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

我們彼此都很陌生，但陌生人只與陌生人說話，陌生人沒有熟知的人，所有的人皆是陌生人，自始至終都是彼此的陌生人。誰將知道誰呢？

我向所有的陌生人問道。

“如果知道一生是不幸的，那么，知道這件事則成為了最大的不幸，但同時卻也因此而成為了大幸。”這是我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她，一個無形無跡的人，非常虛幻，令人難以琢磨。她似乎在對另一個人說些什么，似乎是一個逝去的人，或是離她而去的人，也或者是另一個她，也或許……

脆弱敏感的人，令人難以接近。

我的出現，似乎只是一個假設，或是一種替代，或許只是一件事物。

她似乎開始對我說些什么，但并不能確定她真的是對我說些什么，她或許根本就沒有對我說些什么，但她卻對另一個人在不斷地訴說著……

后來，她開始偶爾對我說些什么了，但在我看來我依然只是一個人的影子，他是誰我并不清楚，我也沒有必要清楚，我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因為我沒有清楚的理由。

后來，她真的在對我說些什么了，從那時起，我才真正認識到她是在對我說。

雖然有時還是不能確定，但我卻一廂情愿地就這么確定了，以至把她對另一個人說的話也當做我的一種確定了。

雖然我時刻被一種不確定所困擾著，但我的確定也恰恰是確立在這種不確定上了。

人偶爾欺騙一下自己也是挺好的，至少感覺真誠有時也可以很幻象，偶爾欺騙一下自己也是一種真誠。

在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感覺就這么一直重疊著，我是在對她說些什么，而她，我一點也不能確定她究竟在對誰說，似乎有著無數的幻者……

她的話語很散光，在她看我的時候，我總是感覺她在看一個人，而這個人卻有著無數的幻身。

她是誰？我很陌生，她是一個陌生人，我很不習慣同陌生人講話，但我卻同她講了許多，在這一點上她又不同于陌生人。

我是誰？她很陌生，我是一個陌生人，她從不與陌生人講話，但她卻同我講了許多，在這一點上我又不同于陌生人。

她的確是在對我說些什么，一些不可確定的東西。我究竟是在與她周旋還是在與我自己周旋呢？很奇怪，沒有人可以解答這一切，只有女神可以。但她卻始終保持著緘默不語。

我對她說的另一句話是：“氣若游絲才可以綿延不絕，一切皆莫不如此?！?/p>

她說，我是一縷殘息，你則氣若游絲。都是那么微弱，卻在不經意間飄散到了一起，就這么一起繼續飄散著，飄散著……

她仿佛像是一種香水，我時刻被她迷惑著、誘惑著、疑惑著、困惑著……

她問我，不陪伴我時，你在做什么呢？你在問我？

噢！我在捕捉那一絲散去的光影，一抹血色的余暉。

天生的散光，像是一只夜行晝息的貓，在冷冷地看。

我對她說，可怕的感覺！光影變幻！

你的速度！太快了，我追不上，太快了，我只看到一個魅影，一閃而過！

閃！

閃！

閃！

她對我說，我逃不掉了，被光影籠罩。你真的是幻覺，一種交疊的幻覺！

變，一種永恒的變，始終在變，一瞬的……

我說，我仿佛觸摸到了你，那不是幻覺，那是你的肉身，一抹紅色！

在不測的深潭下面，微瀾之間，一雙眼睛正凝視著我，眩暈！是你眼神勾出了我的魂魄！

冷顫！

燒灼！

我說，風，是風讓我游蕩，厭惡那風，那層層飄蕩的風，一絲的風在你那兒，你沒感覺到嗎？

她說，我不信。我信，是你的夜讓我隱遁！

我說，你那里沒有厭惡的風！

天黑之前我必須隱遁，我怕月光的照射，一切的光，在一片漆黑之中，一個暗影在婆娑……

你那里很安靜，一絲風都沒有，也沒有一絲的光。

你那里沒有什么

風！

光！

她說，這里只是一片的死寂，但卻茍延殘喘著兩只蝴蝶！相依為命的兩只蝴蝶！

罷了，你我。

罷了，你我。

還有什么是未說的……

我說，我要喝酒！一杯，不，還有你的一杯，兩杯毒鴆！

她說，你想要隱遁，可你卻逃在了我的前面，舍我而去了，我痛恨，恨著你，你自私地跑掉了。我卻說，你把我獨自一人留在了黑暗與無奈之中……

這時，陡峭凄冷。邊界。懸崖。一步之遙。我痛恨這一切！

可我又是多么地眷戀著你，被你所迷惑！無法自拔！一種牢牢的控制！

她說，是的，那些沒用的話，毫無用處，別再以我為伴……

我說，記住你的話，不與陌生人說話。

不與陌生人說話……

……

我不認識，誰也不認識，但我卻忘不掉你，一個魔咒般的幻者。

她把一切最好的都帶給了我，還有音樂。她說我好嗎？她說我真好。是的，你真好，對我真好。聽，她帶給了我這支樂曲，在雨夜。

Ich verlasse heut’Dein Herz……

令我完全迷失在一片晦暗的夜色之中，它勾出了我的魂竅。在暴雨中，雨勢全斜，割出了大地的圭角，鋒利地劃過我的面龐，一絲絲的血色在慘白的記憶下滲出。

一個個音符從里面倉皇逃遁，又一個閃電……

大地的閃電擊中了天才之夢。

一只蝴蝶喚醒了沉睡中的另一只蝴蝶，兩只一起飛出了窗外，飛向那凄冷狂亂的夜幕……

無助地掙扎……

凄厲地尖叫……

一只被卷入風暴的中心，而另一只則折翼于閃電之下。從此隔離，永世不能相見……

記憶，回憶……那個夜晚，已經忘卻的那一夜。前世，Ich verlasse heut'Dein HerZ讓我隱約得感到后世的音樂！遠未結束！遠未……

我聽后哭了，很傷心地哭了，是感動地哭了，她也哭了，因為我們并不在一起，可我們卻未曾離開過，未曾。

神是數不勝數的，無處不在的。我需要你的塑造，我是微塵，是你把我塑造成形的，沒有你，我怎么會變成這樣呢？一粒微塵！

后天，我繼續為她寫道。

Ich verlasse heut'Dein Herz/2冰冷、狂熱、絕望、死寂。

燃燒吧！繼續燃燒吧！那些冰冷的火焰，用冰來點燃它，燃燒吧！直至最后，火化冰焰，冰釋火焰……

慢慢地，漸行漸遠，一切都是徒勞的，兩只手還未碰觸就被分開了，拉向了彼此的兩界，越飛越遠，直至最終的消逝……

沉迷其間，不能自拔，音樂的魔力把我帶到了另一個地方。什么地方？我已記不起來了，管它呢！我不在乎在哪兒，只要有音樂就行。

那些魂游的音符，那些迷幻的節奏，把我一層層的纏繞在里面，把我變成了一束光……佇立在風暴的中心。

那風暴在旋轉著、旋轉著、又慢慢地把我拋到了天際，拋出了寰宇之外……

我踩踏著音符，不，是音符附著在我的身軀上，逃離了，全都逃離了，離開了……

我又回來了，我順著那風暴空洞的內核再次下滑到大地上。我依然在跳動著，我還活著……

風暴已不在了，歸于沉寂，全都沉寂了。

后來，我們也隨著風暴一起沉寂了，沒有了任何的語言，我們都在默默傾聽。

他是夜行人，可你卻是夜歸人，他晝息夜行，而你卻晝行夜歸。

一個在夜幕中行蹤不定的人，因為他依賴那夜，被那晦暗之下的一切所吸引。

那光，那微弱的光，看哪！那個魅影在閃動！

你是夜歸人，入夜之后，你會等待那個夜行人，可他卻令你無數次地失望，只有一次次的訴說，哀怨的傾訴！

可一到白晝，他回來了，該他來承受這種痛苦了，在等待，無數次地失望，一次次的訴說，哀怨的傾訴！

黑白的交替，周而復始，輪回不息。似是陰陽兩界，彼此苦苦掙扎……

等待，再一次地等待，一次次在等待那些幽魂般的文字，像著了魔一般地不能自拔。

見了，已見，欣喜……

不見，未見，失落……

夜行人與夜歸人。

窒息，喘息，嘆息，止息……

呵……

面對你，我早已無言以對，開始是如此，將來還是如此。我已匱乏，枯竭，但我依然要對你言語，出于一種對你眷戀，一種依依不舍的情愫……

雖然我已力不從心，無能為力，雖然我早已氣若游絲……

可我還要掙扎著想聽到那些話，那些讓我為之癡迷的一切話語。

你說得很對，你以為外表與思考方式與你同出一轍的才稱之為人類。

我似乎并不屬于人類，也不屬于這個世界。但我現在卻跟隨著你，一個世界上的人，跟隨一個陌生的腳步，對我而言，這本身就是一種意想不到的收獲。

或許又是反相在作怪，它真的無處不在，它被所有人都誤解了。那些表面都已被你深潛，而那些深潛的都被你浮現，一個倒錯的幻覺，它不止欺騙了我，也欺騙了所有的人。

那些事物，所有你所說的那些事物，都已被我深潛……

要深潛，不要彰顯，永遠要暗藏，在一切的黑暗之處。

水面的美麗正是源于它的深度。

離世界最遠的人方才是深知世界的人，看，你所說的那些，是你砍倒了楓樹，你還沒有聽到野狼向著冷月哀嚎，你還未與萬籟的蕭聲彼此唱和，還沒有繪出風中的色彩。

但這一切都被你在瞬間扼殺了……

在你迷戀那些的時候，我卻在迷戀人間。迷戀由造物主所呈現給人類的一切。

我已忘記了那些……

暴雨河流是我的兄弟，蒼鷺水獺是我的朋友。大千萬物，皆彼此緊緊相連，造物的鏈條往復循環，生生不息。

我還是反相的，與相向而行，不與之并相而行，是你的提醒，讓我決定回去，回到那過去的荒蠻凋敝之地。

我或許真的無福消受人間的這一切，那些色彩，多美啊！

可我卻永遠置身于黑白的世界，那單調的，消沉的，寂寥的，無息的世界……

兩種鋒利觸碰在了一起，那火花迸落滿地，看！看那黑暗之中潛藏著的所有感觸！那是一道光，分明是那一道光，在彼此的眼中激射而出，穿過了那層層的黑幕，在那夜色之中，開出了星辰般的璀璨，那花朵，旋轉著把那風暴，把那閃電，帶回到了人間……

你總在閃爍，閃爍其辭！

我也是，總在閃爍！閃爍其辭！

送我一瓶囈語吧！

我為它輾轉反側，魂牽夢繞！

那囈語！

讓我夜不成寐，飽嘗痛苦！

你總在閃爍，閃爍其辭！

在同時，不在同時。

等候，等候下一個訊息！

捕捉，隨即消失！再等候！焦灼不堪！

我們彼此一次次地被對方擊潰，一次次地又復蘇，再一地被擊潰，脆弱的心總是那么地不堪一擊。復蘇只是為等待再一次被擊潰……時刻準備感受那種一次次地被擊潰，無休止的……

你知道什么是疼痛嗎？每一次的心跳都能碰到那刀尖般的話語上，每跳一次就能碰到一次，那顆心就這么一直跳下去……

開始，正像那風暴來臨的時刻，伴隨著那自然界中的萬千聲響，兩個正負電子像兩個歡快的精靈在閃爍著無可比擬的光芒，以緩緩雷聲般的訴說與風暴間隙中的沉寂，領略了彼此獨特未知的一切。其間，它們無法自拔的膠著在了一起，那夢幻般的詩性與反相中的哲思在激烈地碰撞著，從而導致了蛛網般瞬間的裂變，在令人窒息的氣場中形成了巨大的霹靂與閃電，消弭了那沉睡固守中的塵埃。最后，顫伴隨著恐懼，激情演繹出噩夢，彼此暴烈的決絕行為也為這場突如其來、迅疾而去的邂逅留下了一道無法彌合的傷痛。

每個女子都是一把冰冷鋒利的刀，只是從未開刃，而所有的男子都是礪石，在不斷地把她們磨礪之后，便行同自殺！

一切都是那么魔幻。是魔？是幻？是魔！是幻！魔幻相生，相生又相厭，相棄又相戀，哦，這一切。

黑夜，白晝，白晝，黑夜，我被席卷而來，又被席卷而去，忽然而已，倏忽而已，光影交疊，暗潮涌動，從未離開，從未離去，無法離開，無法離去。魔鬼的哀嚎與天使的低吟，日光翻卷在云端的邊緣，星辰閃爍在冰涼的夜幕。

只要那里尚有一息，我的一天都將充滿活力。是的，變動不居，游移不定，永恒的沉默，瞬間的沖動，為什么呢？是的，為什么呢？只為天使！只為天使……

就像那《歌劇魅影》the phantom of the opera all i ask of you中的男女對唱，所營造出的氛圍與音韻如若史詩般的壯闊宏大，撼人心魄，斯震寰宇！令我反反復復地，一遍遍地聽，迷戀在這夢幻的魅影之夜。

云端摩擦出雷電，眼神摩擦出火花?？晌矣衷撊绾味惚苣?？隨影附形，無跡可尋。

聽！It’s a beartiful day(美好的一天)，獨特的伊斯蘭異域風格，而莎拉的音樂則穿透在這夢幻般的交錯聲中。那天籟般的吟唱悠揚地穿越在非常激進、高昂向上的節奏之中。

聽！Harem(Cancao do Mar)(一千零一夜)中那鏗鏘的琴聲，那凌亂的鼓聲，它磨礪著你那脆弱的神經，它敲碎了我那異域般的夢幻！而末尾的戛然而止，卻又仿佛令人凝滯在一片寂寥的空曠之間，意猶未盡、著魔般地一次又一次地讓他沉迷不已……

聽！魔幻者仿佛指揮著一支無比龐大的樂隊，讓那些奇異的音符組成了一段又一段魅惑般的文字，而那些文字則又被那孤離狂亂的聲音撒向了天空，變幻成了漫天的星辰，猶如月光幽藍般的照射！

一個音符在空中飄蕩，久久地飄蕩著，這讓我絲毫沒有喘息的機會，遲早都會碎的，一切都會破碎，碎裂在聲音的周圍！無數的幻身，凝結成一個軀殼，復雜！變幻！沒有自身的意志，她不是一個，也不是數個，只是一個無有！鬼魅的影子圍繞著一個人在跳舞！獨自的跳舞！

鴿子的幽冥，已被禁錮在帽子上。

你與我貼得如此之近，以至于遮蔽了我的半張臉，我只能用你的目光去看待一切！

虛幻地看向背后……

我也想去，想深入大海的深處，那母性的黑暗——洞穴、深淵和地獄。

溫暖、潮濕、陰暗。

我面臨被吞沒的威脅。陰暗的海妖。

知你之深，體會之深……

我永遠湮沒在你那無聲的黑夜里。

蒼茫無垠，一片寂靜，沒有，什么都沒有，全都消逝了，在以前。那之后呢？那之后依然、依舊！雖然你是那么地微弱，但沒有你，我就會迷失方向，或許冥冥之中，一個旨意令我為你而射出每一支箭。

我現在所能做的，無非就是拋磚引玉，用一些雜碎去換取璀璨寶石，當我手捧那些璀璨寶石的時候，我卻有點不知所措了，那些上帝的賜予！

是的，厭倦了，真的厭倦了，雖然這樣，我還要繼續，繼續那些徒勞。徒勞，總是徒勞，人生或許真的就是一場徒勞。

我已無力掙脫，對于我而言，你是一個漩渦，把我深深地陷入。你是一個黑洞，把我拋向了異域。

算了，就這樣吧，這樣也好，其實又有什么不好的呢？我已厭倦了音樂，已厭倦了涂畫，也已厭倦了文字，什么都已厭倦了，惟一還沒有厭倦的也只有厭倦了。

我忽然發現厭倦真好，熟視無睹，哈！它真好！

你沒覺著世間的事物最終的結局都是以厭倦而收場嗎？你不覺著那極大的興趣在時刻撥動著你的每一根神經嗎？那充滿活力的，富有張力的，年輕的，亢奮的，那音調是多么的熱血賁張！噴射而出！

直至有一天，啪！你忽然感到不是了，感覺不對了！似乎有了某種醒悟！那種徹決的，決絕的，你不再彈奏了。你發現了另一種意義，一種含義，昏睡的覺醒！一切都變了。

那音符并不是你彈撥出來的，而是你感到它們就在你的身邊跳動著，已經跳動了幾百萬年了……

那涂畫，變成了萬千事物，無法再去描繪，無法……

文字是我們厭倦的理由，因為總是它最先開啟那些心智，然后再去凌遲。你看看，這多無趣，我自己都感到乏味了。不說了，厭倦，它總是不厭其煩地在說，在說……

它從不厭倦自己，那厭倦！

我彈一顆淚珠，啪！撞在你的眼珠上。然后，你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是真哭了呢？還是酸楚的緣故呢？我笑了，為什么？那就再來一下！

她潸然淚下……

我淚流滿面……

最終我們也只能相視而笑，笑出眼淚，真的，笑出那些晶瑩的璀璨……

你一顆，我一顆，你一顆，我一顆……

你乃入世菩薩！頷首低眉，境空一切，以大慈悲心眷顧于我，我心甚歡喜，愿聞其說，久視諦聽！

不，我生命中只有你一朵花，只有你可以與我共凋謝！沒人，沒有人，沒有任何人可以取代你，你是我的惟一。

呵……

我的女神！你的小丑在與你共唱，讓我們唱吧，直唱到生命中最后時刻！

今夜，魅影陪伴你，與你共聆彌音！

小丑和女神都已凋零殆盡了，也已厭倦了一切，那幽暗般的魂魄。

疲倦了，也已快沒絲毫的力氣了。

一切也都在破碎，那藍色的玻璃！

此刻，彼此都在靠著對方那一點氣若游絲而勉強地支撐著，彼此都在靠著向對方呼出的那微弱的一口氣而茍延殘喘著。

為了什么？已不為什么了，就是為了彼此再多看對方一眼，如此也就死而無憾了！

成熟，也就意味將要落果了，那時我們才會經常回憶青澀！

三個月后，我與陌生人是如此對答的。

陌生人：有位心理學家寫道，一個成熟稱得上真愛的戀情必須經過四個階段，那就是：

1、共存(Codependent)；

2、 反依賴(Counterdependent)；

3、獨立(Independent)；

4、共生(Interdependent)。

回復：我們正在經歷著……

陌生人：想到了那個港口，海風，傍晚的城市漸漸亮起了燈，有很香的食物味道。你準備做魚給我吃。我把房間收拾好了，做了頭發，卷卷的。木屐式的拖鞋，黑色的睡衣，酒，薩克斯音樂，淋浴的熱蒸氣，玻璃。你肌膚上的水滴，眼睛好黑。專注地看著我，就是你。

回復：黑色睡衣，像靈異者的外披，穿著它有種貴族般的抑郁。酒，必須是絳紅色的，不要過度考慮它的純度。玻璃，最好是透明的，被淋浴的蒸氣模糊，使之朦朧。肌膚上的水滴，忽而下滑，但偶爾滯澀。眼睛，那種穿透般的空洞。專注，但不看我。

陌生人：關閉上窗子。想著他那一句“颼颼的涼氣不時灌進了它的殼內，雖然它本身的體質就是那么地涼?！笔曛八麑懙囊痪湓?。海風把它們又帶了回來。又十年過去了嗎？

回復：窗子，要半掩，等待我身體中的暗物質在游移。你是那颼颼的涼氣，使我愈加冷顫，但我為此而著迷。不，現在就是將來的十年之前。

陌生人：下雨了，玻璃上的雨滴像遠走的你。走走停停，不斷回眸，牽連在一起。

回復：下雨了，我來了。但雨滴不會就此走遠，它是游移不定的事物。

陌生人：我為你付出了那么多你都看見了嗎？我還會繼續為你付出的。包括失去你。無論你怎么對我。

回復：這無需言語。

陌生人：呵，我都看見了。

回復：這無需復述。

陌生人：你痛嗎？

回復：痛！但無奈！

陌生人：我哭了。

回復：彼此。

陌生人：我終其一生也沒能見到你。

回復：也許。

陌生人：我在另一個男人的懷抱里看到了你。

回復：起坐不能平。

陌生人：看見了你憔悴的面容。我的胡子又長長了，我又高了。我的聲音變了嗎？這些年我去了很多地方……

回復：你有胡子？我沒胡子？變聲？一切都很玄奧。

陌生人：她漸漸地隱入了黑夜之中。

回復：我主宰黑夜，但無法主宰你。

陌生人：盼望黑夜降臨，因為這樣全世界就可以只有一條道路通向你，只有你展開了那深藏的奧妙，沒有窮盡……

親愛的，我從你身上發現了大地上的動物和植物，珍貴的寶石，溪流和星辰。不分彼此，它們全都入夢了。

回復：我這里一無所有，全屬它物，入夢之物。

陌生人：呵，你摧毀了我，你對我真好，把一切都帶給了我。劃破肉體之夜的一道刺目閃電照到一個神魂顛倒的情人。撫摸可以變成痛苦，折磨可以引起快感，我們的愛。這濕的夜，這落雨和落淚的夜，你使記憶變得濕了又濕。

回復：全都濕了，是不是都是滑滑地……

陌生人：她漸漸老去了，她終將會不再被你看到，不再……

她漸漸地隱入了黑夜之中，像是在原地陷了進去，陷入了一片空無之中，無法救援……

觸不到……

回復：守住黑夜，也就如同守住了我。

陌生人：一個甜蜜、溫馨、柔情的肉體世界，被黑夜緊緊包裹著。

回復：一個事物緊緊地包裹著另一個事物，這讓我遐想那一切。

陌生人：我牢牢記著，你拒絕了我。你——整個外面的世界。

回復：從今而后，我毫無外面可言。我無法拒絕任何人，我沒有那種能力，我只有被拒絕的可能，你要牢牢記著，世界始終在拒絕我。

陌生人：誘惑、墮落、憤怒、輕佻、恍惚、頹廢、詭譎、孤離、寂寞、躊躇、渴望、憂郁、雀躍……

回復：我身陷其中，如置囹圄。

陌生人：我必須！我一定等著你?。?！

回復：她是惟一，無人可以取代！??！

[……再后來，彼此卻相厭相棄，不再往來，形同陌路。]

責任編輯：于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