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游客到陜北遇到一個放羊的小孩,游客問:“小孩,你這樣每天放羊為了什么?”
“掙錢娶媳婦。”小孩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娶了媳婦以后呢?”游客又問。
“再放羊掙錢,給媳婦生娃。”
“然后呢?”
“再掙錢,給娃娶媳婦。”
我的一個朋友剛聽到這個故事的時候笑了,我想很多人剛一聽到也會笑,然而又有多少人正在扮演這放羊娃的角色而不自覺?誰不是在做著“牧羊的小孩”?
在城市的貧民窟,那里的人們每天都干著辛苦的工作艱難地度日,勞累催化了他們的衰老,也掠奪了他們的快樂,他們就這樣日復一日地數著日子過活,可有幾個樂意走出那些破爛的屋子,到外面的大千世界闖一闖,改善自己的生存條件,為子女創造一片美好的天地?沒有!他們寧愿住在經受著風吹日曬雨淋的小小房子里,麻木地消磨著光陰,直到走進墳墓的那一天。他們唯一做的就是懷著熱切的期待教訓著自己的后一代,希望他們能擺脫和自己一樣的命運。
都市里的人呢?他們干著腦力活,有著不菲的收入,似乎過著悠閑愜意的生活。可他們天天都在為自身的利益算計,隨時謹防著掉入別人的圈套。他們活動的地方就是一個幾十或幾百平方米的預制的盒子里(那是用幾年或幾十年的工作時間換來的),這樣一塊小小的面積還比不上動物園里的猴子的活動范圍。每天,他們按時起床,按時上班,晚上,為了保證第二天的工作質量,還得按時睡覺。就像馬戲團里的馬,不得不在指定的鐘點圍著場子轉,不想喝水也得喝水,不想吃飯也得吃飯。他們的潛能已被時間迷離,渴望已被習慣撫平,熱情已被惰性壓制。
至于農村,那兒的人就更不必說了,守著一畝三分地,早出晚歸,春種秋收,用一把一把的汗水換取一粒一粒的糧食……還有很多農民出外打工,可他們的生活境況比貧民窟里的人好多少?又或者壞多少?
當人一出生,似乎就有一條直線鋪展在面前,指引著生活的道路,這條路已被許多人走過,還有許多人在不知不覺地走。有少數人走著走著,發覺前途與自己想象的相去甚遠,于是奮力地想越軌,漸漸的,當激昂的火焰在胸中熄滅,狂熱的想象在頭腦中被時間的濁流沖冷,又不得不彎下腰,回到原先的道路匍匐前進。
此刻我不得不審視我的過去。當我擦拭掉我那幻想的光彩和信念的迷霧,閉上讓我迷惑的眼睛,我才看清我所經過的路——一條如此平凡的滿布灰塵的路。所有人都在和我擁擠著行走,甚至相互踐踏。我不禁詫然,是什么讓我們如此麻木?
習慣!
它從人一出生就偷偷摸摸地潛伏在心底,無聲無息地蔓延生長,當它足夠大得被發覺時,我們早就對它不再敏感,適應了它的存在,并且已被它的權威懾服。它暴虐而專制地控制著我們的思維和感情,讓我們連凝望它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我們都慣化了,人人都在“本分”上默默耕耘,像那牧羊的小孩一樣,生命的運行好像是早就已經被編制好的程序。就像每天地球繞著太陽運轉,月亮繞著地球轉,最近嫦娥一號也喜滋滋地跑去守望月亮。
有個故事說一個婦女常常逗小牛犢玩,把它抱在自己懷里,小牛犢一天天長大,她依然每天這樣做,直到小牛犢長成了大公牛,她還要背著它。我們是否也因為習慣而背負了太多的包袱,因此不得不向習慣屈服?是否也因為習慣才默默地做著“牧羊的小孩”。
人人都已經按照習慣來生活,這種慣性已很難被祛除,就像一棵長在花瓶里的樹,很難將它拔出來,除非把花瓶弄碎。有人或許要說:“做‘牧羊的小孩’也不錯啊,做不了星星就做一盞明燈吧!”那就做盞明燈好好照明吧!這個世界總是由平凡人撐住由偉人推進的,都去推動世界,那么世界就要塌了!
(選自《無心快語》)
雜文包
看到這個標題,也許你會疑惑:怎么可能呢,我們都是放羊娃?你還別說,稍不留神,我們就有可能淪為放羊娃。在城市的貧民窟里,在守著一畝三分地的農人中,在習慣中在麻木里行走的那一群,生活著只為掙錢娶媳婦,掙錢生娃,再掙錢給娃娶媳婦,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辛勤勞作,從不探尋生命與生活的意義,不都是放羊娃的一種么?就算是那知識階層,似乎有著別樣的愜意生活,可一旦被關進了一個預制的盒子里,每天只是起床,上班,吃飯,睡覺,就像是馬戲團里的馬,在指定的鐘點圍著場子轉,不再有激情與熱情,麻木過后不也成為了牧羊的小孩嗎?
——光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