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我成了下崗工人,離開城市,回到山區(qū)老家,陪老婆過日子。其實,選擇回鄉(xiāng),是因為我心里揣著一個發(fā)財計劃。
一次,在縣城看科普展覽,見到一種叫三節(jié)桫的植物。講解員說,這種與恐龍同一時代的植物,用它提煉的三節(jié)桫堿,是很好的抗癌藥物,如今制藥廠正以百斤五百元的價位大量收購。小時候,我耳根長了個瘤子,村里的黃半仙說是不治之癥,除非采得三節(jié)桫仙草,才能起死回生。我父親冒著生命危險,在黑龍谷天坑采回了三節(jié)桫,救了我的小命。我的發(fā)財計劃就是去采三節(jié)桫。可是,跟老婆秀紅一說,秀紅一個勁地反對:黑龍谷天坑險哪,怕是還沒發(fā)財,先把小命丟了!磨了半天嘴皮子,秀紅才勉強同意,不過,她提出要跟我一起去,還特意給我系了條紅腰帶,說是能逢兇化吉。
來到黑龍谷那天,我腰系繩索,由秀紅吊入上窄下寬、巨型漏斗似的天坑。只見谷壁怪石嶙峋,身邊云飛霧繞,低頭望下,深不可測。父親生前說過,三節(jié)桫成片長在崖壁上,只要發(fā)現(xiàn)一叢,少則可采數(shù)十斤,多則數(shù)百斤。終于,我發(fā)現(xiàn)了一大片三節(jié)桫,那可是一張張花花綠綠的鈔票啊!我抽出腰刀,樂顛顛地采割起來。誰知,天不遂人意,系著的繩索在鋒利的巖石上磨斷了,呼啦一下,整個身子朝谷底墜去……
剛開始,我還能聽到秀紅撕心裂肺的哭號聲,漸漸地,只聞耳畔呼呼生風。正當我閉上眼睛,等著砰然落地粉身碎骨的一刻,死神好像有意開起玩笑,老半天沒將我摔下谷底。睜眼一看,媽呀,咋回事啊!我的身子如同登月宇航員,飄浮在半空中,上不能上,下不能下,照這樣下去,不被摔死也要餓死!
一切只好聽天由命!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傳來呼喚我的鶯聲燕語:“好一個董永,你隨我來!”呀,眼前裙裾飄飄的仙女不就是秀紅嗎?當年進廠當工人之前,我跟秀紅在村劇團搭檔演出《天仙配》,她扮演的七仙女就是這身打扮!我驚喜狂叫:“秀紅!”仙女秋波粼粼,莞爾笑道:“我不是秀紅,我是玉皇大帝的小女兒,人稱七妹。念你與秀紅演繹我與董永感天動地的愛情,今天特來救你!”
遇上天仙,有貴人搭救,我叩頭便拜。七仙女扶起我,感覺到她的玉手柔潤,一種奇異的體香陣陣撲鼻,我也飄然若仙了。
七仙女領我進了一處洞府,但見亭臺樓閣,飛檐翹角,富麗堂皇;假山奇石,千姿百態(tài);奇花異草,滿目粲然。正當心曠神怡,突然,一個巨大的怪物,張牙舞爪,騰身嘯叫,嚇得我魂飛魄散。七仙女輕拂錦袖,朝怪物嬌喝:“呔,休得無理,去吧!”那怪物便立于石壁之上,靜臥不動了。七仙女道:“這是你們?nèi)碎g所說的恐龍,它不會傷害善良的人。”我這才把要跳出胸腔的心收回原位,暗想:多虧此生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情啊!
踏著曲徑,我隨七仙女沿著一條逶迤的小河前行。河水從兩個山洞中涌流而出,清澈見底,卵石色彩斑斕,不知名的魚兒在潛游嬉戲。更奇的是,小河流人數(shù)百個巨大的蓮花盆中,不見了蹤影。細看那蓮花盆,一個個酷似舒展于水面的睡蓮,盆內(nèi)盛著晶瑩的珍珠。我心里一動:要是將這些珍珠賣給珠寶商,豈不發(fā)了大財?不過很快,我就為自己貪婪的欲念感到羞愧。七仙女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笑問:“這仙境可好?陪我在這里同做神仙如何?”
突降的福祉倒讓我猶豫起來。七仙女見我遲遲不答,便說:“想我那董郎早已亡故,只留下我孤身一人,好不寂寞。假如你不愿再回人間,我愿與你結(jié)為夫妻,在這里共享榮華富貴;假如你凡念不絕,丟不下凡間的妻子兒女,我可以送你重返人間。二者任你選擇,我可以滿足你的愿望。”說畢,一雙美目,脈脈含情,勾人魂魄。
面對從天上掉下的美貌仙姬,我哪能不怦然心動?可是,眼前的七仙女仿佛又幻變成秀紅,站在我的跟前。我清楚地記得,演完《天仙配》的那天晚上,我向秀紅求婚,秀紅問我:“你真的愛我,永不變心嗎?”我擁著秀紅發(fā)誓:“生不離來死不離,海枯石爛不分離;生時我倆同屋住,死了我倆共堆泥!”秀紅幸福得送給我一個熱辣辣的長吻,兩人滾倒在月色溶溶的芳草地上……秀紅的父親當初不同意這門親事,要她嫁給鎮(zhèn)上的一個小老板。秀紅硬是尋死覓活,跟定了我。婚后,家里的生活雖然清苦,可我們就像戲里唱的:“你耕田來我織布,你挑水來我澆園;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后來,我進了城里,秀紅在家中沒日沒夜地照顧我癱瘓的老父親,撫養(yǎng)一雙年幼的兒女。老父親去世時,我出差趕不及回家,是秀紅披麻戴孝操辦后事,為我盡孝……秀紅可是個賢慧的好妻子啊!我怎么能昧著良心拋棄她,做個不仁不義、遭千人指萬人罵的陳世美呢?
我對七仙女說:“我……選擇重返人間,回到秀紅身邊,一生一世與她做恩愛夫妻!”七仙女感慨: “又是一個有情有義的董郎啊!”她輕輕一拂錦袖,說了聲:“去吧,祝你倆白頭偕老,永遠幸福!”接著身子化作一團飄緲的輕煙,眨眼就不見了。
我揉揉雙眼,哪還有洞天仙境,身子依然懸浮在黑龍谷天坑半空。剛才的一切。是昏迷后出現(xiàn)的幻覺。此時,山風呼呼,涼嗖嗖的,我禁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山風的聲音越來越響,遠處的天邊,一個黑點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呀!頭頂上空,竟出現(xiàn)了一只“大鳥”!天哪,莫不是傳說中那種長著翅膀嗜血成性的恐龍?我解下腰間驅(qū)邪的紅腰帶,拼命地搖晃,拼命地大喊……
我終于看清楚了,“會飛的恐龍”竟然是直升飛機!(直到后來,我才知道,當時出了意外,秀紅握著半節(jié)繩索,在崖畔上哭得呼天搶地,后來她懷著一線希望,趕回村去求救。出了人命關天的大事,村主任向鄉(xiāng)長報告,鄉(xiāng)長向縣長報告。縣長正與當?shù)伛v軍的空勤部隊首長商量如何創(chuàng)建“擁軍愛民模范縣”,部隊首長當即向上級請示,出動直升飛機,搜索救援!這架直升飛機,就是駐軍部隊派來的!)
直升飛機的駕駛員發(fā)現(xiàn)了搜救目標,放下軟梯,我得救了!死里逃生的我與秀紅見面時,夫妻倆顧不得眾人圍在身邊,激動地抱在一起。
我和秀紅被送到縣城賓館,受到縣長親切接見。聽了我講敘黑龍谷天坑的奇遇,縣長不覺沉思起來。這個北京某大學旅游專業(yè)畢業(yè)的高材生,不相信有什么七仙女下凡。他自從來到本縣任縣長,就被這里旖旎的風光、奇特的喀斯特地貌吸引住了,正策劃著要請有關專家到黑龍谷天坑考察,規(guī)劃開發(fā)本縣的旅游業(yè)呢!
不久,由專家和駐軍組成的考察隊開進了黑龍谷天坑,我成了考察隊的向?qū)А=?jīng)考察證實,黑龍谷天坑群是世界上最大最美的天坑群之一。天坑底部生長著茂密的天然植被,新發(fā)現(xiàn)的一種稀有的淡綠色蘭花,散發(fā)著醉人的幽香,那是我聞到的七仙女的體香。谷底莽莽的原始森林,生長著許多熱帶雨林中的珍貴樹種,除恐龍時代的植物活化石桫欏,還有比桫欏年代更遠古的蕨類植物“短腸蕨”。天坑的大山腹中,有許多巨大的地宮,里面鐘乳石千姿百態(tài),如亭臺樓榭,如栩栩如生的人物、動物造型,其中一座巨大的鐘乳石,酷似栩栩如生飄然下凡的七仙女;而洞壁上,完整地保存著清晰可見的恐龍、犀牛等動物化石。我見到的蓮花盆,大大小小多達200余個,形狀確如舒展在水面的睡蓮。蓮花盆堆集的“珍珠”,其實叫作“穴珠”,由鐘乳石發(fā)育凝成。令專家們最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黑龍谷天坑有兩個對應的山洞,形成了一種自然界最奇特的呼吸奇觀,一邊洞口出氣,另一邊洞口吸氣,長年冒出白霧輕煙,形成的氣流竟能將數(shù)十公斤的木頭懸浮起來。原來,我懸在半空,大難不死,就多虧了這一“魔法”。至于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種現(xiàn)象,專家們還無法解釋。
縣長為黑龍谷天坑驚人的發(fā)現(xiàn)高興得直夸我立了大功。躺在賓館的席夢思床上,我摟著秀紅,歡喜得整整一宿睡不著覺,至少對秀紅重復了一百遍這樣的話: “老婆啊,咱們想要發(fā)財,看來可不是夢啊!都是七仙女保佑咱們呢!”你道我為啥如此高興?因為縣長對我說了:待黑龍谷天坑生態(tài)旅游區(qū)建成,讓我和秀紅去當導游,專門講敘與七仙女的奇遇,講述至今難解的黑龍谷天坑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