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心遭遇尷尬：抗暴女竟是“壞女孩”

吉林省的大貨車司機封育君，在新疆戈壁灘上救起了一個生命垂危的女孩董小嬋。然而，就在人們紛紛對董小嬋施出熱情的救援之手時。警方的結果卻讓人們大吃一驚：董小嬋先前自述的悲慘遭遇是假的，她是一家娛樂城的三陪小姐，因對顧客進行詐騙。被對方殘酷報復，對方砍斷她雙腳的腳后跟，將她棄置于戈壁荒野，要讓她活話凍死……

獲救女孩泣血悲訴

2006年12月5日凌晨4點多鐘，從新疆烏魯木齊市通往烏拉泊古城的公路上，一輛大貨車疾駛前進。

車內有3個男人，封育君駕駛著大貨車，副駕駛員張力和租車人李東陽正在酣睡。封育君為了抵御困意，一邊喝著濃得發苦的茶水，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前方的道路。突然，前方幾十米遠的路邊伏著一個人在揮手求救。

是不是出交通事故了?封育君趕緊將車開到路邊停下，然后下車來到求助者身邊。借著車燈光，封育君看到地上趴著一位女孩子，這位女孩子相貌清秀，看上去20歲左右，她衣著單薄，雙足暴露在外面，身體下面的積雪滿是斑斑血跡。

封育君趕緊問：“姑娘，你怎么了?”女孩子虛弱地想抬起頭跟他說話，可她頭一歪昏死過去。封育君拿手電照了照女孩子的雙足，這一看，他不禁從心底打了一個寒噤：她的兩個腳后跟都被砍斷了，刀口足有兩寸深。

封育君趕緊將車上的張力和李東陽叫醒，要他們一起將女孩子抬到車上送往醫院。李東陽擔心地說：“這荒郊野外的，咱們把她弄上車，萬一她要是活不過來，那咱們不是有口難辯嗎……”張力也在一邊隨聲附和。封育君堅定地說：“怎么說也不能見死不救，有事我擔著!”

3個人將女孩子抬到駕駛室，張力和李東陽一左一右將她架住。封育君加快車速，緊急向烏市駛去。半個小時后，他們來到烏拉泊收費站，由于大貨車駕駛室內只能坐3人，現在卻擠著4個人，守在此處檢查過往車輛的新疆自治區公安廳交通總隊高級公路支隊烏拉泊大隊的民警張肇杰一眼就看出了問題。

聽了封育君的解釋，張肇杰趕緊將女孩子抬到警車上，緊急送往醫院。同時，由于暫時不能判定封育君的話是真是假，大貨車被暫扣，張力和李東陽留下來等待處理，封育君則跟著警車一起趕往市區送女孩子入院。

半個小時后，警車將女孩子送到了距離收費站最近的一家大醫院。張肇杰和封育君湊了5000元，墊付了第一筆搶救費用。女孩子被推進急救室，醫生檢查之后發現，不但女孩子的兩個腳后跟被砍斷，而且她的身上留下多處被暴打的傷痕，令人觸目驚心。由于在雪地里爬行時間過長，女孩子的兩個膝蓋已經磨爛了，血肉和衣服粘結在一起，更由于失血過多及穿著單薄，她的腿部肌肉已經被凍得失去了正常的生理功能。主治大夫趙志浩不禁連連搖頭：“慘不忍睹……”

經過搶救，女孩子終于蘇醒過來，面對大家的詢問，她剛開始只是一個勁兒哭泣，后來哭著訴說起自己的不幸遭遇。

女孩子名叫董小嬋，烏魯木齊人，家里很窮，16歲輟學，18歲出門打工，現在在一家市場內賣服裝。一年前，她所住出租房的隔壁住進一個名叫蘭蘭的女孩子，兩人交往并不多，后來她搬了家，二人再也沒有聯系。昨天晚上，蘭蘭突然給她打電話，邀請她一起去某飯館吃飯。

董小嬋到了那里，發現和蘭蘭一起來的還有一個高個子、留著小平頭的男子，20多歲的樣子，蘭蘭說是她的男朋友。飯吃到一半時，蘭蘭接了一個電話，先離開了。董小嬋覺得挺尷尬的，提出要回家，小平頭男子堅持要開車送她回去，將她帶上了一輛白色轎車，車內還有兩名30歲左右的男子。坐上車不久，兩名男子問董小嬋想不想到娛樂城去做三陪小姐，董小嬋說不想，兩名男子兇相畢露，拿著匕首威逼她：“你要敢不干，你這條小命就玩完!”董小蟬哭著說不干，兩名男子用毛巾塞住了她的嘴，把車開往烏拉泊方向。來到烏拉泊的一處戈壁灘，3個人將車停在公路上，將董小嬋帶到戈壁灘深處，對她實施了輪奸。3個人繼續威脅她去做三陪小姐，董小嬋堅決不從，他們對她進行了瘋狂的毆打。最后，見威逼她做三陪小姐無望，他們決定“做掉”她。他們用殘忍的方式砍斷了她的腳后跟讓她無法行走，脫去了她的棉衣，拿走了她的手機，想讓她在戈壁灘的雪地上活活凍死。

歹徒離開后，強烈的求生欲望驅使著董小嬋自救，她忍著劇痛，用雙手和雙膝發力，一點一點地往公路的方向挪動。膝蓋磨爛了，手也磨破了，她依然強忍著鉆心的疼痛繼續爬……5個多小時過去了，她艱難地爬到了公路邊……

愛心如潮遭遇欺騙

聽了董小蟬的哭訴，封育君當場表態：“姑娘，你不要傷心，我們無論如何也要想辦法幫助你。”說完，他就給一個朋友打電話借錢。趙志浩大夫也承諾說服院領導，讓董小嬋在沒有交納手術費的情況下提前接受手術，盡量保住她的雙腳。張肇杰一邊向烏拉泊警方報案，一邊告知烏市媒體報道此事，呼吁社會對董小嬋進行愛心救助……

上午9時，醫院緊急組織專家進行會診，確定手術方案。上午10時手術開始，下午6時手術結束，醫院還成立了愛心小組，對董小嬋實施特別照顧。由于董小嬋的雙腿肌肉及神經嚴重凍傷，主治醫生認為還需要進行多次手術，費用預計16萬元左右。當天，董小嬋的父母聞訊趕來，他們隨身僅僅攜帶著籌得的3000元錢。此時，封育君、張肇杰以及醫院的工作人員已經為董小嬋捐款1.6萬多元，但是這些錢只不過是杯水車薪。

第二天，媒體報道了董小嬋的悲慘遭遇，許多讀者向報社和醫院打來電話，要求嚴懲兇手，詢問怎樣為董小嬋捐款救助。一些市民到醫院探望董小嬋并為她捐款，其中上有年逾古稀的老奶奶，下有幼兒園小朋友。由于手術后需要隔離靜養，探視者們按照醫生的要求排著長隊走上前，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口探看躺在病床上的董小嬋，每一個人眼里都飽含著熱淚……僅僅兩天，捐款數額達到8萬多元。

12月7目，烏拉泊警方正式介入此案開始進行調查。不料，民警在對董小嬋詢問案情時，發現董小嬋的敘述中存在許多漏洞：一、董小嬋不愿意交待自己租住在何處、在何處打工賣服裝；二、民警欲對董小嬋的內褲進行物證提取，以通過殘留物鑒定兇犯的DNA，董小嬋拒絕交出證物配合偵查；三、在民警對案情進行深入質詢時，董小嬋表情慌亂、閃爍其詞。警方就相關情況對董小嬋的父母進行了反復詢問，董小嬋的父母終于不得不道出了實情：董小嬋并非在某服裝城里賣服裝，而是在一家夜總會里做三陪小姐。

本身是一名三陪小姐，卻說是因為拒做三陪小姐才慘遭毒害，這分明是撒了一個彌天大謊，董小嬋為什么要撒謊?民警連夜對董小嬋進行了耐心的說服教育，董小嬋終于吐露出了真相。

不久前的一天，董小嬋在夜總會坐臺時，認識了一位名叫黃鋼的顧客。黃鋼有一個價值6000多元的新款手機，他幾次拿出來在董小嬋面前炫耀，董小嬋十分羨慕，起了貪心。12月4日，董小嬋和另外一個坐臺女穆娜商量如何將黃鋼的手機騙過來，穆娜表示配合作案。當晚，穆娜叫來了男朋友王平，3個人制定好計劃，由王平打電話約黃鋼一起吃飯。吃飯的過程中，穆娜以打電話為由“借”走了黃鋼的手機，隨后王平也離開了。黃鋼發現后十分惱火，盡管董小嬋裝出無辜的樣子，但黃鋼是個老江湖，他哪里會相信董小嬋的小伎倆，于是威迫董小嬋上了他的車，逼她交出手機，董小嬋咬緊牙關不承認自己參加了騙局。黃鋼又叫來了自己的兩個朋友，這兩個人都是刑滿出獄的罪犯。董小嬋經受不住折磨，承認了她的欺騙行為，她答應給穆娜和王平打電話，要他們將手機送過來。電話打通了，穆娜和王平卻一口回絕，黃鋼惱羞成怒，在朋友的教唆下，他把車開到烏拉泊附近，將董小嬋拉到戈壁灘上，先對她進行了毆打，然后又殘忍地砍斷了她的腳后跟……

當董小嬋在醫院蘇醒過來后，面對著救命恩人們的詢問，她實在沒臉講出事情的真相，于是撒了謊。“我好后悔啊，還不如死了算了……”董小嬋悲痛地大哭起來。

這是誰也沒想到的真相，而且事情的結局又會因為這一真相而不堪設想。民警與趙志浩大夫商量：面對如潮的愛心，此時要不要將真相公布出來?趙志浩說出了自己的擔憂：現在公布真相，人們從心理上肯定無法接受愛心遭遇欺騙的事實，以后不會再有人對董小嬋進行捐助，董小嬋的后期手術和治療將無法完成，年近20歲的董小嬋將面臨一生癱瘓在床的悲劇，而且由于受凍過度導致心、肺、腎等臟器功能受損，如果不能通過良好的治療進行修復而導致情況惡化，還育可能危及到她的生命。趙志浩建議民警暫時隱瞞真相，待社會捐款足夠董小嬋治療時再公布。

民警認為，人們對受資助者的真實情況直具有第一時間的知情權，然后再做出是否捐助的選擇，現在讓人們在受蒙蔽的情況下繼續捐款，往嚴重里說是欺詐，往輕里說是欺騙愛心，將來導致的負面影響不可估量。最后，民警還是連夜通知了媒體前來采訪，把這個難題交給公眾去判斷。

面對眾多記者的鏡頭，病床上的董小嬋抓著自己的頭發，痛哭流涕：“我知道我是一錯再錯不可原諒，我愿意接受法律的懲罰，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希望所有幫助過我的好心人能給我一次悔過自新的機會……”

重新做人需要寬容

12月8日，烏魯木齊各大媒體同時報道了事情的真相，各家媒體幾乎都設立了專門熱線，組織市民對“當愛心遭遇欺騙之后，還應不應該繼續下去”、“是待救的生命更重要，還是故意的欺騙更可恨”等話題進行大討論。

從12月9日開始，烏市各媒體的熱線電話幾乎被打爆了，市民們紛紛加入進討論之中。面對令人尷尬的真相，大家的辯論十分激烈。有人認為，三陪女令人唾棄，而且還是因為詐騙被報復，這樣的人不值得同情，尤其是她在獲救后還不知悔改，繼續通過欺騙來獲得愛心資助，這是對愛心的褻瀆和耍弄，幫助她實際上是對無恥和犯罪的一種支持，而真正的愛心是要送給那些真正值得關心和幫助的人。

然而，在起先的激憤過后，一種呼吁寬容的聲音漸漸響亮起來。很多市民認為，生命高于一切，董小嬋的一錯再錯固然可恨，但遠遠沒有錯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況且她只有20歲，以后的人生道路還很長，社會不應該就此拋棄她，應該繼續向她奉獻愛心。還有人考慮得更深遠，認為董小嬋作為一個三陪女，需要拯救的不僅僅是她的生命和健康，還有她的心靈，應該更多地從道德層面和人生觀上給予她關愛和幫助，讓她徹底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使更多和她有著相同經歷的人從中得到教訓和借鑒

12月7日，一位名叫吳征的市民曾專程趕到醫院為董小嬋捐了300元。10日上午，吳征又出現在醫院，這一次他是要追回捐款：“我和我愛人的工資加在一起還不到2000元，這錢來之不易，我要把它捐給真正值得我們去幫助的人……”工作人員在請示過醫院領導后，退回了吳先生的捐款，吳先生也成為第一個要回捐款的人。隨后，又有幾個捐款者打來電話詢問能不能退捐，但是在得到肯定的答復后，他們并沒有來到醫院領取退捐款。還有一些市民在知道真相后打消了捐款的念頭——他們的想法和吳先生一樣，希望把錢捐給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少數人“打退堂鼓”，并沒有影響到愛心大潮的涌動。83歲高齡的賈化林老人，從媒體上看到消息后趕住醫院為董小嬋捐款，他專門打電話給記者說：“小嬋姑娘的處境很危險，不管她過去犯了什么樣的錯誤，我們都不能漠視她的生命，一定要讓她健康地活下來，給她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愿意再次為她捐款，希望用我的態度來換取更多人對她的寬容!”隨后，老人再次為董小嬋捐款200元，董小嬋的父母雙雙跪在老人面前，淚流滿面地代女兒表示感謝……

12月10日上午，董小嬋的救命恩人封育君拉著兩位同伴趕到醫院探望董小嬋，第3次為她捐款，他們即將離開烏市回吉林老家。封育君被特許穿上隔離服走進病房看望董小嬋，董小嬋掙扎著起身向恩人表示感謝，封育君輕輕拍拍她的頭，語重心長地說：“孩子，這么多的人都在關心你，以后的路一定要走好，行不?”董小嬋緊咬著嘴唇，淚流滿面地使勁點頭……

賈化林和封育君的豁達與寬容被媒體報道后，感動了更多懷著愛心的人們。經過了激烈的大討論之后，人們終于達成了統一的認識：和生命之重相比，董小嬋所犯的錯誤是可以原諒的，應該給她足夠的愛心，挽回她的生命，挽救她的靈魂。整個烏市再次掀起了為董小嬋捐款的高潮，短短數日，捐款總數突破了手術治療所需的16萬元，董小嬋通過醫院和媒體宣布將把余出的捐款轉交給自治區紅十字會。

2007年1月中旬，藏匿了多目的黃鋼等3名犯罪嫌疑人被警方以故意殺人(未遂)罪逮捕歸案，犯罪嫌疑人穆娜和王平也被捕。

由于董小嬋的傷勢很重，春節期間，她一直在醫院接受治療，后于2007年4月初康復出院。隨后，董小嬋以涉嫌詐騙罪被警方逮捕，面對前來采訪的媒體，董小嬋表示，她愿意接受法律的懲罰，認真改造，重新做人，不辜負所有關心和幫助過她的好心人的期望。

編輯 魏 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