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在取款機旁張貼“操作須知”

隨著銀行存、取款方式由傳統的窗口人工辦理變為從ATM取款機上劃卡也可辦理以后，陸續出現了一些存取款安全方面的糾紛。究竟損失責任應由誰來承擔?

一儲戶從銀行ATM機取款時，被犯罪嫌疑人張貼在取款機旁的“操作須知”忽悠，13萬元的巨款一夜之間從銀行卡上蒸發。遭遇詐騙的儲戶在找不到犯罪嫌疑人的情況下，以銀行疏于管理為由，將銀行告上了法庭。那么。銀行要不要為儲戶遭受詐騙的后果埋單呢?一起儲戶遭受犯罪嫌疑人利用銀行ATM機詐騙后而向銀行索賠的案件。經過蘇州市兩級法院的審理后，于2007年6月29日有了終審答案，銀行被法院判決為儲戶取款被騙造成的損失擔責三成。據悉。銀行為儲戶遭遇ATM機詐騙埋單的，在全國尚屬首例。

輕信“須知”：13萬元一夜被卷空

現年44歲的蔣先生，是江蘇省蘇州市人。蔣先生曾向中國工商銀行蘇州分行(簡稱蘇州工行)辦理了一張工商銀行牡丹靈通卡。因為存取方便。他平時將錢都盡量打到了這張卡上，不知不覺。他的卡上就積存了13萬余元。

2006年4月8日晚8時許，蔣先生因急需用錢，便來到蘇州工行下屬的景德路分理處的ATM自動取款機上準備取款1500元。可是，讓蔣先生沒有想到的是，當機器屏幕顯示取款交易成功時，他所取現金并沒有從取款機的出幣口出來，且機器發出異響。見取款機發生了故障，蔣先生隨即用自己手機撥打了工商銀行的服務電話95588。電話接通時間為1分零3秒，但無人應答。就在蔣先生不知所措的時候，他發現取款機邊上貼了一張“ATM自動取款機操作須知”的紙條。內容為：“各位儲戶您們好：為了保障您的資金安全，以及減少您不必要的資金損失，我行敬告您務必根據ATM機內提示進行操作。在操作過程中應防止旁人偷窺密碼(包括我行員工)，如您在交易過程中發現有卡被吞或取不出現金等異常情況，請您不要離開ATM機并立即與我行ATM機事務處理中心聯系處理。如因儲戶在我行工作人員未處理之前離開ATM機。所造成的一切資金損失我行概不負責。聯系電話：618－922－95588。”看到了“操作須知”，蔣先生心也就踏實了些許，便撥打了該紙條上的電話。并按電話中對方的指示，自己在取款機上進行了三次轉賬操作。將其賬戶上的138500元分別以50000元、50000元、38500元轉賬到對方指定的銀行卡上，最后還按對方的建議，將銀行卡重新塞入了取款機，等待次日到銀行辦理手續。雖說按照“操作須知”操作完畢。但畢竟卡上存有13萬余元，且卡還存放在取款機中，蔣先生心中總是忐忑不安。

第二天早上9時30分左右。蔣先生匆匆趕往景德路分理處。當他趕到分理處時，遠遠就看見“ATM自動取款機操作須知”仍張貼在該自動取款機旁，他隨即來到柜臺向銀行查詢。當銀行工作人員告訴蔣先生他卡上余額僅30元時，蔣先生如五雷轟頂，一下子被震懵了。他將自己前一天晚上取款時遇到的情況如實向銀行作了反映。并就此事的發生以及給自己造成的損失和銀行據理力爭。可是。和銀行交涉后，蔣先生方知自己上當受騙，隨即向公安機關報案。

協商不成：儲戶一怒告銀行

接到報案后，公安機關立案偵查。經查發現犯罪嫌疑人將蔣先生轉到其指定信用卡上的138500：~轉賬約26筆，并在一夜之間從全國各地26個不同賬號取走。公安機關凍結了犯罪嫌疑人尚留在賬號里的6000元，至今犯罪嫌疑人未被抓捕歸案。

在公安偵查過程中。蘇州工行向公安機關提供了相關影像資料。從中可以看出犯罪嫌疑人在蘇州工行辦理信用卡時提供的身份證復印件上的照片與犯罪嫌疑人本人明顯不符。

同時，公安機關現場勘驗。證實客戶使用蘇州工行提供的ATM機時，顯示屏幕上會出現“為了保障您的資金安全，交易時請確定身邊沒有其他人。以防密碼被竊取，請您務必根據ATM機內提示操作。任何ATM機外的提示或表示均非本行行為”的相關提示。在該顯示屏上方也張貼了一張內容大致相同的“風險提示”牌。

事情發生后，蘇州工行將蔣先生未能從提款機中提取的1500元支付給蔣先生，而蔣先生損失的是13萬余元巨款，銀行只是返還了蔣先生沒有能從機中提取出來的1500元，銀行的這一做法當然不能讓蔣先生滿意。為此，蔣先生便多次與銀行交涉，提出，蘇州工行的ATM機監管存在漏洞，讓不法分子有機可乘，客服電話“95588”1分零3秒無人接聽，這些都是導致自己資金損失的原因。他認為自己所受到的損失系銀行疏于管理、缺少風險防范所致，應予賠償。而銀行則認為蔣先生的巨款之所以被騙，完全是因為蔣先生盲目相信和疏忽，與銀行沒有關系，對蔣先生被詐騙巨款銀行只能表示同情，不可能賠償。雙方協商不成，蔣先生便來到了蘇州市滄浪區法院。一紙民事訴狀將蘇州工行告上了法庭，請求法院判令蘇州工行賠償損失人民幣138500元，承擔利息249.30元，并由蘇州工行承擔訴訟費用。

對于蔣先生的起訴，蘇州工行提出的答辯意見是：首先，ATM機的管理欠缺和此案的結果并無因果關系，導致蔣先生存款流失的直接原因是他人所致：第二，蔣先生疏于防范。聽信犯罪嫌疑人的告示造成資金損失。客戶在辦理靈通卡時。都必須簽訂協議。根據該協議，工行的服務電話僅95588。蔣先生是憑密碼轉賬；第三，本行為防范ATM機的操作風險。已在機器屏幕上作了“任何ATM機外的提示或表示均非本行行為”等風險提示。

是非定論：雙方按過錯擔責

滄浪區法院經審理后認為：本案蔣先生作為持卡人在ATM機上取款時，由于疏忽大意。缺乏一般儲戶應有的警惕和警覺，輕信了犯罪嫌疑人張貼的“操作須知”，事實上撥打了其提供的電話。并完全按對方的指令進行操作，將自己賬戶上的138500元分三次分別為50000元、50000元、38500元轉賬到犯罪嫌疑人的卡上。蔣先生的輕信、疏忽與自己的直接錯誤操作是導致本案的主要原因，故蔣先生應對該損失承擔主要責任。另一方面。應認定蘇州工行對自動取款機的管理上存在一定的疏漏。另根據公安機關的調查，有關犯罪嫌疑人辦理新卡時提交身份證復印件上的照片與其本人明顯不符，也反映了蘇州工行在管理上的疏忽。此外蔣先生在ATM機發生故障后按常規撥打蘇州工行服務電話95588，接通時間為1分零3秒，卻無人應答。該事實說明蘇州工行在提供95588的服務上存在缺陷。綜上，根據公平原則和誠實信用原則，原審法院酌定由蔣先生承擔其損失的70％。蘇州工行承擔30％。

2007年3月12日，滄浪區法院依照《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第五條、第六條第2款、第一百零七條的規定。作出了一審判決，判決蘇州工行賠償蔣先生人民幣39750元。

一審判決后，蔣先生和蘇州工行均不服。于2007年3月21日雙雙向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上訴。

在上訴中，蔣先生稱：蘇州工行在提供取款機服務時，由于取款機沒有維修監管到位，使本人錢款無法取出，蘇州工行顯然未盡到主要義務，本人在此情況下按照通常的信任。在撥打95588沒有得到相應服務的情況下，撥打提款機上其他服務電話。顯然沒有過錯，也符合一般注意義務的要求；而所謂犯罪分子的操作提示恰是在蘇州工行防范措施完全沒有的情況下得以實現，此外。因蘇州工行開戶審查不嚴。導致犯罪分子順利辦理新卡，使得犯罪得逞。蘇州工行未盡到銀行卡服務的主要義務，其應對上訴人的損失承擔全部賠償責任。

蘇州工行上訴稱：事發當晚。本行并不存在管理上的疏漏，導致蔣先生直接經濟損失的是其自身的疏忽及犯罪嫌疑人的犯罪行為，與事發后犯罪嫌疑人張貼的“操作須知”未被清除之間無必然聯系：一審法院之所以認定本行存在管理上的疏漏是基于取款犯罪嫌疑人與辦理銀行卡的犯罪嫌疑人是同一個人，但對于提款人與辦卡人是否為同一人，公安機關目前尚未偵破，故一審認定本行在管理上存在疏忽缺乏事實依據：95588作為本行的客服熱線，在電話接通前有較長時間的語音提示，由于蔣先生未按提示選擇相應的服務。才會出現無人應答，一審認定本行提供的95588服務存在缺陷證據不足。

蘇州中院經審理后認為：蘇州工行向蔣先生發行了工商銀行牡丹靈通卡。據此雙方之間成立儲蓄存款合同關系。本案中，蔣先生作為持卡人在ATM機上取款，系其行使合同的主要權利，但蔣先生作為儲戶于ATM機取款時也應履行合同的附隨義務，該附隨義務具體體現在儲蓄合同中要求蔣先生在取款時應負有一定的注意和謹慎義務，由于蔣先生在行使合同權利時的疏忽大意，明顯缺乏一般儲戶應有的警惕和警覺，輕信了犯罪嫌疑人張貼的“操作須知”，并撥打了“操作須知”上的電話，又完全按犯罪嫌疑人的指令進行操作。在此過程中，蔣先生系采用包括輸入由其自行保管的牡丹靈通卡密碼在內的方式，通過ATM機的屏幕及鍵盤，將其賬戶上的138500元分三次轉賬至犯罪嫌疑人所設的銀行卡。蔣先生對其資金賬戶所作的三次轉賬是明知的，根據日常生活經驗法則判斷，在此情況下向自己并不了解的銀行卡匯入近147)-元是具有相當風險的，蔣先生對該等風險應能予以預見，但事實上由蘇州工行設置于ATM機屏幕上的有關“任何ATM機外的提示或表示均非本行行為”的風險提示并未引起蔣先生的足夠重視，故蔣先生于本案中的輕信、疏忽及其直接錯誤操作是導致其牡丹靈通卡賬戶資金被騙取的主要原因，蔣先生對由此造成損失應承擔主要責任。蘇州工行作為儲蓄存款合同關系的合同一方，對儲戶存入的資金應盡到安全保管的義務，同時對儲戶取款也應提供安全便捷的保障，ATM機相當于銀行的商業柜臺，銀行通過設置ATM機以達到向顧客提供更為便捷的服務。就犯罪嫌疑人利用ATM機實施詐騙犯罪而言，銀行作為專業的金融機構在經濟、技術等方面對銀行卡防盜、抗盜的風險能力均遠遠強于一般儲戶；本案中，蔣先生在取款時遇犯罪嫌疑人設置的障礙，蔣先生接通工行服務電話95588逾一分鐘，但對于發生的故障未獲得解決，即蔣先生在求助于銀行服務電話的過程中未得到相應的處理，-，蘇州工行對此具有一定的過錯。此外，從事發次日銀行正常營業時間內，犯罪嫌疑人張貼的“操作須知”仍未被清除，以及根據公安機關的調查，有關犯罪嫌疑人辦理新卡時提交身份證復印件上的照片與其本人明顯不符等情節分析，蘇州工行在其管理上存在疏忽，蘇州工行在儲戶于ATM機操作時有責任及義務加以更好的防范措施。綜上，本案中蘇州工行基于管理疏漏及提供ATM機服務的瑕疵，應對蔣先生的損失承擔相應的責任。一審法院酌定由蔣先生承擔其損失的70％，工行蘇州分行承擔30％是恰當的。但原審法院適用公平原則失當，本案蘇州工行承擔賠償責任系基于其向儲蓄存款合同相對方提供ATM機服務過程中存在的瑕疵，蔣先生作為儲戶也實際因該等瑕疵遭受了損失。鑒于一審法院所作由工行蘇州分行賠償蔣先生39750元的實體判決并無不當，故本案二審可予維持。蔣先生關于應由蘇州工行對其損失承擔全部賠償責任的上訴主張不能成立，法院不予支持。蘇州工行關于其并不存在管理疏漏的上訴主張亦難以成立，法院亦不予采信。

2007年6月29日，蘇州中院依據法律的有關規定，作出了“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的終審判決。

(責編：向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