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萬眾矚目的曖昧

多少影迷都在猜測與臆想，梁朝偉與張曼玉那段似有若無的愛情，從他們的影片中，從娛樂報刊的八卦消息里，甚至從電影人無意提及的文字里，他們的藕斷絲連……

細數梁朝偉與張曼玉合作的影片，其實真不能算多，好像除了《花樣年華》，就是《英雄》吧?當然，《東邪西毒》、《東成西就》、《阿飛正傳》和《2046》等影片中兩人也都有出鏡，然而沒有多少對手戲。

我最愛的影片是侯孝賢導演的《海上花》，男主角是梁朝偉，三大花旦中有劉嘉玲、李嘉欣。伊能靜演了一個小角色，出場不到一分鐘，跺個腳，鼻子“哼”一聲，甩帕子走了，是個最窩囊、沒正經的小妓女。

后來看到編劇朱天文的文章，我才知道：最初這個小角色(男主角最鐘愛的妓女)是想請張曼玉來演的，但后來因為她要顧及王家衛《北京之夜》的檔期而婉辭，但她提了許多意見，其中一條就是鴉片這個道具。朱天文寫道：“她說要去搞一個真的鴉片來，感覺一下抽鴉片的狀態是什么，不能光是裝裝樣子……最重要的是要把道具練熟，感覺你手上或是拿水煙或是鴉片，要忘記它，要讓它變成生活的節奏，那樣你在生活里頭，就會有你的調調出來，還有你說話的姿態，完全都變成你的一部分了……演員要練這些東西，所以那時曾經托朋友從云南弄了一塊鴉片回來。”

看到這一段，我頓足不已。整部《海上花》中，我最看不順眼的就是這個小角色，根本不具備讓男人神魂顛倒的力量，這個演員用得實在沒有說服力然而現在我知道了，那個位置本來應該是張曼玉的，我完全可以想象她會把那個角色發揮得多么出神入化，淋漓盡致……那真是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

我忍不住猜想：張曼玉辭演《海上花》，會不會與片中的另一女主角劉嘉玲有關呢?不管怎么說，劉嘉玲的確是這部片中最光芒四射的女明星——倘如有張曼玉參演，她還會不會一枝獨秀呢?

朱天文后來又寫道：“光就抽鴉片這東西，練得最好的是梁朝偉、它已經變成整個人的一部分，當他抽煙你就曉得不用再說一句話，不用對白，不需要前面的鋪陳和后面的說明，”不知怎的，看到這一段我忽然有點想哭。

我想起有一次安慰一個憤怒的朋友，她因為被一個信任的朋友辜負而火冒三丈。我勸她：水至清則無魚，如果你想做一個快樂的人，就不要對友情太過挑剔。她還是怒火未息，后來又向我老公訴苦。我老公對她說：水至清則無魚，不如寬容些，原諒朋友的缺點她大叫起來：怎么你們兩口子說的話都一樣?

當然一樣，那是十年夫妻的基礎啊。兩個人在一起呆得久了，說話做事乃至思考的方式便都會有點相類似——梁朝偉與張曼玉，可也是這樣?在《海上花》的戲里戲外，他們一個雖然拒演，卻提出了最寶貴的意見；另一個，則是在身體力行著這建議，并且將它做到完美——這是怎樣的默契，怎樣的兩個并肩飛翔的美好靈魂!

編輯部有個同事，她每每提及梁朝偉時都會十分惆悵地說：“他最愛的女人是張曼玉，他們拍《英雄》時，一有時間就騎著自行車在小鎮里到處走”就好像她看見了那情形似的、然而她這樣說的時候，我便好像真的看見了那個場景，看見了那布滿爬山虎和青藤的胡同墻壁，看見了夕陽照在他們臉上那溫暖的光暈，甚至看見了他們頸上飄揚的長圍巾，看到了自行車輪子均勻的飛轉，那便是流年啊，他們相思相望不相親的青春時光。

愛情故事里，永遠只應該有兩個主角，那個第三者往往為人所唾棄、、但是對于張曼玉，好像從沒有人忍心責備，甚至人們根本從頭至尾都說不清，張曼玉與劉嘉玲，誰才更像是第三者。

還是在朱天文的文章里，提及練水煙筒的一冪。舊時候沒有火柴，用火的時候是對著火紙一吹，就把它點燃了，怎么拿，怎么吹，非常有學問，練得差的是李嘉欣，在戲里頭總是被紙火所困，而練得最好的就是劉嘉玲：“你會覺得它根本不存在。”劉嘉玲秉行的，是與梁朝偉同樣的教條；而他們所追求并且達到的，也是同樣的境界——他們到底也是同路人。

對于這樣的三個人的故事，所有的道理都失去了意義。我們除了一聲接一聲地嘆息，又能評說些什么呢?

編輯 魏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