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然間讀到一篇散文《人生若只如初見》,字里行間透出一股淡淡的憂傷。文中大抵是男男女女的風花雪月如何一點一滴成了鏡花水月。因為初見而向往,而美好,而充滿歡欣。行得愈近,卻發現,原本明媚的月也不過只是一個普通的星球罷了。于是,一首納蘭容若的《木蘭詞》道出了人生終不能如初見的傷懷:“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是啊,初見,那時只是一個會心的眼神,一絲似有若無的想念,一份自在隨心的心情,一種沒有牽絆的情思。微笑輕巧而溫暖,情感干凈而透明,自然不會“秋風悲畫扇”,又何以怨道“故人心易變”?
可又如何只是初見?情到深處無怨尤,又有誰能做到收放自如,恰到好處,用數學的邏輯和思維為相遇和相知擺好方程式,知道怎么樣假設,怎么樣求,又怎么樣解?像醫生那樣,在青白色的手術燈下,像解剖人體一樣把情感一道道解剖開來,然后用手術刀指點著,理智地數點這里是胃,那里是心,從彼時開始,要到此時結束?
當年,就算是用文字將情感剖析得徹徹底底的張愛玲,曾經活得明明白白的張愛玲,卻也因為大漢奸胡蘭成,“將頭低下去,一直低到塵埃里,在塵埃里開出花來”。只是,這朵花在胡蘭成那兒卻瞬間枯萎了。于是,在文字里,張愛玲仍然為所有的人找到了結局,卻獨獨忘了自己,正所謂“人間沒個安排處”!最后客死他鄉的她,拼卻一生,怕是也不愿相信,因為慈悲所以懂得她的胡蘭成在轉身之間就已經與她隔世。初見的時候,他是說過于千萬人之中遇到了她,“愿使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的,但承諾讓生命才剛剛開花,卻又讓她匆匆凋落了。但聽過張愛玲說痛,卻從未說過悔,所以,再大的明白到最后可能也心甘情愿糊涂。
作家安憶如也寫了一本名為《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書,在網上賣得很火,卻從未讀過。不知是我長大了,還是歲月老了,總覺得自己早已經過了讀此類書的年紀。但不看便知,一定又是一段充滿遺憾、充滿著那種被譽為甜蜜的傷的故事,只憑得這一聲“人生若只如初見”,便足以吸引人們去翻閱它了。所以說納蘭容若這首詞寫得狠,雖說言詞并不犀利,但這一聲輕嘆卻擊中了人的痛處。縱然韶華已逝,流光飛轉,因為曾經失去過,或者因為曾經從未得到過,初見時的記憶,初見時的感覺,總是剎那芳華。人們更愿意嘆息著憑吊殘缺,殘缺成了美,成了渴望,成了時尚。
當真的有一天,站在歲月的河邊,就算忘記了生命里所有的枝枝蔓蔓,也不會忘記因為濃重,青春曾經盛開在那一世的那一年,也不會忘記因為濃重,這明媚凡間,我曾經哭泣著看見幸福露出了笑臉。
(作者單位:通榆縣開通鎮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