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疾駛著。
車窗外的白皚皚的一片雪地,偶爾還有銀條似的霧淞閃過,北方的冬天很美,可是他卻微閉著雙眼,一點也沒有欣賞窗外風景的想法。
他微閉著雙眼,但車內一切場景都在他的視線里,他時刻用細縫一樣的目光注視著旅客的一舉一動,以及旅客身邊的背包。
他幾乎每天都在這趟列車上,因為這是他的工作,他的飯碗,他不想做小偷,但他真不知道自己還會做什么。
就在他打算出手時,車廂里的旅客騷動起來,因為不知道什么時候火車上來了一個劇組。穿著藍馬甲的大胡子導演對旅客們說,要在車上拍幾個電視劇鏡頭,請大家配合一下。
旅客們立即往攝像機這邊投來了好奇的目光,大家天天看電視劇,自然會對這樣的場合感興趣。
他也不由自主地回了一下頭,看到了攝像師,也看到了女主角,他把目光停在女主角的身上,這個小娘們真他媽漂亮,他在心里說,要是娶一個這樣的媳婦真不枉做一回男人。
他還沒有娶到老婆,他都35歲了,他當然不會對人家說自己是賊,他只說自己是無業游民,盡管無業游民要比賊理直氣壯一些,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把眼睛閉緊了,現在沒有機會,等這個該死的劇組下了車再說吧。
他正想要放松一直繃緊的神經時,突然有人拽了一下他的胳膊,然后聽見一個女人甜甜的聲音:導演你看他行不?
是劇組中的那個女主角。
行,就他了。導演說,他的形象還真挺像個小偷,導演又補充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讓你客串一下小偷,做一個臨時演員,要演一個小偷把女主角的東西偷走了。
能幫個忙嗎?女主角微笑地看著他。
這樣姣好的臉蛋再加上這樣清新的笑容,他無法拒絕。
這組鏡頭拍得異常順利,盡管他沒有臺詞,只是簡單地把手伸進女主角的包,然后把錢拿出來,但這樣順利還是超乎導演的想象,導演拍著他的肩膀高興地說:演得太好了,惟妙惟肖。女主角也夸獎他:你很有表演的天賦,不做演員太可惜了。雖然像是一句玩笑話,但他的心里仍然很溫暖。
盡管他幾乎每天都在重復著這樣的動作,卻從來沒有過什么幸福感,但這一次除外。
到站的時候,導演和女主角都給他留下了聯系方式,女主角下車時還甜甜地和他說了聲,拜拜。他開心地向女主角笑了一下。
下車的時候。他的眼淚不知為什么落了下來。自打從老家農村出來打工那天起,他就沒得到什么夸獎和肯定,也沒有什么朋友,他似乎不會笑了,因為沒有人向他微笑。
走出車站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那節列車,他知道那節列車循環往復,永遠沒有終點,而他以前的生活,此時卻到了終點。
(選自《大眾報》)
小說包
好的小小說一般以結構巧奪天工,情節出奇制勝,人物個性鮮明,語言簡潔凝練取勝。這篇精短的小小說以簡單的舞臺,簡單的情節深入地挖掘了人物在現實中心靈受到沖擊后的心理變化,演繹了一個人性迷失與回歸的故事。他是一個專業小偷,“他幾乎每天都在這趟列車上,因為這是他的工作”,一次偶然的機會他做了一回臨時演員,將屏幕上的小偷形象表演得惟妙惟肖。導演的夸獎和女主角的微笑使他冰封的心解凍了,溫暖了,“下車的時候,他的眼淚不知為什么落了下來”。結尾部分寫他走出車站,“他知道那節列車循環往復,永遠沒有終點,而他以前的生活,此時卻成了終點。”這一點睛之筆將故事推向高潮。在物欲橫流的社會生活中怎樣盡量減少或避免人們日益膨脹的貪欲,恢復其純樸、真實、善良的本性,本文對人性善惡的詮釋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覃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