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后湖老家劉海新同學的來信,是去年一個京城飛雪的冬日。
海新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十二月上旬,北京賽艇隊在我們老家田關河段外建起了冬季訓練基地。領隊李萬龍說,由于北方冬季天寒地凍,給隊員訓練帶來了諸多困難。而位于江漢平原的田關河氣候適宜,冬天不凍,風平浪靜,且河水清澈,是劃艇訓練的理想場所。
其實北京隊能選擇后湖做基地,還有我們隔壁良娃子的功勞呢?,F年三十六歲的良娃子大名叫聶軍良,曾是亞運會、亞洲賽艇錦標賽和全運會賽艇金牌得主,退役后開始在國青隊執教,如今是北京男子賽艇隊的主教練,他多次向領導建議到家鄉后湖來考察,畢竟在浙江千島湖,他們已經有了一個投資三百萬元的外訓點。
我知道,賽艇比賽既是一場體力上的較量,也是一場戰術技巧上的角逐。它源于古埃及、古希臘和古羅馬文明社會的一種運輸工具,作為一項體育項目則始發于英國19世紀維多利亞女皇時代,隨后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將這項皇家貴族運動演化為一年一度的賽艇比賽,而我國的賽艇運動是從“文革”后才逐漸引入的。相對來說,歐美人的肌肉線條粗獷,比較有力量,因而不太強調力量上的訓練,而我們亞裔人種的技巧訓練就相當重要了,最主要的是體力上的定量分配。
家鄉的地理位置得天獨厚,滬蓉高速和襄岳公路立體交匯,東鄰武漢,西連荊州,尤其是田關河水面靜,河渠長,沒有一絲雜草,非常適合賽艇訓練。訓練累了,還可以到近在咫尺的長江三峽去放松放松。北京隊的領導沒有理由不滿意的。
然而,冬訓異常艱苦。良娃子說,盡管他離家步行不過十分鐘的路程,可他不能去拜見父母,享受一下與家人團聚的親情時光。妻子是北京體育運動技術學院的英語老師,孩子已經十個月了,他也沒時間在身邊呵護。
北京隊的到來給后湖帶來了驚喜,田關河畔每天都站滿了前來觀摩的男女老少,許多小不點兒還自發地當起了拉拉隊,那個熱鬧勁兒可是水鄉百年沒有過的。海新說,不曾想那一天竟然出事了,出事的不是北京隊,而是給耕牛運草料的六叔。
稻草容易長時間存放,到了冬天家鄉的地面上沒有了青草,干稻草便派上用場,可以拿來給牛吃。這天早晨,五叔踏著結冰的路面去田關河對岸拖稻草,沒想到板車輪子過橋時不聽話,一打滑竟將一捆稻草滑入了河中。
“這還了得,良娃子他們在搞冬訓呢!”年逾半百的六叔來不及脫掉衣服鞋子,就縱身躍入冰冷的河水中。
河水寒冷刺骨,六叔打了個哆嗦。他咬緊牙關,急速向那捆稻草游去。雖然那捆稻草離岸邊不到十米,但六叔身上的棉衣浸水后也越來越沉,他費了很大力氣才游到稻草邊。
到底是水鄉長大的“浪里白條”,六叔一個胳臂摟著稻草,一個胳膊奮力劃水,盡管浸漬后的稻草在水中阻力很大,游起來特別吃力,但他還是用盡渾身力氣,把那捆稻草推上了岸。岸邊的鄉鄰紛紛來幫忙,伸出援手將他拉上岸。
六叔成了“落湯雞”,全身凍得瑟瑟發抖,回家便得了感冒。六嬸可心疼了,一邊精心照料,一邊不停數落:“你這是何苦呀?為撈一捆稻草丟了老命,值嗎?”
六叔一瞪眼,呵斥道:“臭婆娘,我咋不值呀?人家北京隊的孩子為了奧運會在這里搞訓練,沖的就是我們田關河的水干凈,沒有一丁點兒雜草,我們也幫不上他們什么忙,但你把一捆稻草掉下去了,那成了什么事呀?”
信讀到這兒,我的視網膜開始發潮。善良純樸的家鄉人哪里知道,北京賽艇隊在后湖冬訓,只是在為全國賽艇錦標賽和2009春季賽艇錦標賽備戰,唯有他們的隊友禹飛才被真正編入了國家隊,在另外一地集訓準備沖刺2008北京奧運會哩。但是,我想,正因為有許許多多像他們一樣的普通百姓對北京奧運的深情厚誼,中國的奧運會才會如此值得期待,中國才會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