ＣＥＯ與登山

總有一座山要翻

山是靈感之源，其遼闊和壯美自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萬科集團董事長王石每次從山里回來，就會口若懸河，下筆若有神助，一下子變成了歐陽修。山里安靜，人容易入定，而“定”能生慧。所以自古以來，修煉之人一般會選擇深山。其實，山頂上并沒有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一位富豪在珠峰20米見方的山頂，待了8分鐘，展開一面國旗，合了張影，許了個愿，最后還向一位3年前罹難的山友獻了一條哈達，如此而已。

死神是不能賄賂的，風險正是登山的魅力之源。沒有死的風險，登山就無法同其他100多種娛樂活動區分開來。攀登險峰也是一項最危險的運動。盡管如此，登山者還是絡繹不絕，其中不乏企業家。搜狐公司CEO張朝陽在登海拔6206米的啟孜峰時，差一點就掉進冰裂縫身亡:“忽然間，我的右手桿撐空，桿陷入冰裂縫，身體失去重心，我一下子撲在旁邊的王勇峰隊長身上，王隊沒有站住，摔倒了。”

不是每個人都會恰巧遇到救命之人。2005年5月，一支業余登山隊在攀登西藏啟孜峰的過程中，來自上海的企業家莊東辰就因出現高原反應不幸遇難。他最后一句話是:“繼續走，繼續走。”50歲的莊東辰曾任申銀萬國證券研究所有限公司董事長。在海拔5400米的營地，他起床后自感身體不適，帶隊教練將他放入隨隊攜帶的高壓氧艙，反應良好，隨后由兩名工作人員護送下山。但就在下撤到海拔4900米的高度時，他卻突然倒地不省人事，經搶救，增氧無效身亡。莊東辰曾登上非洲最高峰——海拔5895米的乞力馬扎羅山，是這支隊伍中年紀最大的一個。

莊東辰曾成功預測1999年網絡板塊的“5·19行情”。他將商業登山活動比作中國初級的資本市場:“商業登山活動與股市一樣，只有一批人犧牲掉了，人們才可能認識到差距，才可能產生新的體制。”不想此話竟一語成讖。

在登山者的眼里，高度并不再是惟一的目標，能夠掂量生命安全和成功登頂的分量，更是一種高度。一次，在距離頂峰300米的地方，三個登山者冷靜地選擇下撤，因為他們發現，這座神山還不肯向任何一個企圖征服她的人類敞開懷抱。其中一人說:“從做出這個決定開始，我就開始翻越心中的一座山。”絕不能耗盡所有體力去沖頂，必須留1 / 3體力下山，80%的山難者都是沖頂后在下山途中死的。如此說來，登頂不是目標，只是完成了登山的一半。活著回到山腳，才是登山的最高目標。

前面沒有腳印

“腳著謝公屐，身登青云梯。半壁見海日，空中聞天雞。”這是一種風流。但在登山家看來，與100個不同的人走在修好的路上，能有什么意思?爬峨嵋#65380;武夷#65380;雞足等天下名山，每一步都在先行者設計的套子中，重復而已，因為沒有難度，在頂上沒有絕處逢生的喜悅。游山是欣賞，登山是較量。登頂的魅力就在于所有的未知和不確定。

自己選擇路徑自己走，才有味道。要期待意料之外的驚喜，也做好犧牲的準備。登8000米以上的死亡地帶，不論體能#65380;經驗如何，探險者勇敢的心總是會被侵擾。背負沉重的裝備，兩腿分開，雙膝微彎，邁著八字步，眼中散發著探險者的光芒，背上一個從后面看不到頭部的大包，發揮小時候就有的找路天賦，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除了嘴以外，哪兒都痛，這樣才會樂在其中。很像自虐吧?

如今，登山的難度已經降低。有珠峰當地夏爾巴人準備營地和路線，幫你背東西，還到處都有梯子。登山家梅斯納一聲嘆息:“珠峰再也不是一座山了，它是一條高速公路。”在珠峰腳下可以看到很多歐美的大企業家，熙熙攘攘。英國登山家肯頓·庫爾，三年內3次登上珠峰:“你在這看到很多人，有律師，有銀行家，他們已經在社會的各個領域非常成功。他們來登山，只是為了能擁有一張在珠峰頂上的照片而已。”

沒有比人更高的

也有豪氣縱橫的。曾經有位企業家登珠峰時經驗不足，高原反應強烈，沒有控制好呼吸，氧氣消耗得很快。當他爬到8300米左右的高度時，突然發現有些胸悶，原來氧氣已經不多了。此時，要么下撤，下次再登頂;要么冒險，登上頂峰再說。他選擇了冒險。走吧，傻走吧，走到天盡頭就到頂了。

當他驚心動魄地爬到8400米時，竟然看到路邊有廢氧氣瓶。他逐個挑揀，在8430米左右的一個路口，終于撿到了一個盛有多半瓶氧氣的氧氣瓶。靠著這半瓶氧氣，他登上了頂峰，并安全撤回了營地。這就是英雄，所謂自助者天助之。真正的山頂是在人的心里。體驗這種超越，才能一覽眾山小。比如，登山路上，有一塊石頭，上面有水#65380;有青苔，很滑，前后都沒有人，誰都擔心會滑下去。敢不敢跨過去?過去就過去了。登山等于不斷地自我超越。以高度米量化，先是5000米的四川四姑娘山，接著是6000米的青海玉珠峰或者西藏啟孜峰，然后是7000多米的西藏章子峰。7500米的新疆穆士塔格和8200米的卓奧友，最后才是8848米的珠穆朗瑪。在登高過程中，人們或許會登出幻覺。即使是饅頭，一上6000米就會變成磚頭。有幻覺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分辨出現實和幻覺。

富翁之意不在山

登山是高消費，是富人的運動，是中國富豪最青睞的休閑方式之一。花費主要用于置辦登山裝備，重點考慮的是安全。帳篷睡袋3000元#65380;衣物3000元#65380;爐具1000元，高山靴1500元#65380;冰爪冰鎬1200元。安全帶鎖具上升器1300元#65380;眼鏡手表1500元……這些是基本登山用品。如果身體出現一些問題，諸如發燒之類，還需治療費用。再加上攀冰用小冰鎬和冰錐等，總共開銷在1.5萬元上下。參加技能培訓和初次體驗約需1萬元，登山路費每座一般5000元。

登山之人似乎“賤”得很，“花錢買罪受”。五年里，一位企業家一共攀登了16座山，其中6座未能登頂，前后花去了二三十萬元。一位企業家為珠峰之行，準備了價值10萬元的各類裝備，并支付了50萬元的各類費用。如果不能登頂，成本就更高。

張朝陽辦公室的玻璃櫥柜里有他登山的照片。因為登山，他結識了王石，因為旅游，中國500強企業的不少老總他都認識，正應了登山家王勇峰所說:“選擇隊友比選擇老婆還重要。”只是各自的含義不同。啟孜峰，藏語意為狗形山，與搜狗品牌“不謀而合”，張朝陽便吆喝一堆明星和企業家登山去了，把狗形山變成免費廣告牌，真是巧妙的營銷手段。

(選自《財富》2007年8月，侯海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