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企業依靠在地緣、業緣和血緣基礎上形成的華人商業網絡, 從事多元化、國際化的經營道路, 使華人經濟力量成為了支撐一些國家國民經濟發展的決定性力量。而這些當代華人經濟的成就, 主要源于幾代華人積累了百年的艱苦創業之果。
經過近百年的拼搏努力, 當代海外華人的經濟實力正在日益提升, 取得了相當大的成就。
據《全球華人經濟實力現狀與展望》研究報告的數據顯示, 目前海外華人資產總額為11588 億美元, 華資廠商總市值是6750 億美元, 海外華人一年所得約為2718 億至3171 億美元, 另據2004 年的資料表明, 目前全世界的華人資本已達到2 萬億美元。這些資本隨3000 多萬名華人一起遍布世界五大洲140 個國家, 涉及商業、制造業、服務業與高科技行業。因此,雄厚的資金實力使華人與伊斯蘭人、猶太人并稱世界金融三大巨頭。
海外華人資本呈現相對集中的特點,2006 年世界杰出華商協會組織發布了一個全球華人富豪榜。在前兩百名中, 除去中國大陸和港、澳、臺地區的161 位華商外, 其他39 位中有31 位來自于東南亞地區, 占了將近80%。由此可以看出, 全球華人資本主要集中于東南亞和北美地區, 尤其是東南亞地區, 華人企業在銀行業、商業、房地產和工業等領域中, 影響力甚大。
華人企業依靠在地緣、業緣和血緣基礎上形成了龐大的華人商業網絡, 從事多元化、國際化的經營道路,使華人經濟力量成為了支撐一些國家國民經濟發展的決定性力量。而這些當代華人經濟的成就, 主要源于幾代華人積累了百年的艱苦創業之果。
在惡劣的環境中形成積累
以東南亞地區的華人為例, 絕大多數海外華人的先輩都是19 世紀中期以后移居到當地的中國破產農民和手工業者, 還有一部分人是以“ 契約華工” 的身份被賣到當地的。在殖民地時代的東南亞地區, 華人的生活境地非常悲慘, 他們在宗主國的掠奪和壓迫下, 在夾縫中通過辛勤勞動積累資本。
東南亞華人的經濟力量首先是通過零售、中介和批發等商業渠道發展、運作起來的, 特別是在當地的零售商業中。經營者大多是商業領域的小商小販、小旅館、小飯店以及家庭作坊式的各種小型加工廠等, 業務范圍一般集中在當地的某一城鎮之內。
在華人經濟早期的形成過程中,由于缺乏經營所必需的資金支持、文化認同、生產技術、政策傾斜等, 華人主要依靠血緣、地緣關系, 從家庭、親友、同鄉與社團中獲得創業資本; 靠個人的信譽維系商貿活動; 在市場需求的刺激下, 投入農業( 橡膠、菠蘿和甘蔗等種植業)、農林產品加工業( 橡膠加工制造) 和礦業, 生產宗主國所需的工業原材料和生活消費品。這種以商業為主的華人資本在東南亞的整個殖民地時期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而作為祖國的中國( 清政府與國民政府時代), 由于國家的貧弱,祖國大陸缺乏足夠的實力來扶植海外華人資本的發展, 華人資本的積累過程是華人自力更生、克服逆境而艱難成長起來的。

1945 年, 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東南亞各國逐步脫離了與歐洲宗主國的從屬關系而相繼獨立。一些獨立國家由原住民組成的政府出于推動、保護國內占大多數的原住民的經濟利益, 縮短當地華人移民與原住民之間的經濟差距, 出臺了一系列狹隘極端的“ 限華、排華、反華” 政策( 比如禁止華僑經營零售商業), 嚴重束縛了華人經濟的發展, 從1956 年到1967 年, 東南亞華人資本成長不足6億美元。這使得華僑華人資本結構發生了變化, 不得不把資本從零售商業轉移到其他行業。
直到1967 年東盟成立后, 各國開始推行符合國情的經濟政策, 華人資本的發展環境才得以改善。為了發展當地的民族經濟, 實現國家工業化, 東南亞各國先后制訂了進口替代和出口導向經濟發展計劃,努力發展民族工業體系, 先后頒布許多優惠工業投資的法規, 鼓勵包括華僑華人在內的各種資本投向工業領域。于是, 原來以商業為主的華人資本, 逐步向工業、金融、交通航運、房地產和旅游等行業擴展, 形成了投資領域與經營業務多元化的狀態。如馬來西亞郭鶴年起家時所經營的面粉業、食糖業以及印尼黃奕聰起家時的椰油煉制、肉豆蔻及丁香的生產及商貿經營。
隨全球經濟復興而崛起
上世紀70 年代后, 混亂一時的東南亞政局基本趨于穩定, 東盟一體化日益形成, 全球經濟復興浪潮滾滾向前, 東南亞華人經濟也進入了成熟期, 獲得了最快速的發展。華人企業經營的產業層次不斷提高, 多元化經營范圍進一步擴大。許多大型東南亞華人企業開始采用跨國公司戰略, 經營業務的國際化程度不斷提高, 出現了一批實力雄厚的企業集團和跨國公司, 如印尼林紹良的三林集團, 馬來西亞吳家熊的大馬集團、郭鶴年的郭氏兄弟集團。涌現了如印尼的黃奕聰, 菲律賓的陳永栽、鄭周敏, 泰國的謝易初等華人商界巨子。華人企業無論是經濟實力、運作模式還是經營范圍都得到了脫胎換骨的轉變。
華人資本的經營產業的多元化格局已經形成, 經營范圍從商業、農業、金融和制造業轉向地產、酒店和國際貿易。為了配合地區出口導向型的經濟格局, 東南亞國家、港、臺、澳的華人企業全方位向金融業、地產業、旅游服務業、傳播業、電子信息工業等經濟領域擴充, 甚至一些國家和地區的基礎設施建設也容納了大量的華資參與。這些新的景象充分說明傳統的華人企業已經在經濟內容和層次上產生了革命性的變化, 而且成為一種發展趨勢。華資的家族性導致的單一、低層經濟內容將被更新為一種適合國際經濟發展潮流的高層次多元經濟內容。如一些華人財團的第二代接班人在國際上開辦的新型企業就涉及到現代傳媒業, 衛星通訊業, 生命工程產業, 新能源替代工業等。
華人企業的管理與經營制度也開始向西方現代公司模式的轉型, 企業的股份制改革與融資渠道的多元化使不少企業掛牌上市, 走上了上市籌資的快車道。另外, 由于華人企業所在國的國內市場飽和, 國內企業網絡的逐漸龐大。為了擴大企業規模以獲取規模效益, 尋找新興市場, 源源不斷的資金來源使企業經營地域突破了國界, 開始在以東亞、東南亞為主的國家和地區從事跨國投資, 華人資本的流動性增強, 國際化程度越來越高。華人企業集團逐步突破所在國的界限, 到國外建立分支機構或子公司,成為國際資本市場上的一支重要投資力量。他們的跨國經營的地域從東南亞地區延伸到歐美及中國大陸等新興市場, 把經營觸角延伸世界各地。以印尼林紹良的三林集團為例, 三林集團從傳統的商業發展到多元化產業,涉及水泥、食品、金融、汽車、房地產、國際貿易, 在亞洲、歐洲、北美投資的企業有135 個。
海外華人資本的幾個共同特征
無論是東南亞華人資本還是北美華人資本, 出于共同的文化傳統的熏陶, 總是會出現一些共同具備的鮮明特征。
首先, 華人資本與企業有著濃厚的家族性。這與華人資本的最初積累過程密切相關。早期華商企業的規模較小, 大多為家族式的作坊或店鋪, 家族成員是最主要的依靠力量。這種傳統思維對后代的華人企業影響深刻, 以至于家族式的經營管理居于主導地位。比如, 以一個或幾個大型家族企業為核心, 通過持有股份、派遣管理者逐級控制下屬子公司, 從而把各種規模不等的公司納入家族企業體系。企業的所有權和經營權都被家族掌控, 家族對公司往往擁有絕大部分的股權。在家長年老體衰或是過世之后, 企業資產在家族內繼承, 子承父業。如馬來西亞郭鶴年的家族企業, 基本上由其兄弟子侄來領導, 在經營權方面實行家長制, 家長在企業中具有至上的權力。
其次, 華人資本的融資以關系型融資為主。在現代經濟活動中,企業單純依靠自身的資本積累是遠遠不夠的。華人所在國的融資渠道不完善, 又受到所在國的政策限制,這就使華人企業必須依靠關系才能獲得自身發展的資金, 需要依賴于大量關系型融資。東南亞華人企業集團內部企業之間的貸款, 華人銀行對其他非金融企業的貸款, 華人企業通過各種關系、從政府或政府控制的商業銀行獲得貸款等融資途徑, 構成了東南亞華人企業關系融資模式的重要內容。例如通過同族同鄉的“ 關系” 從華人銀行獲取關系型貸款。這些都是華人資本關系型融資的重要特征, 它們與中華文化講究人際交往關系的文化傳統密切相關。
而華人資本與所在國的政治實權結合緊密也是華人資本的一個重要特征。許多華人企業通過不斷加強與所在國政治權力的結合, 以獲得政治上的庇護和經濟上的特權。類似的華人企業家, 在印尼稱之為“ 主公”, 在菲律賓稱之為“ 克羅尼”。東南亞國家絕大部分的華人企業集團將這種“ 政治實權+ 資本家” 的結合形態作為資本形成和發展的有力選擇。1965 年馬來西亞華商林梧桐與時任首相拉扎克的岳父、議長諾亞· 奧馬爾成立的“ 云頂高原有限公司”, 現已發展為馬來西亞第二大華人企業集團。在菲律賓, 當地華商組織為了疏通與總統府的關系, 每年的花費都在一千多萬比索。華人資本與所在國政治實權的密切結合, 給華人資本帶來了巨大的成功。但隨著東南亞各國民主化進程的深入, 華人資本的這一特點將會逐漸減弱。
華人企業的傳統特征正在改變
在全球化背景下, 當代的海外華人經濟運作模式在傳統之上, 日趨生長出一些現代特點, 這主要表現在原本以家族為核心的企業經營模式的弱化與華人經濟的本地化。
海外華人經濟原先的家族色彩濃厚, 隨著華人企業的逐步規模化、國際化, 以家族為主導核心的企業經營模式正在朝現代企業經營模式轉變。兩權分離的公司制度化管理代替了資產所有權和經營權同一的家族管理;由董事會集體決策代替了家長包辦一切的傳統。近年來, 海外華人家族企業已探索了一條獨特的現代化管理道路: 一方面把子女送往歐美學習現代企業經營管理知識, 學成后參與本家族企業的管理; 另一方面, 雇用家族以外的專門人才進入企業管理層并給予較大的經營自主權。例如林紹良家族的三林集團聘請印尼本地的管理專才約翰奈斯· 文佐出任該集團的常務董事兼執行經理, 年薪高達60 萬—70 萬美元。
為了適應市場競爭的變化,防止國內外各種政治、社會因素的干擾, 華人企業原來封閉的家族資本開始對社會實行多元開放。首先向居住地的本地資本開放, 與原住民中的政商資本聯營; 其次是向東南亞區域內的華人資本聯營, 最后與歐美企業資本聯合。常見的例子有馬來西亞華商, 后來又移居香港的“ 亞洲糖王” 及“ 酒店業巨子” 郭鶴年, 他將自己的家族企業重心移到香港, 為了利用香港與東南亞華資和國際資本聯盟, 其合作的對象主要是香港本地華人, 如邵逸夫、李嘉誠等。
其次, 海外華人經濟逐漸本地化,融入當地社會, 植根并服務于所在的國家, 由“ 落葉歸根” 到“ 落地生根”。二戰后, 海外華僑大多選擇了入籍之路, 在法律身份上轉變為所在國的公民。這樣, 華僑資本在實際的和法律的意義上, 均成為當地民族資本的一個組成部分。
他們都能自覺地使自己的資本與所在國經濟融為一體, 同盛衰共命運。同時, 積極配合政府的經濟發展計劃, 參加當地各種經濟建設,為國家經濟發展做出了貢獻。他們的資金由于產業結構的多元化, 也由流動的商業資本向產業固定資本發展, 改變了過去那種“ 游資”到處流動的狀況。海外華人經濟發展至今,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已經與當地政府、當地經濟建立了密不可分的關系, 并與當地國家資本相互滲透, 相互聯合, 為所在國經濟的發展做出了重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