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文人的“痞”氣

自古以來，便多有帶著“痞氣”的文人，或者也有文人多帶“痞氣”。而今來看，似乎越是受爭議的文人，越是帶著一些“痞氣”，或者他的“痞氣”，成為人們爭議的焦點，或者因為受爭議，人們更多地注意到了他的“痞氣”。

易中天在他的一些歷史著作中，多次評價過歷史上的一些人物，如劉邦、孫權在人格或政治中表現出來的痞氣。作為一個文人，易中天有無痞氣?有的讀者喜歡他的品三國歷史人物，“講述中有嚴謹的考據，有人性的推測，有雅有俗，亦有娛樂的氛圍，有些甚至有調侃的味道，有些許的痞氣……”有人說，易中天現象是一種高校文化與貧民文化的完美結合。我更想說，易中天是走出象牙塔的人民教授，是說書人，是鄰家的伯伯，是做到了“傳道授業解惑”的師者，又是帶點痞氣的麻辣教授……這些都是自稱是易中天“粉絲”的“乙醚”的評論，對易中天的“痞氣”，流露的顯然是一種贊賞的口吻。

自從韓寒、郭敬明成為“80后”作家中的翹楚，“痞氣”的評論就如影相隨，特別是韓寒，其行為方式和文風的“痞氣”特點，文化評論界早已注意到，可謂贊賞者有之，批評者有之，“痞氣”是評價他的一個重要的爭議的焦點。作為備受爭議的“80后”的代表作家，韓寒似乎不能只是發展自己的性情或文字涵蘊方面的“痞氣”，因為，“痞氣”最終不是成就大家的文學因素、文化因素、人格因素和精神因素……

“洪晃的blog我幾乎每天必看，我喜歡她那種隨意的痞氣，字里行間張致之極”，“洪晃的痞氣與才氣的渾然天成讓我欣賞”……這是眾多關于被稱為“名門痞女”洪晃的“痞氣”的贊譽和叫好。的確，放眼文壇，在一些女作家中，很少有人會像洪晃這樣不僅自嘲地稱自己自由不羈的個性表現為“痞女”，而且，一直在一些文化媒體上，大膽、率直、潑辣地表現她這種“痞氣”。洪晃在雜文《男人分兩截》中說：“男人分兩截。上半截是修養，下半截是本質。女人嫁給一個男人大部分是因為他的上半截，男人一般也不愿意暴露他的本色，特別是在女人面前，總是先把體面的上半截擺出來，把他的本色藏起來……”她還說“好男人是飯后甜點”，“一個女人睡五個男人才算值”，“《滿城盡帶黃金甲》是色情片”……這些對婚姻、男女關系、男人、“男色”消費和娛樂文化的評判，哪一個不是顛覆性的、叛逆的和大膽尖銳的?這被有的文化媒體論為耍“痞”。但是，章含之最了解自己的女兒洪晃的獨立性和叛逆精神：洪晃的“離經叛道”和“非傳統”不是“痞”。的確，洪晃直率、大膽、尖銳、本色、放言無忌的談鋒，迷倒無數年輕男女“粉絲”，不是沒有緣由的。

在“痞”上更有文化、文學意義，更具典型性和代表性的，無疑應屬王朔了。“北京人本來就多少有點欣賞痞氣，如果痞得有味道還有內涵，那就更能大行其道。楊憲益先生詩云：‘痞兒走運稱王朔，浪子回頭笑范曾。’”這是易中天的評論。朱大可也曾經指出，王朔將“破落的滿清沒落貴族傳統、大雜院的街痞流氓習氣和‘軍隊大院’痞子風格結合重組，建立了一套痞子亞文化”。應該說，讀者和文化界，就是在那個時期認識了王朔的“痞子文學”及其伴隨的“痞氣”。“文壇的頑主”，“我是痞子，也是兵痞”，“披著文化外衣的‘痞子流氓’”，“我是流氓我怕誰”……文化描摹和自我形象描摹全部集中在王朔的“痞氣”上。十多年來，王朔在文學的江湖上雖然時隱時現，但“痞氣”是他一貫的風格。尤其是今年初，他高調回歸文壇，評點文化名流、縱論文化現象、揭秘個人私秘……他的“痞氣”作風，又一次做了十足的展示和爆發，王朔的這種讓人驚異的方式，已經讓人懷疑“痞氣”，是否已是他的心理、人格和精神的習慣狀態……

由此來看， “痞氣”，可以是這些文人的一種性情或性格，也可以是他的一種為文的風格，或是他的一種語言機鋒，也或是他對現實的一種看法和態度，甚可以作為他的一種批判的文化方式。

對于“痞氣”，這些文人或許認為這是表達自我個性風格的特征，是思想和精神的一種張揚，或是他的奔放不羈的靈魂的自由……的確，這雖不能給他們的思想、人格的發展帶來什么不良的影響，但“痞氣”，終究不能成為作家文化氣質涵養的決定因素，不能成為一個作家文人的文化風范、道德精神風范和社會行為風范，對一個文人成為文化大師、對他的道德文章終不會帶來什么幫助。一個作家文人的文化和藝術的極致、靈魂的極致，就像林語堂所說，是“融合了人類的最佳文化和最佳的精神于心底”，而不是依靠什么粗俗、粗魯、粗鄙的“痞氣”。文化界更是明確指出，不應因為一些文人的“痞氣”的存在，或受到一些人的贊賞和崇拜，而贊同作家文人躲避崇高、缺失人文精神、肯定粗鄙存在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