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醒（外四首）

窗框的影子顯現在窗簾上

時間是七點

我又回到時間里

聽見表在滴嗒滴嗒地響

這表是爺爺留下來的

父親給我的時候說

這只表是一切希望與欲望的陵墓

你靠了它

很容易就明白所有人類經驗

都是謬誤的

它對你祖父或曾祖父不見得有用

對你個人也未必有用

但是我還是把表給你

是讓你可以偶爾忘掉時間

尤其是在

一個人幻想著自己已經醒來的時候

夏 天

夏天從海南出發

先坐船

在船上掉了一只鞋

那鞋子在海里劃了個圈

就不見了

后來坐火車

又丟了一件外套

那件外套是綠顏色的

一下就刮出去了

下了火車坐汽車

褲子也不見了

夏天走了很久的土路見到我

她這時只穿三角褲

她終于找到了我

一個什么都沒有穿的人

一部不可知之書

我閱讀一部

虛構的書

聞到一股土味

那些長眠不醒的花朵

人臉，樹枝，手臂

都在里面

還有被睡眠和灰塵

攪渾了記憶的老人

如果我有足夠的耐心

將用九百萬字的一部長篇

描述晚霞和水紋

最后我想說

我可能只有一句，只有一句

勇敢也許就是忍耐

沉入水底，找到安靜

現在我要合上它了

我開始把過去和現在混為一談

也許只是瞬間

讓我沉入自己的里面

讓所有人的指甲

按照它的力量生長

讓我看著那些先我而去的人

走進虛無的光芒

讓我為故去的激動嘔吐

詩，是失敗

是夸張

而不管你

是否寫到過

院子里都落滿了金幣

上面走過一只唱歌的螞蟻

上面又走過

另一只

放屁的螞蟻

張麗娟

哭

一歲，鬧

兩歲，說話，愛笑

五歲，幻想，失去母親

八歲，上樹，罵人

十二歲，初潮，恐懼于血，被追求，父親酗

酒，離開南充

十三歲，第一次做愛，失戀，到深圳

十五歲，第五十三次做愛，當妓女，到廣州

十九歲，第一千五百零六次做愛，和第二百

五十七個男人

二十三歲，眼角出現皺紋，婦科病，嚴重，

坐牢，離開廣州

二十六歲，結婚，離婚，生孩子，孩子夭折

三十六歲，喝酒，吸煙，在街頭當流動妓女，

便宜

四十歲，做發廊老板，吸毒

四十一歲，肝硬化，發火，嘮叨，發廊關門，

被罰款，短暫坐牢，

四十二歲，被年輕男友殺，臭，廣州警方十

天后接報

山丘大，鳥小

山都是光禿禿的

我去那找其他的孩子玩

山丘大，鳥小

哎，哎

我喊了兩聲

石子

裝了一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