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書隨談

▲ 在路上 （美）杰克·凱魯亞克著 王永年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2006年10月

一個最簡單的評語：這是美國“垮掉的一代”作家的代表作。

一個背景說明：20世紀50－60年代，正是美國經濟蓬勃發展的時期，人們竭盡全力追求豐富的物質回報，致使很多追求精神自由的青年人開始出現心理危機，因此，凱魯亞克和金斯堡等“垮掉一代”作家作品的出現，給了苦悶的青年人心靈以“自由指向標”，從而受到了極大的歡迎。

一個文學史的評價：“垮掉的一代”文人成為二戰之后質疑和否定傳統文化價值觀的最重要的力量，他們對主流文化的態度和觀點影響了后世的人們對文化的理解，被公認為西方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后現代“亞文化”。

一個可能不恰當的聯想：想到了周星馳的“大話系列”，想到了搞笑，搞怪，搞壞，想到了解構，想到了“人不可以無恥到這個地步”，是因為人碰到了太多的無恥，就如老祖宗說過的：存在決定意識。

▲冷血 （美）杜魯門·卡波特著 張賀譯 南海出版公司2006年11月

《冷血》是“非虛構小說”開先河的作品，這一名稱自上世紀1966年《冷血》單行本出版后沿用至今，成為一種文學流派的重要標志。

《冷血》取材于一個真實的案例。1959年美國堪薩斯州發生了一起震驚全美的兇殺案，克拉特夫婦和他的一雙正值豆蔻年華的兒女被殺死在家中。與慣常的敘述不同，作家卡波特實錄的重點并不是講究犯罪與追蹤的曲折離奇，他更樂于探究的是殺人狂的精神世界與人生嬗變，《冷血》的最有力之處在于，作家對兇手佩里的生平調查與心理透視，以及作家試圖啟發讀者對社會、對周遭世界作出更多觀察和思考的努力。

《冷血》最為成功的還在于，雖取材于真實的案例，但作家用文學的手法對之進行了改編，這一改編使這一兇殺事件具備了新聞報道與法庭陳詞所無法表達的復雜性。在案件的真實部分，作家采用了新聞報道的手法，在需要文學想象力來還原事情真相的地方，作家小心而又克制地想方設法予以描摹。近幾年我看國內作品中，描寫貪官李真的《地獄之門》以及張辛欣的“瘋狂”系列小說，應該可以作一對比分析。

▲手機（美） 斯蒂芬·金著 夏菁譯 上海譯文出版社 2007年1月

好像是一場同題作文的考試，中國作家劉震云和美國作家斯蒂芬·金交出了不同但都是優秀的答卷。對于兩位作家的創作成就，我都是充滿著崇敬和欽佩，絕無高下之分，但我感興趣的是，同樣圍繞著“手機”，兩者的創作有許多有趣的地方，使得我的一些思考有了可以互相比較的基礎。

劉震云的《手機》經過馮小剛、葛優們的精湛加工，似乎已經家喻戶曉，而在斯蒂芬·金的筆下，手機有可能制造出一場顛覆地球文明的災難。一種被稱為“脈沖”的現象，直接抹掉了正常人大腦中儲存的絕大部分信息，就像電腦格式化硬盤一樣，于是，正常人在接聽手機的一瞬間發生了種種不可思議的變異，現有的一切文明也隨即崩潰。從來不使用手機的主人公克雷頓和少數幾個絕望的幸存者發現，手機清除了毫無防備的人們頭腦里的所有人性，整個地球變成了一個可怕的地獄。

劉震云的《手機》里，手機被當成了窺視工具，由此展開一個謊言與背叛的故事，從中展現了當下社會的世態炎涼與矛盾糾葛。在這里，手機是中介體，所有的故事經過“手機”的轉折，或趨向沖突，或趨向緩和，手機調控著小說的節奏和演進。而在斯蒂芬·金的《手機》里，手機是一切故事及災難的起爆器，所有的人，沒打手機，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打手機，那種災難立即以一種讓人目瞪口呆的方式激烈地向前推進。在斯蒂芬·金的筆下，電腦專用詞匯和心理學的術語已經全面滲透進小說的創作領域，勾勒出文明世界崩潰的殘酷畫面，展示出幾個幸存者竭力求生、思考和對抗的過程，其想象之大膽，令人匪夷所思但又具有相當的說服力。

所以，兩者第一個不同在于，劉震云是面對生活本身的一種發掘，斯蒂芬·金是對從來沒有發生的事的一種想象，占了這種角度的便宜，斯蒂芬·金將想象力這一文學的基本品質，發揮到了一種極致，使一個剛剛問世不久的日常電子用品所可能產生的故事，一下子被他的想象力填滿了空間。面對新聞、網絡各種新穎的傳播技術和手段，文學表現的空間和吸引讀者的空間，被擠壓得越來越小，在這樣的環境中，我認為，想象力的豐富與否，往往構成了文學自我良性發展的基本要素之一，想象力正是文學創造奉獻給世人最有魅力的東西。

兩者第二個不同在于思考性及思考的指向的異同。劉震云的“手機”大多圍繞事件本身的一些追問，現實中有了手機會發生什么？為什么發生了？什么原因？有什么啟示？而斯蒂芬·金則跳出日常生活的瑣碎，直指“技術的濫用將會給人類帶來怎樣的滅頂之災”這一嚴肅而深刻的命題。在他的作品中，讀者可以對哲學家警告技術對人類及人類世界的“異化”這樣的深刻問題，有了更多的理解。預言并不就是現實，但這樣的預言，你能說它毫無意義嗎？

兩部“手機”之所以不一樣的原因多種多樣。我想到了音樂的不同表現手法。中國的民樂注意表現對大自然的模仿，如流水、鳥鳴等。由此表達高潔、喜悅的意趣和情緒。而歐美的交響曲有一個宏大的音樂結構，表現更多的是一種對人類命運的思考，這種表現的異同在于宗教的發達，并無優劣之分。中國的文學創作多在想象力和思考力上下功夫，這對于走向世界是會有幫助的。

【責編 李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