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對《對“中西體育文化差異論”的質疑》一文的相關論斷和方法論提出質疑,指出該文存在的若干“硬傷”:第一,將西方中世紀下限定在公元1350年;第二,強行對斯格勒的理論“削足適履”。同時認為,不能將依附于宗教形態(tài)的身體活動形式作為中西體育的共同起源;運用斯賓格勒“比較形態(tài)方法”進行中西體育文化比較研究不可取;中西體育文化的差異客觀存在。明辨、承認中西體育文化之間的差異,有利于我國傳統(tǒng)體育的保護與發(fā)展。
關鍵詞:體育文化;文化差異;方法論;中西方文化比較
中圖分類號:G80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6-7116(2008)03-0013-05
Objective existence of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s
——A discussion with WAN Yi and BAI Jin-xiang
ZHAO Jing-hui1,HAN Kun2
(1.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China University of Petroleum,Beijing 102249,China;2.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 & Military,Zhejiang University of Finance and Economics,Hangzhou 310018,China)
Abstract: The authors raised several queries about relevant conclusions drawn and the methodology used in the article of Queries about the “theory of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s”, pointing out that there are several “critical mistakes” in the article: 1) the lower limit of Middle Ages was set to a.d. 1350; 2) the Spengler theory was applied in a Procrustean way. The authors also put forward the following opinions: the pattern of physical activities attached to a religious form cannot be considered as the common origin of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s; it is not appropriate to make a comparative study of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s by applying the “form comparison method” set forth by Spengler;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s exist objectively. It is conducive to the protection and development of traditional Chinese sport to identify and admit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sports cultures.
Key words: sports culture;cultural difference;methodology;comparison between Chinese and western cultures
在文化學研究中,一個毋庸質疑的事實是,中西方文化存在許多差異;同樣毋庸質疑的是,體育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文化大系統(tǒng)中的一個分支與表現(xiàn)形態(tài),中西方文化之間的許多差異也必然在中西方體育中表現(xiàn)出來。
《體育學刊》2007年第2期刊登了《對“中西體育文化差異論”的質疑》(以下簡稱《質》文)一文。該文對目前學術界普遍贊同的“中西體育文化差異論”提出了質疑。作者認為,“從文化根源上來說,西方體育文化和中國傳統(tǒng)體育文化一樣誕生于農耕文明,這兩種文化之間沒有本質的區(qū)別;中西體育文化特征的差異,是由于同一種文化處在不同的歷史發(fā)展階段,是處在農業(yè)文化形態(tài)和工業(yè)文化形態(tài)所表現(xiàn)出的差異。目前對中西體育文化差異的相關研究,是把原本就為同一種文化的兩種不同發(fā)展階段,強行劃分為兩個獨立的、完全對立的部分,其實質是用靜止的、片面的、孤立的眼光來看待問題。”[1]對《質》文的以上觀點以及原作者運用斯賓格勒的“比較形態(tài)方法”來分析中西體育文化之異同的研究方法,筆者不敢茍同,提出一些看法與原作者進行商榷。
1對《質》文研究邏輯起點的質疑
通覽全文,《質》文的邏輯起點可以歸結為:中西體育文化是“同一種文化的兩種不同發(fā)展階段”。《質》文認為,“如果拿目前的中國傳統(tǒng)體育與西方體育進行比較,確實能體現(xiàn)出兩種文化的差異。”造成這種差異的根本原因,在作者看來是“因為目前我們國家處在農業(yè)社會向工業(yè)社會,由自然經濟、半自然經濟向商品經濟過度的階段,與商品經濟高度發(fā)達的西方國家相比,兩種文化之間的差異比較顯著”。《質》文對中西體育文化的這種論斷,完全是一種“經濟基礎決定論”的觀點。
誠然,文化創(chuàng)造與變遷固然不可能脫離經濟基礎,但即使擁有完全相同的經濟基礎,不同的民族也不可能創(chuàng)造出完全相同的文化。文化創(chuàng)造除了受經濟基礎的制約之外,還會受到社會政治結構、風俗習慣、居住環(huán)境、文化傳統(tǒng)、時代精神等所構成的“文化框架”的巨大影響。恩格斯指出:“政治、法律、哲學、宗教、文學、藝術等的發(fā)展是以經濟發(fā)展為基礎的。但是,它們又都互相影響并對經濟基礎發(fā)生影響。并不是只有經濟狀況才是原因,才是積極的,而其余一切都不過是消極的結果。”[2]恩格斯還以大量事實說明,把社會政治狀況、經濟水平同文化發(fā)展“對應”起來是不正確的。例如,18~19世紀的德國,整個社會“一切都爛透了,動搖了,眼看就要坍塌了”,經濟“極端凋敝”,然而文化上卻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輝煌氣象,文學、藝術、哲學空前繁榮,出現(xiàn)了歌德、貝多芬、黑格爾、費爾巴哈等一批世界文化巨匠。毋庸置疑,沒有一定的物質基礎,體育活動便難以開展,雛形的體育也就難以成熟。但是,我們又無法將體育走向成熟所要求的“起碼的經濟條件”量化,指出只有當經濟發(fā)展到何種程度,工業(yè)化達到什么程度,體育才能產生、發(fā)生轉變。更不等于說,只要具備了“起碼的經濟條件”就一定會有中國傳統(tǒng)體育的現(xiàn)代轉變,中國傳統(tǒng)體育和西方體育之間的差異絕非完全是由于社會經濟發(fā)展階段不同。
其次,《質》文這種“經濟基礎決定論”的論斷,完全忽視了文化的民族性和地域性特征。不同的人類群體由于賴以生存的自然條件的差異,以及由地緣因素帶來的不同的文化共生關系的影響,常常形成不同的價值系統(tǒng)、思維模式和行為傾向。在此基礎上,便產生了使某一社會群體區(qū)別于其他群體的文化特質,一組文化特質在一定的條件和范圍內聚合起來,就可能構成一種獨特的生活方式乃至文化形態(tài)[3]。就體育而言,全世界整體的體育文化正是包容了許多互有差異的具體文化類型,正是由于不同民族和地域文化系統(tǒng)的存在,才形成了多樣性的體育文化形態(tài)景觀。例如古希臘的競技體育,印度的瑜伽,中國的導引養(yǎng)生功、五禽戲等等。中國與希臘地理環(huán)境的差異,在此不必多說,差異是巨大的,地理學上有詳細的闡述。可以肯定的是,地理環(huán)境的作用與影響,對中西兩種身體活動方式產生了巨大影響。中國特殊的地理文化背景,使其民族不可能產生出普遍的以爭斗、征服為標志的體育活動,進而也不能導致普遍的體育競技,最終也就不可能自覺產生出類似希臘那樣的奧運會或者嚴格立法意義上的競技運動[4],而誕生了大量的綿緩性運動形式,如太極拳、導引功、養(yǎng)生功等等。而在古希臘,則完全不同,希臘人由于獨特的地理環(huán)境,誕生了與生俱來的“動”的習性,誕生了角力、賽跑、跳躍、投擲等具有競技傾向的體育運動形式。因此,我們決不能否認地理環(huán)境對文化產生的這種影響作用。《質》文恰恰是完全拋棄了文化的地域性與民族性特征,因而,才得出中西兩種不同的體育形態(tài)是“同一種文化處于不同的發(fā)展階段”的錯誤結論。
2對《質》文若干觀點的質疑
2.1中西體育都曾是依附宗教文化的體育?
《質》文認為,“現(xiàn)在被認為具有獨立文化形態(tài)的中西方體育,在遠古都是依附于宗教的一種祭祀禮儀和活動形式”。
譚華教授[5]認為:“人類對人體運動與人類自身自然變化之間內在聯(lián)系的自覺意識,并不是在文藝復興以后突然發(fā)展的,而是經歷了一個漫長的從自發(fā)、自在、自覺逐漸發(fā)展到自為的復雜過程。”“在原始宗教中,逐漸形成了源于勞動、軍部落酋長產生過程和游戲性身體活動等的儀式化活動。這種儀式化的身體活動帶有圖騰祭祀或祈神的性質,還具有強烈的為勞動或軍事等目的服務的功能,但它已經脫離了直接的勞動或軍事過程,已經表現(xiàn)出如今人所認識到的體育的基本外在形式和基本功能……但尚未具有獨立的存在形式和獨立的價值,仍屬于原始文化的共同體之中。如果說這個時期有‘體育’的話,那也是一種自發(fā)而漸次為自在的,即完全沒有被人類意識到的一類活動。”[5]透過這段論述,可以清晰地看出,《質》文所說的在中國上古所產生的各種舞蹈,只是“一種自發(fā)而漸次為自在的,即完全沒有被人類意識到的一類活動”。因此,不能將它們稱為“體育”,只能說是“潛在的體育”。不僅如此,“進入文明時代以后,人類逐漸積累了大量的有關身體活動與身心變化之間聯(lián)系的經驗知識,古希臘時期體操學校里的兒童實施的教育,古代奧林匹克祭祀中的競技和為奧林匹克競技進行的訓練,中國古代的五禽戲、導引術等,都是這種經驗知識的體現(xiàn)。”[5]也就是說,在人類文明由天然經濟基礎上的原始文明向以自然經濟為基礎的農業(yè)文明的轉變過程中,體育發(fā)生了質的改變,即由原始自在的體育向經驗體育的轉變。
進行中西體育文化比較,很關鍵的一點就是必須建立在這兩種文化內在的某些屬性或特征已經完整地彰顯出來,能夠被人所認知。而此前的“模糊”狀態(tài),是不能作為兩者比較的立足點的,更不能將兩者的“模糊”狀態(tài)看作是具有共同的起源。在古代,“依附于宗教文化的體育”只能是一種活動形式,而且,這種活動形式是“蒙昧”的,還不被人所認知,不是“體育”。因而,中西體育都曾是依附宗教文化的“體育”的觀點也就不能成立的。
2.2中西體育都曾是強調群體本位的體育?
《質》文認為,“儒家倫理對人生的目的和任務提出‘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要求,個人的修身只是作為手段而存在,個體只是作為群體的附屬物而存在,國家的治理和天下的太平才是最終的目的。”在西方傳統(tǒng)文化中,“國家優(yōu)先于個人,個人從屬于國家”。因此,“在遠古,中西方體育都曾是強調群體本位的體育”。如此論斷,筆者認為也不妥。
儒家文化里倡導的群體本位,恰恰是一種個人主義。正因為如此,才有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的說法。“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表面上看起來,是以國家為重,其實質恰恰落在了“修身”的基礎上。“雖然有兼濟天下的道德,然而終苦于無法下手,無力實行,只好仍舊回到個人的身心上用功工夫,做那些內向的修養(yǎng)。越向內做工夫,越看不見外面的現(xiàn)實世界……即如中國八百年的理學工夫居然看不見2萬萬婦女纏足的慘無人道!”[4]由此可見,“中國自古以來的文化傳統(tǒng)就是主張群體本位”的說法就值得大大懷疑。以群體本位的個人,居然看不見社會現(xiàn)實,看不見婦女纏足的惡劣現(xiàn)實。說到底,人人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中國傳統(tǒng)體育中的武術、太極拳等等,無不表現(xiàn)為個人主義。武術和太極拳幫派林立,門戶之見極其嚴重。表面上看,中國古代強調群體本位,骨子里卻是個人主義。
《質》文“西方體育文化自古強調群體本位”的觀點同樣值得質疑。在經濟基礎上,西方世界早在古希臘時期便形成了農業(yè)、手工業(yè)、商業(yè)并重的經濟結構,商品經濟和社會分工都十分發(fā)達。隨著工商業(yè)階層的崛起,以平等交換為基礎的商業(yè)原則促進了希臘人個體意識的覺醒和成熟,由此孕育出西方個人本位的文化精神。可以說,正是為了維護個人的根本利益,于是調節(jié)人與人之間財產關系的私法得以在全世界范圍內先期產生。因為奉行個人主義原則,個人在追求自身利益的時候,假如沒有一定的規(guī)則來約束個人的欲望,個人就難免會對別人的利益進行損害。這就是西方私法產生的根本人性基礎,同時,也深刻的反映出西方社會的個人本位主義文化傳統(tǒng)。我國著名美學家朱光潛[6]對西方文化有一個精妙的論述,他說“西方社會表面上雖以國家為基礎,骨子里卻偏重個人主義。”正因如此,才在古希臘誕生了大量的個人競技項目,只是隨著工業(yè)社會發(fā)展的內在需要,要求合作,講求配合、分工,于是又誕生了大量的集體類項目。
2.3中西體育都曾是非理性的體育?
《質》文認為,“現(xiàn)在既具有獨立文化形態(tài),又作為社會文化重要組成部分的中西方體育,在遠古都是非理性的體育”。此論斷,同樣也不妥。
首先,關于中西體育之間的差異,學者李力研[7]有很多精妙的論述。“希臘體育都是‘立法’體育,就是說體育的所有比賽都有仲裁方式。這一點,非常重要。好多人研究體育看不到這一點,老以為希臘人有體育,我們中國人也有體育,于是就開始比較,比較來比較去,結果差不多,你有的我都有,你有跑跳投,我有大力士;你有田徑,我有雜耍。所以,我在體育問題上也就無需‘言必稱希臘’了,可以理直氣壯地堅持民族傳統(tǒng)了。殊不知,還是沒看到問題的本相。”問題的本相是什么呢,他認為,“東方體育屬于‘沒有立法的體育’,一切希臘體育都是‘立法體育’”。立法,肯定算是理性吧,沒有立法,肯定就是非理性了。與希臘人不同的是,“中國即使有體育的萌芽,王子與平民,皇上與百姓,也決沒有法權上的平等,自然他們不可能在同一起跑線上平等賽跑。”[7]
其次,撇開原作者許多富有“文采”的中西文化中非理性的論述,我們以常識來進行判斷,看看西方體育在中世紀以前是否是非理性的。西方為何要進行文藝復興?就是因為被稱為“黑暗”的中世紀,實行禁欲,壓抑人性,貶低人的價值與尊嚴。因而,人文主義者倡導文藝復興,就是要恢復古希臘自由、民主,恢復人性,重新發(fā)現(xiàn)人的價值與尊嚴。要說西方體育非理性,只能說是中世紀存在著非理性,宗教崇拜壓抑了理性,而在中世紀以前的遠古,在古希臘,體育中處處張揚著理性。希臘體育是立法體育,講求規(guī)則、講求公平、講求仲裁,重視肉體,這應該都是實實在在的理性,而不是非理性。說西方體育是非理性的,真是荒謬。說中國傳統(tǒng)體育存在著非理性,倒是成立的。武術,作為國粹,倡導的是“夏煉三伏,冬煉三九”。為什么要這么做?沒有依據(jù)。沒有依據(jù)的東西,要么是神秘主義,要么就是胡來,總之,不科學。而在西方,在古希臘,早就破除了這種神秘主義,身體鍛煉講求衛(wèi)生,講求科學,講求營養(yǎng)。將中西一對比,就能看出作者“中西體育都曾是非理性的體育”的觀點顯得十分荒謬。
2.4中西體育文化都曾是內斂的體育?
筆者比較認同中國傳統(tǒng)體育是內斂的體育的說法,在此,不展開論述。然而,“西方體育也曾是內斂的體育”嗎?
西方體育自始至終都是強調競爭的,即使在被稱為“黑暗時代”的歐洲中世紀,其體育也沒有消亡,也還保留著決斗的風范[7]。“中世紀以后的西方體育文化宣揚的是競爭,是個性的張揚”,而中世紀以前的西方體育,則應該包含一個古代體育。這個古代,具體到希臘,可以說是典型的強調競爭,強調個性的張揚,強調人的全面發(fā)展,只是因為中世紀的“黑暗”,基督教的壓迫,才使得這些“光芒”被掩蓋了許多,但遠沒有消失殆盡。古代奧運會倡導的就是競爭,就是取勝,所以,決不是什么內斂的體育。看一看古代奧運會對參賽者的訓練與要求,就知道希臘體育決不是內斂的體育。在斯坦利#8226;霍夫曼編著的《自由教育叢書》中關于古希臘奧運會有這樣的描述:“在賽前,競技者須按規(guī)定進行10個月的訓練。他們先在自己的城邦里訓練9個月,在臨近比賽的最后1個月,必須到伊利斯最大的體育場向裁判員報到。競技者接下來將在裁判員的監(jiān)督和指導下,進行艱苦和嚴格的訓練,并最后接受裁判員的考察,以決定是夠有參賽的資格。”[8]如此嚴格的規(guī)定,怎么能說是內斂的體育?
3運用“比較形態(tài)方法”進行中西體育文化比較研究不可取
在方法論上,《質》文的作者采用了西方學者斯賓格勒(以下簡稱斯氏)的“比較形態(tài)方法”。“在對歷史上盛衰交替的各大文化發(fā)展的論述中,斯氏將生物學原理應用于歷史研究,把這些文化看做彼此獨立、相互隔絕并且受生命周期限制的有機體。”[9]在斯氏看來,文化的發(fā)展類似于有機體的生命,具有誕生、生長、成熟和衰敗的周期性特征,任何文化都不可能擺脫這種周期性的命運。事實上,斯氏無形中為文明編制了一個封閉的宿命論的時間周期表,采用這種比較形態(tài)方法對中西體育文化進行比較是不可取的。
按照斯氏的觀點,任何文化都要經歷一個從發(fā)生到成熟,再到衰老的過程。體育誕生于何時,我們在這里可以暫且不論,體育在當今中西方,實實在在的存在著、發(fā)展著,那么,是不是中西體育也如斯氏所說的一樣,必然走向滅亡呢?從人類社會發(fā)展的進程來看,體育對人類社會具有重大的價值。無論中西體育在運動形式上有多大差異,增進健康、增強體質、愉悅身心的目的是共同的。而且,隨著人類文明的發(fā)展,特別是在當前知識經濟日益高漲的今天,文明的發(fā)展已經給人類帶來諸多影響,有積極的,也有負面的影響。體育運動在對抗文明病,關照、監(jiān)控和提高人的生命質量,乃至生活質量方面發(fā)揮著越來越著重要的作用,是許多其他活動不可替代的。因此,體育不可能隨著文明的進步而消亡,不僅如此,體育還會隨著文明的進步發(fā)揮著更大的、獨特的、不可替代的作用。清醒的認識到這一點,斯氏“文化有機體”的觀點至少對體育文化是不能成立的,而基于“文化有機體”的認識,采用“比較形態(tài)方法”對中西體育文化進行比較的做法就顯得十分荒謬。事實上,在斯氏隨后的著名歷史學家湯因比已經認識到了斯氏這種文化宿命論觀點的錯誤,湯因比認為:“文明根本不受生物學法則的約束,文明的發(fā)展是一個開放的系統(tǒng),文明的滅亡也不是一個必然的命運。”[9]
4《質》文存在若干硬傷
首先,為了說明中西體育文化之間的“生存同期”性,作者將“目前的中國傳統(tǒng)體育與公元1350(即西方近代史上文藝復興、宗教改革和啟蒙運動三大運動改革)以前的西方體育”進行相比。雖然作者沒有明確的說出,但是,我們依然可以推論出,在這樣的條件下,作者認為,中西兩種體育文化都將處于農業(yè)社會,因而,就能有效地規(guī)避“在邏輯上把處于農業(yè)文化發(fā)展階段的中國傳統(tǒng)體育文化與處在工業(yè)文化發(fā)展階段的西方體育文化進行比較”的“方法論錯誤”。然而,公元1350年以前的西方,并非就是《質》文反復強調的“中世紀”。在歷史學中,中世紀的具體時間并沒有統(tǒng)一的標準。中世紀一詞最先是由意大利人文主義史學家比昂多于15世紀提出來的。他把西歐5~15世紀的那一千年叫作中世紀,意為古典文化與文藝復興這兩個文化高峰之間的一段歷史時期[11]。17世紀末德國史學家凱列爾在其所著世界史中,第一次把人類的全部歷史劃分為古代、中世紀、近代3個時期,中世紀沒有絕對的時間界限。目前普遍比較接受的觀點是從公元5世紀西羅馬帝國滅亡到15世紀末地理大發(fā)現(xiàn)之前的這段時間。像《歐洲中世紀簡史》、《世界文明史》、《全球通史》等書的作者在劃定時限時,下限都是15世紀。而《質》文沒有作任何交代,沒有給出任何理論依據(jù),就將西方中世紀的下限定在公元1350年,顯然有違學術嚴謹。同時,中世紀在西方是一個很獨特的年代,它處于西方的古希臘、古羅馬和近代之間。正因為《質》文沒有區(qū)分詳細界定中世紀的時間范圍,將中世紀與西方的古代混為一談,才得出了諸多錯誤的結論。
其次,《質》文指出,“任何一種文化都有一個從發(fā)生到成熟,再到衰老的過程,都會依次經歷農業(yè)文化、工業(yè)文化、后工業(yè)文化三種文化形態(tài)”。雖然斯氏認為,“任何一種文化都有一個從發(fā)生到成熟,再到衰老的過程”,但是,他并沒有將文化從發(fā)生到成熟,再到衰老的過程與農業(yè)文化、工業(yè)文化、后工業(yè)文化相聯(lián)系起來。事實上,在斯氏寫《西方的沒落》時,還處于20世紀初期,他還根本無法預料到以知識經濟為根本特征的后工業(yè)社會的到來,直到半個世紀以后,丹尼爾#8226;貝爾才在《后工業(yè)社會的來臨》一書中,對后工業(yè)社會的特征進行了闡述。很顯然,為便于自己論述的需要,《質》文將斯氏的文化從發(fā)生到成熟,再到衰老的過程,硬性地貼上了農業(yè)文化、工業(yè)文化、后工業(yè)文化的“標簽”,以武斷的手法,強行使斯氏的理論與自己的論述相聯(lián)系起來,削屐適足。而這個“屐”,恰恰就是《質》文立論的理論框架,為了研究需要而改變了理論框架,明顯存在著“硬傷”。
5明辨、承認中西體育文化之間的差異,有利于我國傳統(tǒng)體育的保護與發(fā)展
進行中西體育文化的比較,其根本目的不僅要尋找兩者的相似點,更要明辨二者之間存在的差異。文化上有差異,才有交流的可能,才有交流的必要。兩個中國人切磋武藝,結果不外乎交了朋友,增進了武術技藝;然而,一個懂武術但不懂網球的中國人和一個不懂武術,但精通網球的西班牙人進行交流,結果是,中國人不僅會武術,還學會了打網球。這就是文化交流的魅力。表現(xiàn)在體育交流上,中國人和西班牙人的交流發(fā)生了增值效應。因此,應該實事求是地明辨中西體育文化之間的差異,勇于承認這種差異。
經濟全球化帶來體育全球化,準確地說,是西方體育的全球化,是世界上其他國家與民族的體育在價值觀念、在比賽規(guī)則、在制度等多方面向西方體育看齊,以西方體育崇尚的價值觀為“坐標”。西方體育的全球化帶來的是世界體育文化形態(tài)單一化的危機,一些民族體育,在全球化的軌道上,被西方體育碾得粉碎。中國的民族體育也面臨著被擠壓、被排斥的危機。在嚴峻的形勢下,中國民族傳統(tǒng)體育的發(fā)展顯得異常艱難,也備受人關注。中國傳統(tǒng)體育中蘊含著許多優(yōu)秀的成分,特別是在身體活動形式上,它突破了西方體育無限外在索取的方式,表現(xiàn)為內在超越,這種內在超越在保持個體健康,特別是對抗外在索取的過度,修護肌體外在索取中的傷病、肌體功能鍛煉的單一性等問題具有重要作用。當前,我國民族傳統(tǒng)體育在西方體育全球化的今天,需要保護,也需要發(fā)展。但是,我國傳統(tǒng)體育的發(fā)展絕不能納入到西方體育的發(fā)展軌道上,如果將武術、太極也改成具有“直接對抗”和“簡潔評判”兩大基本特征的現(xiàn)代體育形態(tài),向西方體育靠攏,武術、太極賴以生存的文化根基就發(fā)生了轉變,沒有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滋養(yǎng),武術和太極必將走向滅亡。所以,進行中西體育文化比較,明確二者之間的差異,勇于承認差異,才能更好地保護和發(fā)展我國的民族傳統(tǒng)體育,而不至于在西方體育全球化的“迷霧”中迷失方向,不至于走向覆滅的“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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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鄧星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