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法律史學家梅特蘭曾經說過,正義必須呈現出生動形象的外表,否則人們就看不見他。可以想象,前人在探求正義的過程中,必定曾經為正義如何讓人們看得見而長期爭論不休、大傷腦筋,不管是能斷案的神獸,還是蒙著眼睛的女神,最多也只能說是一個意見相對一致的正義的代表形象,而不是生動、形象的現實。
而法律有時只是文案上蒙著灰塵的薄薄的文本,即便需要偶爾打開,它那剛硬、質樸、簡潔的語言,也難以讓人獲得生動形象的審美愉悅。正義的實現過程要讓人們看得見,而且還要生動形象,恐怕不是法律文本所能夠呈現的。
所以,法律制度在社會矛盾進行權責利劃分的同時,設計了一系列程序、原則,使得法律制度演化為司法機關的一系列司法活動,例如在身著法袍的法官的主持下,控辯雙方的法庭調查、辯論,被告人的當庭陳述,被害人、證人的出庭指證,通過這些司法活動把法律與案件事實表演出來,并且采用公開表演的形式,讓人們看得見正義的實現過程。
不管是巧合還是一種必然,司法大樓方正剛硬的建筑設計,以及門前屋頂有代表性的布置、懸掛,都具有與大劇院或藝術中心內容不同但程度相等的符號意義,而法庭作為表演的重要舞臺,“表演臺”與“觀眾臺”的分離與設計也有著劇場的舞臺效果。
這里的表演不必為缺乏劇本犯愁,紛繁復雜的社會生活、人們之間的利益糾葛甚至某個年輕人的一時沖動都能刺激人們的神經。原本平淡無奇的社會生活,只要達到一定的高潮就會被搬上舞臺。這里金錢與美色、無底物欲與貪圖小利、自作聰明與一時糊涂,外加被告人或被害人身后真實的或矯情的感人故事,都可以同臺獻演。
人們把各種過高的期待給予了司法機關,司法活動的公開性也使得它始終置于公眾的關注之下,所以法律的表演從來就不缺少觀眾的參與與互動。新聞媒體樂于渲染案件個別無關的細節吸引人們的眼球,社會公眾也可以盡情在街頭巷尾表達著通俗的甚至非理性的情緒或意見。當然,與案件有利害關系的人(訴訟參與人或者某方的親友)更會表現出極大的參與熱情。
于是,在許多人尤其是利害關系人看來,法律只是一個不得“純屬虛構”、“略有改編”的表演藍本,司法機關的一系列司法過程淪為一場專為個別人設計的生動形象、五味俱全、感同身受的表演。在他們的眼里,法律的表演僅僅只是法律本身,他們的參與也僅僅是參與這樣一場生動、形象的表演,分享哪怕是不可能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