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在扭曲“中國制造”？

從“中國制造”到“中國品牌”，中國制造業將有很長的路要走。只有當中國品牌能夠像韓國的三星那樣，是靠創新與品質而不是廉價與規模而躋身全球著名品牌之列的時候，“中國制造”才能贏回世界對中國的尊重。

對于“中國制造”來說，2007年是一個嚴峻的年份。

幾個月來，美國食品和藥物管制局(FDA)對中國進口食品幾度拉響警報，引發美國媒體大肆報道中國進口食品安全問題，民眾為此人心惶惶。

8月15日，美國又召回了1900萬件中國玩具……在遭遇了從寵物食品、有毒牙膏到北品輪胎等一系列召回事件后，這一系列的產品訴訟案，使得包括食品、日用品等國產貨物在海外接連遭遇了限制和質疑，作為世界認知中國極重要的渠道的“中國制造”從去年開始，就面臨著一場正在逐漸升溫的危機。

在歐美國家，幾乎每天都有更多關于“中國制造”產品安全問題的壞消息。對努力把自己打造成世界工廠的中國來說，得到如此的待遇和質疑是有很大風險的。

稱雄世界的“中國制造”，為何被抹黑至此？物美價廉的中國貨遭人詬病，是以偏概全的刻意炒作？還是捕風捉影的臆想和放大？這場危機背后究竟隱藏了怎樣嚴峻的現實？

“妖魔化”的內涵

美國自由撰稿人瑟娜·波基奧妮在嘗試了一年不買貼有“中國制造”標簽的商品后，無奈地撰文告訴讀者，“如今仍然可以過沒有‘Made in China’的日子，但那樣的日子會越來越難過、越來越費錢。”她甚至說十年后恐怕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嘗試“一年不買“Made in China”的日子。

然而這樣物美價廉的“中國制造”在西方發達國家最近卻形象突變，從普通的生活用品牙膏到眾多的工業品一夜之間都在西方主流輿論中變成了技術質量的“問題產品”，消費者一時間似乎對中國貨談虎色變。

仿佛在一夜之間，中國制造被施了魔咒，難道它真的出現了質量問題了嗎？回答顯然是“NO”！

我們應該看到，在進入WTO體系之后，“中國制造”對整個全球貿易體系的影響是主要發達國家始料不及的。發達國家在應對所謂的“中國制造”的沖擊方面已經打出了兩張牌，一是反傾銷與訴訟，形成事實上的替代性的貿易壁壘，用看似理由十分充分的貿易戰役來阻斷中國產品對發達國家市場的進入。第二張牌是壓制人民幣升值。發達國家的主要施壓籌碼是中國產品對他們市場的進入，如果中國拒絕貨幣升值的話，那么他們計劃執行懲罰性的關稅來達成中國制造價格的大幅度提升。

可惜的是，反傾銷及訴訟的周期相對較長，而人民幣升值的主動權又不在發達國家手里，于是抹黑“中國制造”，在中國產品的技術與質量上做文章，放大或者捏造中國產品的技術質量問題，這是“妖魔化”“中國制造”的另一張貿易牌。

客觀來說，對依靠價格取勝的經濟體來說，當它積累了足夠的能量之后，反傾銷與貨幣幣值的提升反過來會促進這種形態的制造業轉型，會逼迫“中國制造”向依靠技術創新的軌道上轉移，而技術創新能力是產業形成品牌的關鍵能力品質。

在發達國家對中國制造打出了反傾銷與貨幣升值之兩張貿易牌之后，中國制造已經快速開始轉型，而這種轉型則會加速中國制造的品牌形成，而在這個節點對中國制造進行技術質量的道德性抹黑，主要用意就是在防止中國制造在這些國家正在進行的品牌化發育。

借質量問題對進口實施限制，是國際貿易中一種常見的貿易壁壘。在美國貿易保護主義抬頭、中美貿易摩擦加劇的大背景下，個別中國商品的質量問題也自然迅速上升為政治問題，一些人更趁機發難，開始妖魔化“中國制造”。

這樣的背景下，中國政府已經試圖通過以積極的溝通、協作力爭迅速、妥善地平息中國出口產品質量風波時，并且做了大量的工作，卓有成效，如今，美國的涉案制造商和進口廠家開始面臨來自受害消費者的訴訟壓力——矛頭指向的不僅僅是中國廠商。

“陰謀”還是內因？

事實上，真正拒絕“中國制造”是件困難的事情，否則，為什么連美國國旗都是中國生產的呢？前美國食品藥品管理局負責人哈巴德(William Hubbard)也曾表示，盡管美國市場銷售的糖果沒有一種標明“中國制造”，但是其中大多數含有至少一種從中國進口的成分。

2007年7月2日，今日美國報、芝加哥論壇報、美聯社、國際先驅論壇報還有美國地方電視臺都在談論中國制造，不管是質疑聲音有多少，但最后卻得出了“想避免‘中國制造’的商標談何容易”的結論，甚至還說，到各大零售連鎖店轉轉，想找出不是“中國制造”的商品還真得花些時間。

可見，“MADE IN CHINA”在全球流通，為世界經濟和全球消費者帶來越來越多實惠，但卻“收獲”了日益增多的指責和惡意。尤其是今年“中國制造”頻頻遭遇訴訟，不禁令人想起去年的“非中國制造”風波。

去年，一家名不見經傳的歐洲公司向歐盟提出申請注冊“非中國制造”商標，其情緒化的敵意既讓人生氣，又讓人哭笑不得。人們不禁要問：“中國制造”招惹誰了？

實際上，類似事件并不僅僅針對中國。在此之前，其他國家也遭受過攻擊，法國就曾遭受過“非法國制造”商標注冊申請的困擾，不過該申請2004年在美國遭到否決。

在新聞背后的事實是，隨著中國對外貿易日益活躍，中國已連續十年成為世界反傾銷頭號目標國，遭受反傾銷調查390起。

今年以來的中國產品質量風波，其實所面臨的理由是站不住腳的，就連專接此類官司的美國律師邁克爾·豪斯弗爾德也不得不承認，關于產品質量，“美國的經銷商或任何一家依賴中國制造商的公司都不能只是下訂單，然后要求按訂單交貨。它們必須采取積極措施，確保輸入品的質量。”

華盛頓的智囊機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國際商業部的負責人格蘭特·阿爾多納斯表示，中國面臨很多重大挑戰，西方國家應當做的是注意到這些挑戰，因而理解中國為什么會實施某些政策，“不要把中國人的行為解讀為有某種目的而將中國妖魔化”。

中國世界經濟學會副會長華民認為，從營銷學上來講，產品的原產地對其價值有重要影響。像“非中國制造”這樣的事例，是對中國企業的挑釁行為，也有引導消費者抵制“中國制造”的嫌疑。

“滑鐵盧”還是契機？

不可否認，盡管多數制造商重視產品質量，但也有不少企業目光短淺，急功近利，有極少數的中國產品確有質量問題，對于這樣的生產企業，國家的處理一向是堅決不予姑息的。

7月20日，中國國家質檢總局宣布已對徐州安營生物技術開發公司、山東濱州富田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這兩家“寵物毒糧”案的始作俑者采取停產和吊銷營業執照的處置，并取消其自營進出口權、查封了辦公室和廠房，企業的主要負責人也被當地公安機關逮捕，正依法接受審查。

而針對巴拿馬“毒糖漿”事件，中國國家質檢總局于7月23日表示已查封生產TD-甘油的泰興市甘油廠生產廠房和設施，注銷了企業營業執照，質監部門撤銷了此廠家的‘TD-甘油’企業標準備案，不再允許生產。

正是這極少數的企業，引發了西方國家對中國制造的輿論抨擊，并被加以利用，最后形成一股不容忽視的“反中國制造”的“浪潮”。

這幾乎成了“中國制造”稱雄世界之后的一次“滑鐵盧”！？

不過凡事利弊各半，也有觀點認為，如今暴露出的質量問題，以及之前的“非中國制造”風波，也并非壞事。

當前中國企業在走出國門時經常遭遇貿易保護主義，而且問題越來越敏感，而克服這個問題最好的辦法就是企業不斷地創新，不斷地向市場的高端發展，提高質量以及發展一些高端產品如奢侈品等。

如賓夕法尼亞大學沃頓商學院常務副院長舒宓雷(David Schmittlein)博士就認為：在世界上不同的國家，“中國制造”和“非中國制造”意味著不同的含義，那些希望走向世界建立國際化品牌的中國企業，不應當完全把自己和所謂的“中國制造”聯系在一起，反而“非中國制造”還可能是突出自我價值的一種比較好的手段。

他還告誡那些志在走出去的中國企業，面臨的最大挑戰將是如何能夠真正了解新的市場和全新的消費者需求，這將決定“走出去”戰略的成敗，而當前很多企業卻想當然地認為市場是類似的。

我們還要看到，如今所有的國際著名品牌運營商都來中國采購商品，都把中國視為提供高質量、低價格商品的神奇土地。“中國制造”的暢銷世界使得中國成為了“世界工廠”，但卻不等于成為“世界品牌”，西方國家同樣會有少數人把“中國制造”視為“廉價”、“劣質”和“模仿”的代名詞，“反傾銷”訴訟此起彼伏，如果中國企業缺乏相應的對策，“中國制造”會被永遠釘在“低檔貨”的恥辱柱上。

而對各種針對“中國制造”的訴訟，中國企業應該拿起法律武器，積極應訴。一個成功的案例是，當年比亞迪接連在海外被日本三洋電機公司和索尼公司提起專利訴訟，分別歷時三年和兩年半，比亞迪果斷應訴，并取得了最好的結果。在與三洋電機的官司中，雙方選擇了妥協與和解，而在與索尼公司一案，針對索尼的第二次上訴，日本知識產權高等裁判所作出判決，維持日本特許廳之前作出的“索尼第2646657號專利無效”裁定。

在更早的2003年7月14日，歐洲打火機制造商聯合會撤銷了對中國打火機的反傾銷申訴。這是我國加入世貿組織以后，民營小企業的小產品第一次打贏“洋官司”。這個消息令中國打火機行業歡欣鼓舞，溫州的企業更是興奮不已。

亞洲開發銀行駐中國代表處高級經濟學家莊健則稱，這一系列事件也為中國經濟增長模式的轉換、為中國的可持續發展又一次敲響了警鐘。過分依賴出口，過分強調勞動力低成本優勢，不重視自主創新的經濟增長是難以持續的，而嚴把質量關，不斷創新，促進產業升級換代，才是未來的根本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