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塔塔曾經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好到我不知該用什么樣的詞來形容。我們倆同是英語課代表,坐前后桌,每天一起學習、去小賣部、打羽毛球、吃午飯,一起翹掉雙休日無聊的培訓班在大街上閑逛。有時候我還真有點慶幸我們是女孩。如果換成兩個男生,不被認為是“斷背山”才怪呢!
不過我覺得“一見鐘情”這個詞用在我們身上也算是恰如其分。
塔塔是典型的江南女孩,雙子座,任性可愛。而我呢,一個大大咧咧的假小子,雖然在媽媽的“逼迫”下扎了兩條辮子,好讓人能分清我的性別,可還是和班里的一幫男生稱兄道弟,沒心沒肺地搞惡作劇,弄得我媽一度認為是不是把我生錯性別了。塔塔比我大幾個月,她就以此“要挾”,非讓我叫她姐姐不可,可是一站在塔塔身邊,就讓我有種保護“弱小者”的自豪感,如果叫她“姐姐”,那不是很奇怪嘛!但塔塔解釋說:“你的心理年齡太小了。”哼,我知道,不就是我看不懂安妮寶貝的文字嘛!但我們倆學習成績相當,互有高下。
塔塔一度迷戀金城武。她說:“混血兒就是好看。”末了還加一句“我以后也要嫁個老外”。我微微一愣,沒想到她會提起這個離我們遙遠到從來沒想過的話題。“為什么呀?”“以后的小孩也是混血,多可愛啊!”她捏了捏我的臉,笑著說,“傻兮兮的,我開玩笑的。”然后便轉過頭望著籃球場上那個帥氣的背影發愣。
那個男生叫邱樺,上學期才轉來的,巧的是,他居然住在我家隔壁。他們家搬來的那天,我恰好無事可做,就趴在窗口看著他們忙進忙出。夏日的余暉灑在他的背影上,泛出金黃色的光暈,像幅油畫,讓我心中突然一動。
第二天,我在睡午覺,突然被門鈴響聲吵醒,連口水都沒擦就跑去開門。門口站著的就是他,臉上有淡淡的微笑,手里拿著一個小禮盒,說是送給我這個新鄰居的。我怔了怔,然后意識到自己一頭亂發、衣冠不整,連“謝謝”都沒說,抓過禮物就立馬關上了門。我知道自己當時的舉動太無禮,但我從小面對長得像童話故事里男女主角的人時,就會手足無措,感到自卑,覺得他們身上散發出的耀眼光采刺得我睜不開雙眼。我畢竟沒法像韓劇里那些神經大條,初生牛犢般的女生,遇到自己喜歡的人時,也可以那么自然灑脫。
我依舊和男生稱兄道弟,和塔塔好得如同一個人。只是心里面開始牽掛著另一個人。
一個月后的一天,邱樺突然敲響了我家的門,他有些緊張,我莫名奇妙地看著他,然后他猶猶豫豫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放到我的手上。看著粉艷的信封,我的心頓時有些異樣。他撓撓頭說:“李塔塔是你最好的朋友,麻煩你把這封信給她。”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拔腿就走。我看到信封背面的封口上貼著一張射箭的丘比特。在那一刻,我真想將它丟掉……但我還是拿給了塔塔。
在這之后發生的事如同小說里一樣,它漸漸打亂了我平靜的生活。
每天放學,邱樺便會遠遠地跟在我們的后面,然后越走越近,直到跟在后面的人變成我,到了要和塔塔分開各自回家的時候,我便不得不尷尬地面對邱樺。我討厭這樣的三人行,討厭做夾在他們中間的人,討厭專屬于我和塔塔的半小時變成了別人的。于是我便常常借故離開,和其他同學一起走,即使要繞好遠的路才能回家。
塔塔和我不再形影不離,甚至她和我說話的時候也常常心不在焉,我一次又一次地告誡自己,是我太敏感。
也許要發生的事情總要發生的。月考試卷發下來后,我像往常一樣拿過塔塔的試卷,想要作下比較。一只手突然抓走了卷子,我抬頭一看,是一臉怒氣的塔塔。“你為什么拿走我的卷子?”“我想……”“想什么,以后不經允許別拿我的東西!”塔塔轉身離開了教室。
事后我聽說塔塔這一次考得很糟,我想去安慰塔塔并向她道歉。當我好不容易找到她的時候,卻看見她正在哭。“塔塔……”我輕輕地叫她。她轉過頭,怔怔地看了我半晌,說:“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是……我們好像和從前不一樣了,對不對?”
“我們……”我趕緊開口,“我們還有三個月就要升學考試了,我想……”
“你不要再說什么……”她的聲音帶著微怒,“我們已經不同了,我覺得我們之間已經出現了一道你我都無法越過的鴻溝,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是在以前,你怎么可能連我成績退步那么多都會沒有覺察呢?”她說完哭著跑開了,留下我愣在原地。
第二天,塔塔就從我前面的位子搬離了,我們的目光偶爾碰到也會很快錯開。接下去的三個月,我為備考忙得天昏地暗。每天回家的時候和一大幫同學一起嘻嘻哈哈邊走邊鬧。我不再繞道而行,有時在路上看見塔塔依舊和邱樺并肩前行。我們也只是裝作沒看見彼此。
終于到了開畢業同學會的時刻。那天我們買了一大捧鮮花送給班主任,一向嚴肅的老師也笑了,一臉欣慰。
也許是為了掩蓋離別的傷感,每個人都玩得特別瘋,努力地讓會場充滿歡聲笑語。我拿過啤酒倒了一杯,慢慢舉起了杯子。抬望眼,遇到了塔塔的目光,她向我舉了舉杯,將手里的啤酒一飲而盡。我頓了頓,同樣仰頭一飲而盡。淡黃色的液體讓我的鼻子一陣發酸。記憶像蠶絲一樣盤剝交錯,漸漸和此時此刻交織在一起,吞噬了我的意識。情比金堅的友誼,也注定要經過滄桑世事的磨礪。那一刻我才真正體會到了一個一直不曾理解的詞——物是人非。
兩個月后,我順利進入本地一所理想的學校,塔塔也去了外地讀書。過節的時候我們會互相寫寫明信片道聲祝福。
至于邱樺,偶爾還會在樓道里碰見他,但也只是微微一點頭,便擦身而過,好似一切未曾發生。他依舊是那樣炫目,只是再也影響不到我。也許那段日子里我真的改變了不少,也許那只是一個回憶,而回憶不具有任何力量,一如如歌的行板漸行漸遠,欲語還休……
(指導教師 朱曉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