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巴厘島的登巴薩機場時,已經是半夜11點半。走出候機大樓,廣場上雖說也是燈火閃爍,但燈光后的黑暗襲來,仍讓人想起來印尼前聽到的種種傳說。的確,無論是有關報道還是朋友議論,提到印尼,無非一會兒鬧金融危機,一會兒搞暴亂,不是排華,就是受災。大多是些含有不安定因素的故事。即便是巴厘島,雖說是美麗的旅游勝地,但似乎也只是因那些恐怖連環大爆炸、海嘯水災大地震等人禍天災而聞名天下。于是心中不免暗暗嘀咕:難道真的不該不聽朋友勸告,沒有參加旅游團,而是夫妻倆自己冒險獨闖巴厘島?
沒容我過多反省,幾個出租車司機便圍了上來。因不知我們是哪國人,司機們紛紛用日語、英語、韓語向我們兜攬生意。當知道我們是中國人后,卻沒有一個人會說漢語,只能用比我們還拙劣的英語相互連猜帶比劃地交流。好在“Money”幾乎是世界通用詞匯,要送我們到我在互聯網上查到的那家開在沙努爾的旅館,司機中開價最低的是10萬印尼盧比。他們甚至還拿出一張出租車價目表,賭咒發誓說這是印尼政府規定的價格。而據我的朋友介紹,從登巴薩機場到沙努爾,一般不超過5萬盧比。顯然這是宰客了。我們決定不再和他們羅嗦,連連搖頭擺手地沖出司機們的包圍,徑直向機場外的黑暗中走去。
出了機場,圍追堵截的司機們漸漸離去,但有一個年輕小伙兒卻鍥而不舍地一直跟著我們。討價還價的決戰時刻到了,本想苦戰一番口水仗,卻沒想到幾個回合我們便輕而易舉地以4萬盧比取勝,順利地踏上了征程。
從10萬降到4萬,這是一個多么偉大的勝利!抑制不住的喜悅涌上心頭,巴厘島并不明亮的夜景也似乎變得分外光明。
出租車開出繁華的庫塔,路邊的燈光稀疏起來。漸漸地汽車仿佛駛入一個無邊的隧道,除了眼前的車燈打開一點點空間,四周的黑暗向我們重重地壓過來。妻的心里總是充滿著純真,依然沉浸在勝利的喜悅和初登異國的興奮中。而我卻被種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提著的心越懸越高。當然不敢把我的擔憂告訴妻,只是警惕地盯著正專心開車的印尼小伙子,不斷默默地問自己:這家伙到底要把我們拉到哪里去?聊可自慰的是,小伙子塊頭不大,單薄的短衣短褲,可以一目了然地看清他身上并沒有什么武器。倘若萬一他有什么不軌動機,我未見得就不能先制服他。
半個多小時仿佛是度過了漫漫長夜,前方終于出現了路燈,并且建筑物也慢慢多了起來,出租車顯然開進了一個城鎮。“沙努爾!”我猜測著故作老練地說。小伙子點點頭。他開始不時停車,拿著我提供的賓館地址下去問路。看來小伙子并非如他當初所說,知道這家賓館的具體位置。不過,如此我倒是放下心來:至少這證明了小伙子拉我們來并沒有什么不良的預謀。
幾經周折,終于找到了那家賓館。小伙子把車開到賓館門前,卻并不急于叫我們下車,而是走進前臺找到賓館服務員,用印尼語嘰哩咕嚕說了一陣,然后和服務員一起過來,笑著請我們下車,并幫忙把行李拿了進來。看來,小伙子是怕我們不懂當地語言,和服務員溝通起來困難,幫我們和賓館進行了聯系。果然,賓館的收費符合我們的預期,是合理的。我們幾乎沒費任何周折,就住進了如意的房間。其間,小伙子一直幫著忙乎。
為此我們十分感動,妻執意要多給小伙子1萬元車費以示酬謝。我忙掏出在登巴沙機場大廳兌換的一把印尼盧比,準備付錢。印尼盧比票面特大,人民幣1元大約相當于1000盧比。而且1萬元和10萬元盧比的票子一樣大,顏色也差不多,惟一不同的就是多了個零。我初用盧比,很不習慣,就把10萬當1萬地數出5張準備支付。小伙子一見我還在遲疑,就急忙伸手接過幾張10萬的盧比,并連說對對對。大概小伙子過于激動的聲音和動作太反常了,妻不由向我這邊瞥了一眼。妻是學數學的,自然對數字很敏感,這一瞥馬上便看出了其中蹊蹺。不對!妻從旁邊一把抓回小伙子手中的錢,從我手中另扯出4張1萬的遞到小伙子手中:“車費應該是這些!”小伙子臉紅了,接過4萬盧比悻悻地轉身要離去。妻叫住小伙子,轉身又從我手中扯出張1萬的盧比放到他手中:“這是感謝你的幫忙。”出了前面的不愉快插曲,小伙子大概完全沒想到妻還會多給他1萬,連連道謝著走了。
回到房里,妻直嘲笑我的數學不及格。我述及一路上的擔心,妻才醒悟,直喊后怕。不過,初到印尼巴厘島,有驚無險,一切順利。今晚的事倒是給了我們一個印象,這兒的社情民風大概還算可以。比如那小伙子,雖然不那么誠實,心中有點小九九,不過畢竟還能如此熱心待客,勤勞敬業。特別是他錯了還知道臉紅,還知道不好意思,也算是質樸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