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白銀貨幣的使用比唐代有了較大的發展,其貨幣性增加,使用數量加大,國內政府的稅收、開支,民間的寶藏和大額支付,國際貿易交往等都廣泛使用了白銀。那么,宋代的白銀貨幣在形態、文字、制作等諸方面有何特點,目前尚缺乏較深入的探討。對我國歷史上這一時段白銀使用的探索,不但應包括北宋、南宋,還應包括在我國歷史上與之同時期的、并較多地使用白銀的金代。本文是就北宋時期的銀鋌加以考察。
白銀貨幣屬稱量貨幣,歷來多為民間分散制作,缺少統一的規范。故而關于北宋銀鋌今天難以找到那時制作的規范標準,也難以找到那時民間分散制作的文字記錄。所以利用文獻記錄考察北宋銀錠幾乎沒有可能,只能收集其時的實物,通過實物整理、歸納,以分析出北宋銀鋌的諸項特征。因此,銀鋌實物的收集即成為考察的基礎。北宋銀鋌相對于南宋銀鋌、金代銀鋌而言,發現數量很少,所以對北宋時期銀鋌的研究第一步必須首先收集歷年發表、公布的銀鋌的出土、發現消息,從這些材料中甄別出哪些是北宋時期的銀鋌,依據考訂出的北宋銀鋌才能歸納了解北宋銀鋌的形態特點,依據考訂出的北宋銀鋌上的銘文等才能歸納了解北宋銀鋌的其他信息。
一、北宋銀鋌的出土發現和考訂
1.福州同天節銀鋌 1958年春季,內蒙古昭烏達盟巴林左旗毛布力格村附近出土了五件銀鋌,①出土這批銀鋌的地點是在毛布力格村旁的山坡上,可能是一處窖藏。這五件銀鋌皆刻有文字。此枚銀鋌正面刻有“福州進奉同天節銀伍拾兩”。宋代將皇帝生日定為節日,各冠以不同的節慶名稱,同天節為北宋神宗的圣節。此類節日,皇親、百官都要上壽,“文武群臣、方鎮州軍皆有貢禮”?!吧褡谝晕鯇幵晁脑率諡橥旃潯保谒紊褡诠?068-1085年在位,此銀鋌是此期間福州地方官祝壽用的貢禮,其制作必然是北宋。
2.杭州都稅院郊禋銀銀鋌 此鋌亦出土于內蒙古昭烏達盟巴林左旗毛布力格村附近,③正面刻有“杭州都稅院買發轉運衙大觀元年郊禋銀壹阡兩,每挺伍拾兩,專秤魏中應等,監,匠”。背面刻“左班殿直監杭州都稅院郭立”。禋是古代祭天的祭名,郊禋,是冬至日天子在京城南郊祭祀上天的重大祭祀典禮,諸路州軍要進獻金銀錢帛助祭。根據鋌上文字,在大觀元年杭州都稅院進獻的郊禋銀多達壹仟兩,此鋌是進獻的銀鋌之一,大觀是北宋徽宗的年號,大觀元年相當是1107年,此鋌是北宋錠。
3.虔州瑞金縣天寧節銀鋌 此鋌也是1958年春內蒙古巴林左旗毛布力格村出土五件銀鋌之一,④正面刻有“虔州瑞金縣納到政和四年分奉進天寧節銀□□□,本縣典書袁,豊銀行湯□□驗行銀田六田五,專副梁開□等”。天寧節是北宋徽宗的壽誕節名稱,“徽宗以十月十日為天寧節”,⑤此鋌是北宋政和四年(1114)虔州瑞金縣進獻的祝壽銀。
4.荊南軍資庫興龍節銀鋌 此鋌1959年5月內蒙古巴林左旗白音溝鄉古井村出土(距遼上京25km),⑥正面刻有“荊南軍資庫元祐四年,興龍節銀每鋌伍拾兩,司錄參軍監楊”。興龍節是北宋哲宗壽誕節,“哲宗即位,詔以太皇太后七月十六日為坤成節。宰臣請以十二月八日為興龍節。哲宗本七日生,以避僖祖忌,故后一日?!雹弑彼卧v四年相當是1089年,該鋌是荊南軍資庫這一年為興龍節進奉的。
5.京西北路天寧節銀鋌 此鋌1971年春在內蒙古巴林左旗林東鎮東南的遼上京漢城遺址出土,⑧正面刻“京西北路提舉學事司,進奉崇寧肆年,天寧節銀每鋌伍拾兩”。此鋌與虔州瑞金縣所進同為北宋徽宗壽誕天寧節祝壽銀,區別只是這枚銀鋌是由京西北路提舉學事司在崇寧四年(1105)進獻。既是賀徽宗壽誕的祝壽銀,這枚銀鋌應是北宋鋌。
6.福州折博銀銀鋌 此鋌1985年5月巴林左旗花加拉嘎鄉伙力伙村(距遼上京城址25km)出土,⑨正面刻“王鎰,福州紹圣二年,折博銀伍十兩,專典許特”,背鑄陰文“王鎰”。宋代在一些地方設有官方的折博務、折博倉,其收取的賦稅財物折變為銀即為折博銀,這枚銀鋌是北宋哲宗紹圣二年(1095)福州官府進奉而來的,銀鋌上北宋的年號明確。王鎰可能是鑄鋌的銀匠之名。
7.英州年額銀銀鋌 此鋌也是1985年5月在巴林左旗花加拉嘎鄉伙力伙村出土,⑩正面刻有“崇寧四年分年額銀伍拾兩,專副嚴面【?】曹伸,行人李誠,將仕郎司戶參軍監宋一風”,背面刻“英州年額銀”。年額銀是地方按“年額上供”的銀鋌,崇寧四年是北宋徽宗的年號,相當于1105年,此鋌亦為北宋鋌。
8.英州軍資庫銀鋌 中國財政博物館收藏。正面刻有“英州軍資庫,紹圣二年銀拾二兩
,匠王平”,背面刻有“司錄參軍監楊晏”。(11)紹圣二年為1095年,紹圣為北宋哲宗年號,故此為北宋鋌。
9.邵武軍銀鋌 此鋌1983年8月12日出土于內蒙古巴林右旗上石村大營子
,(12)出土地層距地表45cm,其正面刻有“邵武軍銀□□兩,專副朱孛姜,錄事參軍劉”,背面有“朱華”二字。此鋌既無北宋年號,又無北宋皇帝特有的圣節名稱,定其為北宋物主要是因考慮到銀鋌所刻銘文。據《宋史·地理五》“邵武軍,同下州。太平興國五年【980年】以建州邵武縣建為軍,仍以歸化、建寧二縣屬。”因此此枚“邵武軍”銀鋌所屬時間上限應不早于北宋太平興國五年;其鋌之上又有“專副朱孛姜”的銘文,“專副”之稱在本文考訂為北宋的1號鋌、3號鋌、7號鋌上也有“專副陳軫”、“專副梁開”、“專副嚴面曹伸”的銘刻?!皩8薄睉獮樗螘r所設的官職名稱,但至北宋末年,“專副”之類的官稱即已取消,先是文官正使改稱大夫,副使改稱郎,接著武官亦改稱,“政和末,自從政至迪功郎,又改選人三階,文階始備;而武階亦易正使為大夫,副使為郎?!?13)
因此此枚“邵武軍”銀鋌所屬時間下限應不晚于政和末年,即此鋌是太平興國五年至政和末年之間的物品,可以判定它是北宋銀鋌。
10.汀州余朗銀鋌(14)
此鋌是下部為板狀、弧腰、平頭、兩頭向上起翼(雙翼被彎曲)的船形銀鋌,銀鋌上刻有“余朗汀州伍拾壹兩知州孫用和通判朱正彝知錄謝鑒”等文字。銘文“知州孫用”的“知州”是宋朝吸收了唐末藩鎮割據的教訓,委派文職京官為州一級的地方行政長官,稱“權知某軍州事”,簡稱“知州”;銘文“通判朱正彝”的“通判”也是宋初開始設于州、府的地方長官副職,有監督知州之職能,一切州事須知州、通判聯合簽署方為有效。從古代職官制度說,唐、五代并無此兩個官職,所以出現知州、通判官稱的船形銀鋌應是宋代銀鋌。而且史書上還可查到朱正彝其人,《宋史·列傳第一百九十八·文苑一》朱昂條下,有“朱昂,字舉之,其先京兆人……宋初,為衡州錄事參軍”,“子正彝、正辭并登進士第”之語,此朱正彝應即是銀鋌上的汀州通判。因此說,這枚銀鋌是北宋鋌。
以上10枚銀鋌據鋌上的銘刻文字知其為北宋時期物,特將相關論著之中對此10枚銀鋌的銘文、重量、尺寸、形態特點、出處、附圖圖號等內容,整理列于表1。

從這些被認定的北宋銀鋌上,通過出土發現公布的材料對每一枚銀鋌的文字描述和圖片示意,可以觀察、分析到這些北宋銀鋌的形態類別和特征。在10枚銀錠中,有兩枚具有與大多數銀鋌不同的形態。其第5枚京西北路天寧節銀鋌是圓頭束腰型,兩端不是微有弧度,而是弧度很大,近于半圓形;其第10枚汀州余朗銀鋌是下部為板狀、弧腰、平頭,兩頭向上起翼。其他8枚銀錠特征則較為相似,多是兩端平直,中間束腰,總體寬厚,板狀,鋌面略有冷凝形成的凹形,鋌面較鋌背寬大,制作略顯粗糙。可以認為這8枚銀鋌的形狀特點應是北宋銀鋌的主流形態、典型形態,此類形態在北宋前和北宋后的銀錠中基本未見到。這種平頭束腰形態的北宋銀鋌應是由船形銀鋌發展而來。此8枚銀鋌之內第4、第7鋌形狀又略有區別,鋌面較寬,腰部也較寬,制作相對粗率,其他6枚則更顯典型、一致。
那么第5枚圓頭束腰型和第10枚弧腰、平頭,兩頭向上起翼的銀錠是個別、偶然的形態呢,還是屬于北宋時期銀鋌的另兩種類型呢?第10枚汀州余朗銀鋌實際是船形銀鋌,同樣形態的銀鋌還曾與第4枚荊南軍資庫興龍節銀鋌同出于巴林左旗白音溝鄉古井村,(15)
北宋的船形銀鋌應是產生于前代銀鋌類型的延續鑄行,筆者在另一文《船形銀鋌考》中認為“船形銀鋌是產生于唐代,至五代、北宋仍有使用的一種白銀貨幣?!?16)
另一種圓頭束腰型銀鋌可能也不是個別、偶然的形態。王未想先生在《遼上京臨潢府及其附近發現的銀鋌概說》(17)
一文中談到,他們曾對巴林左旗一帶出土后流散的銀鋌做過一些調查,談及:“本旗一些年紀大的老農民,對銀鋌出土傳聞較多。據其形狀稱其為‘撥錘寶、鞋底銀’等。”又述及“1967年5月1日,小辛莊農民劉樹生、張漢祥、胡玉芳給小隊打墻時,在上京漢城發現過銀鋌兩件,呈鞋底形?!保ㄍ跷膶┪鞅甭诽鞂幑濄y鋌形狀的描述即為“略呈鞋底形,其兩端半圓,中間束腰。”)所以雖然目前我們能見到的圓頭束腰型銀鋌僅一件,但它可能代表著一種類型。
10枚北宋銀鋌的形態區別的原因可以這樣理解:北宋白銀的貨幣性使用仍在發展之中,又由于時間和地域跨度大、民間銀鋪分散制作造成了銀鋌形態尚不統一,制作技術仍顯粗疏。因形態尚不統一,故北宋存在著平頭束腰型銀鋌、圓頭束腰型銀鋌、船形銀鋌等形態;也出現兩端平直束腰類銀鋌類型中一些小的差異。但此時期,銀錠是在向便于存放、攜帶方向發展,已有了約定俗成的平頭束腰型主流形態,故而北宋絕大部分銀鋌已有了趨同的特點。
至今發現、公布的北宋銀鋌數量不大,但除了以上10枚之外,還應存在一些單從銘文看不出時代的北宋銀鋌,這就應借助形態來分析了。利用以上得出的北宋銀鋌的主流形態的區別性特點,還有一些被發現的銀鋌應列入北宋銀鋌之列。但為慎重起見,特將之列為北宋銀鋌的參考品。茲將這些北宋銀鋌的參考品分述如下。
11.潭州劉陽縣永興銀場進奉銀銀鋌 此鋌也是1958年春與第1、2、3鋌同出于內蒙古巴林左旗毛布力格村,(18)
正面刻有“監銀□阮,監鐫□唐”,背面刻“潭州劉陽縣永興銀場□□□進奉銀伍拾兩”(左側銘文為:“專知王釗”)。出土報道對其形態描述為:“兩端寬厚平直,束腰式,表面略凹,表面較背面寬大,已殘損為兩段。”形制為前述北宋銀鋌的主流形態,故列此鋌為北宋銀鋌的參考品。
12.信州鉛山場銀鋌 此鋌與第1、2、3、11鋌同出。(19)
正面刻有“信州銀伍拾”,背面鑄大字“鉛山場”,刻“鄭漸”。其形態被描述為:“兩端寬厚平直,束腰式”。11、12號鋌與明確為北宋時代的第1、2、3鋌同出,且形制特征相似,故應列為北宋鋌。
13.潭州酒務銀銀鋌 此鋌1974年內蒙古遼上京漢城址出土,(20)
正面刻有“潭州酒務抵當所準提舉司指揮支常平坊場積剩錢買到銀壹鋌【伍拾】兩,專稱庫蔚明等,行人李經,官”等字。其形態為“兩端平直,中部束腰”。
14.尉氏直首無銘文銀鋌(2枚) 1980年河南尉氏城內軍犯街出土。(21)正背素面無文字。出土的形態說明為:“直首束腰……束腰處較窄,面大背小?!币酁楸彼毋y鋌參考品。
15.南劍州銀錠 1987年5月新疆哈日布呼古城出土,(22)正面素面無文字,背鑄“南劍州”三字。形態為平首束腰,正面較背面寬大,正面形態略似前述之第4、7鋌。亦應列為北宋銀鋌參考品。
16.姜堰平頭無銘文銀鋌(4枚) 1999年12月29日江蘇省姜堰市三里澤村出土。(23)
正背素面無文字。四鋌系用同一范具澆鑄而成,皆兩端平頭,束腰,合于北宋銀鋌主要區別性特點。
17.懷安軍金堂縣免夫錢銀鋌 原載1944年美國錢幣學會《錢幣雜志》。(24)
正面刻有“懷安軍金堂縣免夫錢折納銀每鋌重伍拾兩”。形態為兩端平直,束腰。
18.連州元魚場二年上供銀銀鋌 據說出自冀東的盧龍一帶。(25)正面刻有“連州元魚場買到二年,(錢)上供銀伍拾兩,專知官唐莘”。其形態為束腰、兩端平直的線版式,一端有沖鑿驗孔一。
19.角面并全銀錠 中國錢幣博物館藏。正面刻有“監,角面并全,權通判軍事葉□,軍事推官□□,司戶參軍□□,行人黃十八,范三十九”。外形特點是兩端平直,束腰,面大背小,面微凹,周邊略有波紋,制作較粗。應屬北宋銀錠類型。
以下特將這9項北宋銀鋌的參考品用表2列出。


以往對于北宋銀鋌多是或限于零散的出土發現報道,或限于簡略的一帶而過的說明,因此,很有必要集中以上北宋銀鋌的群體資料,對其進行多方面的綜合分析,以加深對北宋這一時期銀鋌貨幣的認識。
二、北宋銀鋌的重量和尺寸
從表1和表2可見,在19項共23枚銀鋌中,銀鋌本身文字注明重量的有14項14枚,能得知實測重量的有17項21枚(見下列文字)。
1.伍拾兩(1993g)
2.伍拾兩(2000g)
3.(2003g)
4.伍拾兩(2000g)
5.伍拾兩(1950g)
6.伍十兩(1993g)
7.伍拾兩(2000g)
8.拾二兩
9.口拾兩(2001g)
10.伍拾壹兩(2095.8g)
11.伍拾兩(2006.25g)
12.伍拾兩(2006.25g)
13.伍拾兩(2002g)
14.(1958克、1956g)
15.(1850g)
16.(2080g×2,2085g×2)
17.伍拾兩
18.伍拾兩(1977g)
19.(1968.2g)
除過第5、10鋌,就平頭束腰北宋鋌而言,銘有重量的12個銀鋌中,僅有1個為12兩鋌,有11個為50兩鋌,另5項9枚未銘

重兩者,實測重量在1850g——2080g之間,也屬50兩類型的大鋌(宋代1斤約為640g,1兩約為40g)。所以根據目前發現的材料而言,北宋銀鋌基本上都是五十兩的大鋌,各鋌大多重量在2000g上下。應該說此時這類大鋌的斤兩是比較足的,在第9鋌的一側還可看到三塊錘入銀鋌的“補量”銀楔,應是為補足重量而在鑄成后補入的。
平頭束腰大鋌的長、寬、高尺寸并無統一、標準的規格,檢視它們的制作數據又可看到這些銀鋌有著大致的尺寸范圍,其鋌面長度在135~160mm之間,以145mm左右為多;其鋌面最寬處寬度在80~100mm之間,以85~90mm左右為多;厚度多在20~30mm之間。
三、北宋銀鋌的制作時間、鑄造地點、出土發現地區
銀鋌制作時間 銀錠制作時間較為明確的集中在前10枚銀錠之中,查詢典型的北宋平頭束腰銀錠的制作時間(除去第5鋌和第10鋌),時間清晰的有6枚,分布在1089-1114年這不長的25年中,另2枚的時間并非是銀錠本身銘文記載明確,而是根據其他銘文推測的制作的時間段,而非制作的時間點,其中第1鋌的時間跨度不長,1068-1085年基本與那6枚的時間相銜接,另外的第9枚因以邵武軍建立時間至副使改稱郎時間定其時間段,故時間跨度過長,980-1117年的時段很難判斷此鋌的制作時間,因此,據現有材料,目前只能說平頭束腰類型的北宋銀鋌其主要的制作時間是在11世紀后期至12世紀初期.北宋建立于960年,滅亡于1126年,歷時近150年,如果將之分為早中晚三期的話,目前明確知道年代的北宋典型銀錠基本都是北宋晚期物。


銀錠的制作地區 在19項銀鋌所銘文字內,可考出制作地的有16項。這些地區是:福州(1、6)、杭州(2)、虔州(3)、荊南(4)、京西北路(5)、英州(7、8)、連州(18)、邵武軍(9)、汀州(10)、潭州(11、13)、信州(12)、南劍州(15)、懷安軍(17),共計13個地區。
在《宋史·地理志》中列有宋代99處銀礦,它們分布于:唐州、秦州、鳳州、隴州、越州、處州、信州、虔州、建昌軍、潭州、衡州、郴州、桂陽監、福州、建州、南劍州、汀州、漳州、邵武軍、廣州、韶州、循州、潮州、連州、端州、康州、梅州、英州、惠州、賀州、宜州、高州等32處州府軍監。(26)
經對比鑄造銀鋌地區與出產銀礦地區,竟發現在13個鑄造銀鋌地區中有9個位于產銀區,另外4個鑄造銀鋌地區則不在產銀地區,這說明北宋時期白銀貨幣的使用尚不廣泛,其生產制作受白銀產地的影響還較大。這種情況與南宋和金朝大量使用銀兩,銀兩在流通使用之中被各地銀鋪落爐重鑄,以至多顯現不出銀鋌與白銀產地間聯系的情況明顯不同。
銀鋌發現地點 從表3的銀鋌出土地點看,在19項中有出土發現地點的是14項,在這14項中出土發現于內蒙古的即有11項!而且它們被發現時期較早(多為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最晚發現于1985年),多經文博部門人員考察報道,現保存于文博部門,故內蒙古出土發現的這些北宋銀鋌資料價值非常高,是我們考證、了解北宋白銀貨幣情況的基礎。
為何今天在當時廣博的北宋疆域很少見到北宋銀錠的出土,反而北宋銀錠多出于當時異族統治的地區?要搞清這一問題,需注意所出土銀錠的制作時代和出土銀錠的具體地點。在內蒙古出土的北宋銀鋌集中出于巴林左旗毛布力格村、白音溝鄉古井村、林東鎮東南遼上京漢城遺址、花加拉嘎鄉伙力伙村、巴林右旗上石村大營子等幾處,這些地點都與遼國的上京相關。
據《遼史·卷三十六兵衛志下》:“遼建五京……太祖建皇都于臨潢府。太宗定晉,晉主石敬瑭來獻十六城,乃定四京,改皇都為上京。有丁一十六萬七千二百?!庇帧哆|史·卷三十七地理志》:“上京臨潢府……神冊三年城之,名曰皇都。天顯十三年,更名上京,府曰臨潢……戶三萬六千五百,轄軍、府、州、城二十五,統縣十。”當時此處是遼太祖建都之所,上京一帶曾非常重要、繁榮。
巴林左旗毛布力格村位于距遼上京南35km處,白音溝鄉古井村位于距遼上京東25km處,林東鎮東南遼上京漢城遺址其地本身就是遼上京臨潢府所在地,花加拉嘎鄉伙力伙村位于距遼上京北25km處,巴林右旗上石村大營子位于距遼上京西南51km處,這些地點都是在遼國的上京臨潢府附近。遼上京臨潢府在1120年被金國所占領,(27)但所出土的北宋銀鋌的年代都在此之前,所以,它們是北宋流入遼國的銀鋌,而與金國并無直接的關系。北宋在“檀淵之盟”后,自1005年起向遼國每年輸送歲幣銀10萬兩(1043年起又增至20萬兩),北宋交付的這些歲幣銀有的來自宋遼邊境榷場貿易所得,有的來自“內帑”和國庫,這些“內帑”和國庫源于北宋各地的進奉、稅收,這就是北宋銀鋌流入內蒙古地區,并在當代不斷有所發現的原因。
四、所見北宋銀鋌的性質和用途
上述所見到北宋銀鋌數量不大,又多為繳與遼國的歲幣銀,故無法全面反映北宋銀鋌的性質和用途,僅就目前所見的這些銀鋌上的文字看,這些銀鋌基本都是官鋌,而鋌上無文字者或文字過于簡單者其性質和用途則難判斷。
這些官鋌用途又有所區別。有的是各地州軍為皇家祝壽進獻的祝壽銀(第1、3、4、5鋌);有的是各地官府的稅銀,其中許多是以稅錢、賦課折買為白銀而來(第2、6、7、11、17、18鋌);也有的是軍資銀(第8鋌)、有的是以地方掌握的常平錢折買的(第13鋌);還有的則是從銘文上看不出用途,但卻注明經辦官員職務、名姓,故此歸入官銀之內(第9、10、19鋌)。
北宋官鋌的銘文很不規范,個體之間差別較大。但檢點這些官鋌的銘文,綜合分析其總體內容,還是可使我們對北宋官鋌用法有所了解。這些銘文的內容基本分兩部分。前一部分是解說此一銀鋌的性質,包括銀鋌上交地——所交銀鋌所屬進獻和稅收種類和年份——所交銀鋌重量;后一部分是解說此一銀鋌的相關責任人。如第7鋌英州年額銀銀鋌之“崇寧四年分年額銀伍拾兩”,即是將年份、稅種、銀鋌重量交代清楚,背面“英州年額銀”則點明上交地?!皩8眹烂妗??】曹伸,行人李誠,將仕郎司戶參軍監宋一風”則是交代相關責任人。
這前一部分對銀鋌的解說與唐代官鋌類似,但對后一部分相關責任人的表述則差別較大。如在1970年春洛陽隋唐宮城遺址出土的“天寶十二載楊國忠進安邊郡和市銀”中,責任人是“專知采市銀使右相兼文部尚書臣楊國忠進”和“專知官監太守寧遠將軍守左司卿率府副率充橫野軍營田等使賜紫金魚袋郭子昂”,以此類為常,多為上交銀鋌部門的長官,可以說是希望被皇帝和上級官員記住的進獻人。個別銀鋌雖也有具體辦事人員列名的情況,但不多見,而北宋鋌上少見主要官員列名銀鋌之上的情況,列名的都是具體辦事人員。
而且北宋銀鋌具體辦事人員責任分工細化,唐代官鋌上即使個別有具體辦事人員也僅限于專知官、匠人,如:“專知官樂平縣尉盧枳典程晟匠張洽”(見中國錢幣博物館收藏鄱陽郡采銀丁課銀鋌),北宋銀鋌則有專門負責此官鋌事務的專知官:“專知官唐莘”(第18鋌)、“專副陳軫”(第1鋌)、“專副朱孛姜”(第10鋌);有監督辦理此事的監督人員:“將仕郎司戶參軍監宋一風”(第7鋌)、“司錄參軍監楊”(第4鋌)有的還進一步分工,“監銀□阮,監鐫□唐”(第11鋌);有檢驗銀鋌成色質量的:“驗行銀田六田五”(第3鋌)、“行人李經”(第13鋌);有專門稱量銀鋌重量的:“專秤魏中應”(第2鋌)、“專稱庫蔚明”(第13鋌);還有鑄做此銀鋌的銀匠:匠王平(第8鋌)、匠人廖昌(第18鋌)。以上這些分工名目顯示了各負其責的責任人,有利于保證銀鋌的質量,方便于出現問題時的責任追究。北宋銀鋌上所鐫責任人的變化顯示了對銀鋌制作質量的重視。
銀鋌文字中表現出的一些信息也是值得重視的。
銀鋌的得來多是官府以錢買來,即是將銅錢折變為價值高、便于攜帶的白銀上交,如第2鋌“杭州都稅院買發轉運衙大觀元年郊禋銀壹阡兩”,第13鋌“潭州酒務抵當所準提舉司指揮支常平坊場積剩錢買到銀壹鋌伍拾兩”,第18鋌“連州元魚場買到二年上供銀伍拾兩”。
購買銀鋌時,要對所購銀鋌加以檢查,第19鋌“角面并全”應是對銀鋌外形的檢查,所銘“行人黃十八范三十九”的“行人”是負責對銀鋌成色質量做檢查的人。
“行人”一詞在唐代的笏形銀鋌、銀餅,以及稍后的船形銀鋌上都未曾見到,直至北宋的白銀貨幣上方才見有銘刻。唐剛卯先生曾考證過唐宋時的“行人”的身份,認為:“‘行人’來源于官府組織的用以供應官物的商人組織——行,由商人充當。但行鋪商人一旦充當‘行人’便具有一定的官方身份,承擔輔佐官府進行商務活動或商業管理的責任和義務?!?28)“行人”身份名姓刻于銀鋌之上,是在官府購買銀鋌時,起到協助、檢驗的作用。一旦其后銀鋌質量發現問題,可以追究行人的責任?!端螘嫺濉分杏幸粭l有關“行人”的材料,北宋真宗景德三年,“三月監察御史寇該言:在京市肆所賣銀器之屬多雜以銅……欲乞特降敕命,下開封府令諸廂界嚴加覺察斷絕,許諸色人告捉入官,勒行人看驗……從之。”“行人”正是為覺察斷絕市肆所賣銀器之屬多雜以銅等假冒偽劣的情況,而介入官府購買銀鋌的交易之中的。
五、北宋銀鋌文字制作的特點
前已說過,北宋銀鋌具有其形態的典型特點,同時北宋銀鋌還具有其他一些制作的特點。
銀鋌背面出現鑄成的文字。在這些平頭束腰的北宋銀鋌中,可以發現有的背部出現了鑄成的陰文文字,如第6鋌鋌背的“王鎰”,第12鋌鋌背的“鉛山場”,第15鋌鋌背的“南劍州”等,以前的其他銀鋌雖有背面有字的,但字都是鑿刻而成,銀鋌鑄字看來應是始于北宋。這些字字體寬大,字痕較深,標示著制作銀鋌的人或地點。鑿刻文字者,是在制作完成的銀鋌上以鑿、錘成字,鑄作文字者,是在模上刻出陰文文字,以此模翻制出陽文文字的銀鋌范,再以此范澆鑄,即成有陰文文字的銀鋌。隨銀鋌成型時鑄出的文字可免除一枚枚鑿刻的麻煩。背鑄文字銀鋌的出現,說明了某地或某匠人銀鋌制作已達到了一定的量,才需示以共同的標識,也減少重復刻字的麻煩,同時也顯示了銀鋌制作技術的提高。
北宋銀鋌鑄成后部分仍有背面鍛打加工刻字的現象。銀錠因成色和制作工藝問題,鑄成后背、側多有大小蜂窩。唐代銀鋌鑄成后大多再作鍛打,消除這些孔洞,有的還鑿刻文字,在部分北宋銀鋌上還沿用了這種做法,如第2、7、8、9、11、18諸鋌。但也有一些銀鋌背面則已不做加工(船形銀鋌已有這種情況),發展到南宋、金朝銀鋌鑄后背部一般都不再鍛打加工刻字。
北宋銀鋌文字為陰文,多為鑿刻而成。在南宋和金代銀鋌上多見有戳印打制的文字,用以表示制作銀錠的地點、制作者、銀鋌的成色等,這些戳印文字多為陽文,而在所見的北宋銀鋌上,還是沿襲了唐鋌的做法,不見戳印文字,皆以鑿、錘鑿出陰文文字。文字豎行書寫,由右向左排列。鑿刻文字與戳印文字表面上看是文字制作方法的不同,實際反映出的是銀鋌制作、使用數量的不同,銀鋌數量增加才有必要對相同的文字制作、使用戳印,以提高效率。
小結
通過對時代考訂為北宋的一些銀錠的分析,認為北宋銀鋌的典型形態呈兩端平直、中間束腰、板狀、總體寬厚、制作略顯粗糙的形態;目前發現的北宋銀鋌主要出于內蒙古原遼上京故地一帶,可考的制作時間大多是北宋晚期,其鑄造地點多為當時的產銀地區;北宋銀鋌主要是皇家、各級政府用的官錠,并能見到銀鋌銘文述及官錠由來的一些購買紀錄;北宋銀鋌銘文所述人員基本已由唐鋌的進獻人轉變為具體辦事人員,且辦事人員責任分工細化;銀鋌背部鑄字始于北宋,北宋銀鋌鋌面文字多為鑿刻而成的陰文,尚未見戳印文字。
注釋:
①③④(18)(19)李逸友《內蒙古巴林左旗出土北宋銀鋌》,《考古》1965年第12期。
②⑤⑦元朝脫脫等著《宋史·志第六十五》。
⑥金永田《巴林左旗出土一件北宋銀鋌》,《中國錢幣》1988年第3期。
⑧⑨⑩金永田《內蒙古巴林左旗出土三件宋代銀鋌》,《內蒙古錢幣專刊》總第5期。
(11)李曉萍《元寶收藏與鑒賞》第14頁,浙江大學出版社,2006年3月。
(12)韓仁信《內蒙古巴林右旗上石村出土北宋銀鋌》,《內蒙古錢幣專刊》總第6期,又見王未想《遼上京臨潢府及其附近發現的銀鋌概說》之第17號鋌(《內蒙錢幣???996年第二期)。
(13)元朝脫脫等著《宋史·志第一百二十一(職官八)》。
(14)《大辭典·宋遼西夏金編·遼西夏金卷》160頁。
(15)(17)王未想《遼上京臨潢府及其附近發現的銀鋌概說》(《內蒙錢幣專刊》1996年第二期)同出船形銀鋌形態“兩端平直,中間束腰。另外,其兩端部還卷曲垂下,呈板凳形,鋌的邊緣也呈翻卷沿,屬澆鑄成形。長14、兩端寬8.5、腰寬5、兩端高5厘米,重2050克,無鏨文。據其形制應斷為北宋鋌?!?/p>
(16)達津《船形銀鋌考》(《中國錢幣》2008年第3期)
(20)項春松《內蒙古赤峰發現的五件宋代銀鋌》,《文物》1986年第5期,又見王未想《遼上京臨潢府及其附近發現的銀鋌概說》之第16號鋌(《內蒙錢幣???996年第二期)。
(21)駐馬店錢幣學會《河南省出土銀鋌研究》,《中州錢幣》總7期,又見《大辭典·宋遼西夏金編·遼西夏金卷》180頁。
(22)韓雪昆《新疆博州出土的兩件宋代銀鋌》,《中國錢幣》1992年第三期,又見《大辭典·宋遼西夏金編·遼西夏金卷》176頁。
(23)竇亞平《江蘇姜堰三里澤出土的銀鋌》,《中國錢幣》2005年第三期。
(24)李曉萍《元寶收藏與鑒賞》第16頁,浙江大學出版社2006年3月。
(25)王雪農趙全明《“連州上供銀伍拾兩”銀鋌》,《中國錢幣》1998年第一期。
(26)參閱王菱菱《宋代礦冶業研究》(河北大學出版社,2005.1)16頁。
(27)《遼史·卷九十三列傳第三十一》:“蕭乙薛,天慶初……六年,出為武定軍節度使,遷西京留守……十年,金兵陷上京,詔兼上京留守、東北路統軍使?!边|天慶十年為公元1120年 。
(28)唐剛卯《“行人”考釋》,《中國錢幣》1997年第一期。
(責任編輯 高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