里，不正是心的故鄉嗎？

一醉醒來，便已是第二天。欲醒還睡之時，靈魂仿佛被千山鳥鳴托了起來，那樣安詳、奇妙。這是與清晨被汽笛聲喚醒完全不同的體驗，沒有焦躁與惆悵，有的只是靜謐，是不可言說的喜悅。

小僮將我帶到一風景尤絕之地，只見孟浩然正席地而坐，靜聽松濤，徜徉于精神的伊甸園。寂然默坐良久，他的思緒仿佛飄到了從前，于是給我講起了他出仕未就的往事。

“那年，我到了長安。建功立業的豪情激蕩著我，把我逼出了我愛的山林，走向朝廷。本想用我的詩才來打動圣上，然后干一番事業。卻苦于沒有機會，空令年華蹉跎。好在我認識了一個妙人，王維。我倆終日飲酒唱和，引為知己。”一邊說著，他止不住一遍遍地嘆息。

他該是記起了漫游江南與吳越的時光吧。那兒風景絕美，為世人所稱道。那里的山川是秀氣的，著實讓人感到舒適、愜意。然而，畢竟是作客他鄉，孟浩然的心并不平靜。于是，他的詩風變了，雖然不改從前的清空，卻摻進了冷峭、孤寂，沖走了淡泊。

“移舟泊江渚，日暮客愁新。野曠天低樹，江清月近人。”那樣廣闊的天地，那樣孤迥的月亮，還有那樣“新鮮”的愁緒，那樣深沉的孤寂，我們的詩人拂不去他的客愁，忘不了襄陽。孟浩然畢竟是襄陽的孟浩然，只有襄陽才是他的歸宿。

“吾愛孟夫子，風流天下聞。紅顏棄軒冕，白首臥松云。醉日頻中圣，迷花不事君。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千年逝去，淘盡王侯將相，而孟浩然的足音依舊在歷史的長廊中回響。

學校：浙江紹興魯迅中學

導師：余文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