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最大的作秀工程

距南京市東郊25公里處的湯山鎮陽山上，矗立著三塊碩大無朋的巨石，當地人稱其為“孝陵碑材”。這些巨石究竟巨大到何種程度？它們分別由碑座、碑額、碑身三部分構成：碑座高17米，寬29.5米，厚12米；碑額高10米，寬22米，厚10.3米；碑身高51米，寬14.2米，厚4.5米。這些落在紙面上的數據可能很抽象，不足以讓讀者產生形象直觀的認知，那么我們可以想象一下《西游記》里那塊孕育了石猴的石頭吧：它高3丈6尺5寸，圍圓2丈4尺，但若搬到陽山來，與最小的碑額擺到一起，只高那么一點點，而圍圓卻不及碑額的八分之一！還有傳說中女媧氏補天用剩的頑石高12丈，見方24丈！這些石頭之巨，是上古人類想象的極限。但與陽山碑材比較，仍是小巫見大巫！

三塊巨石的重量更是令人吃驚：專家們用現代儀器精確測量后計算出：碑座重量為16250噸，碑額重量為6118噸，碑身重量為8799噸。建造埃及金字塔的巨型石塊，數千年來一直為世人嘆為奇跡，然而它們平均才重25噸，最大的也不過50噸。與陽山碑材一比，建造埃及金字塔的那些所謂巨型石塊，簡直連幼兒資格都算不上呢。

那么，這些碑材是在哪個朝代開鑿的？鑿來做啥？又怎么才能運出去呢？

據當地人講，這些石頭是在明朝永樂皇帝朱棣手上開鑿的，用途是為朱元璋立“神功圣德碑”。然而奇怪的是，這么大一項工程，又是皇帝親自抓的形象工程，可在整部《明史》里卻沒有一個字記載！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是有意疏忽，還是故意為之？南京的考古工作者，查遍了明代及明代以后的所有文獻資料，都沒有查到可以證實當地民間傳說的證據。只有清代詩人袁枚的一首名為《洪武大石碑歌》，算是間接證明了關于陽山碑材的民間傳說，它確實是為朱元璋歌功頌德而修建的。但袁枚是清人，他并沒有說明自己的證據來源，是不是也是根據民間傳說而信口開河呢？誰也說不清楚。

功夫不負有心人。南京的考古專家們經過數年努力，終于查到一篇永樂年間的文人日記。日記里寫道，朱棣當上皇帝后，征集全國數萬工匠，在陽山開鑿碑材，為建孝陵功德碑之用。但這項工程僅開工一年半之后，就不知什么原因停工了。

朱棣是朱元璋的第四子，被封為燕王，駐守北京。朱元璋所立的太子朱標有運沒命，不幸早逝。皇位將由誰來接替呢？有人建議立朱元璋的其他兒子，也有的說古制不可更改，太子死了，就應立太子的兒子。最后朱元璋采納了后一種意見。朱元璋死后，朱元璋的孫子建文帝朱允炆對手握重兵的四叔燕王很不放心，采納了大臣們關于“削藩”的建議，幾次催促朱棣到南京復命。這朱棣當然不蠢，便以有病為由，讓自己的兒子去南京作為人質。建文帝即位后不久便發兵攻打北京，而燕王也以“清君側”為名反攻南京。三年后，朱棣攻下南京，皇帝寢宮失火，建文帝下落不明。朱棣雖然奪得皇位，心里卻總不踏實，于是對有“異言”的人大開殺戒，并創造了“誅十族”和“瓜蔓抄”的壯舉，先后殺掉14000余人。朱棣清楚，殺戮雖然是鞏固政權的重要手段，但光靠殺人不能解決全部問題，他還要從政治上解決他坐上皇位的正當性。于是，他以自己是父親最孝順的兒子的身份，以大手筆創造了中國歷史上最大的作秀工程——取陽山石材為父親朱元璋在孝陵立一個舉世無雙的功德碑。

為了給父親建功德碑，朱棣征集了全國數萬名（一說10萬）工匠，利用陽山山體中完整性好又十分巨大的棲霞灰巖開鑿碑材。這是一項規模浩大的工程，朝廷要求限期完工，規定每個石工每天要交三斗三升石屑，由監工負責驗收。工匠們累死、摔死或者因完不成任務被殺掉的人數，據說達3000人之多。慘死者的尸體被隨意扔在陽山附近的“萬人坑”里。日積月累，這“萬人坑”隆起形成一個大墳包，于是人們把“萬人坑”附近的一個小村就稱為“墳頭村”。

我們無從知道那時朱棣做出這個決定時，他是否知道中國以外的世界是個什么樣子。肯定他那時沒有多少可參照的東西，他可能不知道埃及的金字塔，古羅馬的斗獸場，尤其是他不可能預知人類后來的衛星上天、登陸月球這類壯舉。但他根據有限的知識，創造了當時甚至今天也不算落后的一個世界之最——政治作秀第一。

其實，誰都知道，這么一個大家伙，即使有神仙幫忙也弄不動的。作秀的朱棣，心里明白得很，只是做個樣子給大家看，不必當真。專家們通過考證認為，要弄走這玩意兒，就是在交通運輸技術發達的今天，也只能望“石”興嘆，更別說古人了。清醒的只有皇帝朱棣，糊涂的是那些大臣們。他們不停地去陽山現場辦公，研究這碑材完成后，用啥子辦法運送到南京。據說什么“滾木法”、“冰運法”、“牛拉法”等方案準備了好多套，但最后都覺得不可行。幾百年后的袁枚觀看了此碑，也驚嘆：“碑如長劍驚天倚，十萬駱駝拉不起。材大由來世莫收，此碑千載空悠悠。”朱棣肯定在心里好笑得很，你們這些臣子們哪里猜得到我皇帝的心思啊。

朱棣既然要作秀，就干脆“秀”得天衣無縫。為了表示他是真心要為父親立功德碑，就不斷組織臣子們分期分批去陽山參觀，用活生生的事例教育大家：我朱棣對父親最孝。你們看，哪位皇子或皇孫想得出這樣的構思，做得出這樣的壯舉！他這種搞法，類似于我們今天的“集中教育”。等到自己位子坐穩了，這生動的事例也就沒用了。也用不著讓它完工，更不用將它弄到京城去了。

這么說絕對沒有冤枉朱棣。想想看，主持編修了《永樂大典》的朱棣，難道不知道歷史的重要？他要是真心實意地辦實事，怎么可能不讓史官記上一筆呢？因為從一開始，朱棣心里就明白，這是作秀，倘若記錄入檔案，難道不是自揭其短？

但歷史終究是無情的，朱棣靠勞民傷財去欺世盜名，最終還是被歷史的長河洗去偽裝，將其本來面目暴露于天下。

（責編朱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