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敘述的鄉(xiāng)村

黎明從露珠上站起

很真實遠處的炊煙伸長手臂

從山后面拽出幾間瓦屋二三條狗

道路穿過黑暗沿著河邊遠去

我習(xí)慣露珠沒有睜開眼睛去看世界

更多的時候我是盲目的視線模糊不清

像井底的蛙擁有一片有限的天空

桃樹剛剛開花單純的芬芳無比堅硬

穿透厚厚的塵埃直達人的內(nèi)心

我看到所有的窗戶還沒有打開

酣聲依舊在四周起伏

河水像秒針一樣不停地走著

這時我爬上一面斜坡覺得悲哀

抬起頭看見黎明正從露珠上站起

村莊的道路

移動的道路亂麻一樣纏繞成一團

我看見一只狗嘴里叼著道路的一端

跑下了山坡另一端被母親整理出來

納進了鞋底又被我們帶到了城市

現(xiàn)在是三月春風(fēng)正穿過樹林走進村莊

溫柔的雨總是跟在風(fēng)的后面在瓦檐

彈出細碎的聲音而三月之前的那一截時間

被雪重重地踩著沉默至深

堆積在山頂?shù)囊欢涠錇踉圃?jīng)試探著

把村莊壓成碎片或葉子把道路出賣給河流

這樣的決定夭折于黎明沿山梁奔跑的太陽

用速度拓寬了道路用光明抬高了夢境

敘述一株高粱

真正形成對一株高粱敘述之前

人們?yōu)樗吲d奮嘆息

可以想象無數(shù)種過程如一柄犁擁抱泥土

沒有理由可以說服自己大風(fēng)彈出一只鳥

大風(fēng)讓一池水不再溫順大風(fēng)把雨水和黑暗

堆積在門前痛苦很近也很遙遠

現(xiàn)在春天在露珠里蠕動

現(xiàn)在有一種飄忽的聲音活著

現(xiàn)在有一位失散多年的兄弟

踏著已經(jīng)腐爛的落葉敲早晨的門

山坡上

地下埋著羊骨聞著自己骨香

吃草的羊被一群蝴蝶追逐

放羊人在做夢夢見

羊頭上插滿花朵喊著他的名字

風(fēng)中的花香使陽光粘稠又薄如蟬翼

他夢見成群結(jié)隊的螞蟻在吃青草

一不小心咬疼了山坡的手指

在傾斜的時間里晾曬體溫的人

夢見自己站立起來的角度

正好與世界平衡

支撐

土豆從泥土里抽出雙腳

沿山路走來在村莊

沒有片刻停留它要涉過一條河

或者穿過一片叢林

在太陽醒來之前敲早晨的門

我看見它時它坐在路邊的臺階上

默默地打量身邊流過的汽笛聲和

花花綠綠的絲綢那些和它一起

長大的大豆和高粱像血管一樣

從四面八方向這里匯集我感到

城市多病的身體因這幫兄弟的

支撐才沒有傾斜

殘缺的鐮刀

鋒利的齒早已脫落落滿灰塵

在一堆廢棄的農(nóng)具底層

銹跡斑斑

它心里裝著一個秋天對那個秋天的

細節(jié)越來越清晰

我已走過那個秋天又走過更多的秋天

此刻我看到這把鐮刀

它的沉默使我困惑和迷惘

而我更像它脫落的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