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外二首）

在十車廂和十一車廂的連接處

我悄悄地站定，希望自己

是個沒有分量的影子，從

煙草和汗腺的分泌物中分離出來

陽光像個不懂人事的孩子，讓我在

昏昏欲睡中，確立自己的身份

一個腺體的攜帶者，散發人的體味和欲望

旁邊皺紋遮面的老者，掩住口鼻

拒絕我的存在，我卑微的身體

無處存藏，窗外，抽穗的玉米田飛奔后退

潰退的夏天，濃聚成一片墨黑的句點

我將退往哪里？上帝在西方，玉帝

占據天庭，棉田盛開粉紫的花朵

那些雪白的羽毛，何時能經過我的眼睛

制造暗夜里的云淡風輕，輕輕地

托起我，和一朵含苞的小雛菊

默默對視，讓我的冷

在手指間，緩緩綻放

漂移的河

八百里外一座失守的城

靜靜傾斜，你牽著我的手

一路蜿蜒，躲開燈光，樹影

擁擠的人潮，一定有些青草的純真

是屬于我們的，早年的月光

在嘴唇上動蕩，已然說不出

泥土的深厚，從此地到彼地

超載的夜行列車，不斷地丟失

卯合內心的釘子和用于奔跑的鞋

要慢下來的，似乎還有生活

這片似曾相識的水域，被

時光的綠綢布，密實地覆蓋著

有太多隱秘深藏在太陽光斑下

那朵積雨的云團，不再是我的宿敵

你捧讀我的寂靜，像探察春天的水面

漂移的一枚綠葉，在深夜

被大風，卷入深海

如今已是二月

無法預見的未來蒙住眼睛，一陣風

松動河面的冰凌，如今已是二月

春天輕掩面龐，躲進失水的枝條里

拖出陰影，沉湎于往事的你

分不清——光明和黑暗，一對

孿生的姐妹。在陽光下，你聽著

包裹病痛的青瓷，嘶嘶碎裂

風向轉移的聲音，仿佛一個人轉身

留下不滅的影子，在你的身體中晃動

青草般靜靜拔節——

歷盡滄桑之后

誰能找回最初的腳印？誰還能

在死神過境后，探得燙手的心跳？

連綿不止的雨水中，你忍住悲聲

種植下舊愛和新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