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中的布魯塞爾舊貨市場

回想五六年前在比利時的布魯塞爾逛舊貨市場時總覺得有些不太符合身份，盡管如此，舊貨市場還是像磁石般牢牢地吸引著我，因為這里早已不是拾荒者販賣舊貨的地方了，而像是一個展示歐洲人文化習俗的博物館。金、銀、銅、鐵、不銹鋼、水晶、玻璃、陶瓷、木等各種質地的物件制作精良，有的集實用和觀賞于一身，古董、油畫、書籍、家具、鍋碗瓢盆、服裝鞋帽應有盡有，當然也不乏糟粕，但這并不影響人們的情緒，毫不夸張地說，布魯塞爾的舊貨市場為我打開了一扇了解歐洲社會的窗口。

舊貨市場的種類

據了解，布魯塞爾的舊貨市場大概有以下幾種類型：舊貨連鎖店、救濟型的舊貨商店、成套物品市場（郵票、明信片、舊雜志書報和玩具）和露天市場。我們喜歡光顧露天市場，有人叫它“跳蚤市場”，我卻不以為然，因為時間賦予了舊貨市場很多新的內容，已是不折不扣的“萬寶市場”了，它使商品流通，讓人們清理家當，同時還有利于人際交流，消遣散步和曬太陽。它又是商場、博物館、娛樂場所的補充，星期天的布魯塞爾除教堂、公園、餐廳、酒館外，其他公共場所一律關門，而舊貨市場就選擇了這一天。

每個星期天，布魯塞爾乃至全比利時的露天舊貨市場全都開張營業。這一天人們穿戴整齊，推著兒童車，牽著寵物狗，紛紛走出家門，涌向舊貨市場，特別是有陽光的日子，泊車都是件困難的事情，可見人氣之旺。

現如今的舊貨市場不但是人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個部分，同時也是布魯塞爾的一道風景。

露天舊貨市場又有固定攤位、家庭攤位和年市之分。固定攤位是一年四季每周固定在一個地方，固定攤位的經營者一般都是以此為生的專業戶，他們的貨色都非常精美，價格也高得驚人，大有“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的態勢，再看那些經營者也都是大商人的派頭，尤其是女商人，各個濃妝艷抹，雍容華貴，人與商品似乎在爭放異彩，又像是珠聯璧合。

家庭攤位多在春天舉辦，我們公寓旁的街道每年有幾次，事先張貼告示戒嚴車輛。一大早，居民們在自家門口擺上攤子或打開車庫門，大人孩子一齊上陣，賣的大多是家里多余的東西。組織者們在較空曠的地方搭上臺子，臺下擺上桌椅，請來樂隊，小學生們邊歌邊舞，賣食品的車也開來，下午兩三點鐘收攤，不管成交與否，參與是主要的。此時也是鄰居們見面交流的好機會。

年市就更熱鬧了，每年舉辦一次，專業攤和家庭攤都有，由于攤位多，賣的東西也比較容易討價，而且也是吃喝玩樣樣有，場面很大，我們把年市叫做“廟會”。

舊貨市場像一個露天的博物館

布魯塞爾的舊貨市場令人流連忘返，原因之一在于它真的像一個露天的博物館。布魯塞爾有博物館70個左右，除皇家美術館外，規模都不算大，有的甚至過于簡單，參觀后似乎沒什么感覺，門票還挺貴，何苦來哉，而去一次舊貨市場，總會有所收獲。開始去舊貨市場，真像是進了大觀園，很多物品都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實在捉摸不出來，只好問攤主， 時間久了，對當地人的生活習性有了一些了解，逛舊貨市場才變得輕松了。從舊貨市場的一些生活資料中感受到了歐洲人豐富的想象力，縝密的思維，極強的動手能力，特別有感觸的是，每個行業的人們把自己那份工作都做到了極致，繼而我體會出，為什么在只占世界陸地面積6.9%的歐洲卻矗立著空中客車、大眾、西門子、殼牌、飛利浦、愛立信、諾基亞、雀巢、家樂福等世界著名的大公司和集團。

布魯塞爾，這是一個樹多人少的地方，平常的日子，在公園里和悠長的森林小路上見不到幾個人，有時開車出去想問個路都找不著人。舊貨市場則是人們交流的好地方。就在我們離開前夕，家里的電熨斗壞了，馬上就要回國了，買新的沒什么必要，但幾乎每天的生活又離不開它，此時正好家門口張貼出廣告，是一年一次的家庭攤位。那天一大早我們就去了，很快看見了一個，很新但沒有噴水功能，賣價4歐元，我們討價還價用3個歐元成交。在舊貨市場不砍價就會覺得沒有交流，甚至覺得沒意思。

有人曾開玩笑說，在歐洲特別是西歐想不富都不成。但富有的歐洲也存在著貧富差距，一些中低收入的家庭也難承受高昂的物價。我想舊貨市場同樣給留學生和短期出國工作的人帶來了方便。在比利時，二十多萬元人民幣就能買到一輛新的寶馬車，一個優質的不銹鋼鍋卻要幾百元一個。居家過日子寶馬車可以沒有，但鍋不能沒有，而且一個鍋還不能解決問題，炒菜、煮湯、煮牛奶、蒸鍋、平底鍋等起碼要五六個，因此在舊貨市場可以低于市場價格的三分之二或者更多，就可以買到半新不舊的所需各式鍋，不想用了扔掉也不用在意。

舊貨市場同時還滿足了一些人的特殊需要，如集郵愛好者、錢幣和古董收藏者。我先生年輕時是集郵愛好者，他也買過我們不曾見到過的中國老郵票。受朋友的影響，我也很想買一套歐元區十幾個國家的歐元硬幣作為紀念。買新的比較貴，買舊的不容易買全，朋友告訴我去一個旅游城市去買，結果白跑一趟，碰上商家去度假了。我們考慮是否去其他城市看看，后來在離家不遠的一個年市上買到了，全部九成新，包括已經不再流通的芬蘭歐分，并且只用了新幣一半的價格。

從舊貨市場看歐洲人節儉意識

歐洲的舊貨市場原本是窮人為謀生才應運而生的，開始是窮人在垃圾里尋找值錢的東西賣，后來形成二手貨市場。一百多年來一直在延續發展，直至今天成為一個人人都可參與的產業。據我所知，法國、德國、荷蘭都有舊貨市場，法國巴黎有一個著名的圣端舊貨市場，2005年舉行了其誕生120周年的慶祝活動。如此看來，舊貨市場一直伴隨著歐洲國家經歷了現代化過程，直到今天還大興其道，這個“與時俱進”的現象很值得深思。

身在比利時，但心中一直牽掛著自己的祖國，凡事都愿作個比較，有比較才能看到不足，看到不足才會進步。因此聯想到北京有個潘家園舊貨市場，潘家園實際上僅僅是一個古董舊貨市場，它滿足的只是有特殊需要的群體。由于國情不同，還有人總愛說文化背景不同，我感覺潘家園舊貨市場和歐洲的舊貨市場無論從歷史還是現實來講，意味都不大一樣。

北京的舊貨市場和歐洲的舊貨市場起初就不是一回事。早年北京有些敗落的皇族后裔沒有謀生之技，只有變賣家產和遺珍，他們不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交易，只好在天亮之前進行買賣，天亮了，人們就散去，因此那時北京的舊貨市場叫“鬼市”。在“鬼市”講價錢不用語言，是暗箱操作，雙方把手縮在袖口里，互相用握手指的辦法講價。那時，普通市民為了節約開支，買些舊貨自用，也是不愿公開的，怕人“笑無”。這就是我們要面子的文化心理體現。“面子”致使我們現在雖然還是窮國（人均GDP全球排在百位左右），但我們又是世界第三奢侈品消費大國，緊跟日本、美國之后。有人認為奢侈品消費可以拉動內需，遺憾的是此種消費者一般不太會看上“中國制造”。

就在我們講排場、搞攀比，浪費已成為中國富裕的頭號殺手的時候，世界又發生了變化。發達國家的節約意識和行為又上了新的層次，已經在發展循環經濟。有資料表明，比利時80%以上的廢棄包裝物得到回收處理，循環利用材料的年銷售額居世界前茅。利用焚燒垃圾無污染發電，也是世界一流水平。從2005年1月起，布魯塞爾大區出資86萬歐元，對購買節能家電的人給予補貼。比利時政府還要求企業向員工發放自行車補助，凡騎自行車上班者，每天每公里會得到0.15歐元的補助。

比利時是歐洲的小國，但算得上是富國。比利時不僅工農業發達，第三產業也很發達，布魯塞爾是世界第七大金融中心。比利時環境優美，人們生活舒適、安逸、精致，然而這里的民風卻是富而不奢。可以感覺得到，很多人出賣舊貨并非為了錢，而是為使物盡其用。

在春季的家庭攤位上，有很多孩子在自家門口，出賣自己的玩具，或者幫助大人看攤，當有顧客時，他們就大聲呼喊著父母，問多少錢，在成長的過程中，孩子們受到了實實在在的不浪費東西的教育。

（圖片由作者提供）

（信息反饋請發至xiaotanzhen@126.com）

責編：譚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