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言的代價

面對久間章生很尊重事實的一句話，日本國民的反應如此強烈，這正反襯出日本國民對于二戰不思反省的態度

7月3日，日本防衛相久間章生為自己的言論付出慘重代價——迫于輿論壓力不得不引咎辭職。隨后，小泉的緋聞情人、負責國家安全事務的首相助理小池百合子接替久間出任防衛相一職。

在日本，內閣大臣和各級官員因為否認侵略戰爭而頻頻“失言”的事，人們早已見怪不怪，但久間章生的“失言”卻與眾不同，此“失言”非彼“失言”。

6月30日，久間章生在千葉縣麗澤大學舉行演講，其間提到二戰末美國在日本投下原子彈一事。他說：“長崎遭原子彈襲擊后，的確經歷了慘痛災難，但戰爭因此宣告結束。這樣想來，（投原子彈）或許也是無奈之舉。” 久間說，當時蘇聯正在準備對日開戰，阻止蘇聯參戰可能是美國用原子彈打擊日本的原因之一。“美國明知日本即將戰敗，卻還是在長崎和廣島投下原子彈以推動戰爭結束。”久間認為，如果不是因為戰爭及早結束，鄰近俄羅斯的日本北海道地區可能就成了蘇聯的“囊中之物”。

作為唯一一個原子彈受害國，戰后日本社會有強烈的反核傳統。久間這番話的沖擊波不亞于“原子彈”，日本朝野一片嘩然。盡管久間公開表示道歉，但輿論壓力絲毫不減。首先是受爆地區民眾及各民間團體紛紛質問久間是否有意使投放原子彈之舉“正當化”，接著是各在野黨乃至執政黨內部的激烈批評紛至沓來，直至長崎市長田上富久7月3日上午親赴東京到防衛省向久間抗議。在日本，地方長官進京向內閣大臣表示抗議實屬罕見。送走長崎市長之后，久間章生于下午向首相安倍晉三表達了引咎辭職的意愿并獲批準。

而這距離久間成為日本戰后首位“國防部長”剛好半年：1月9日，久間章生與其他官員在首都東京將他們的“防衛廳”的牌子換成了“防衛省”，他也由防衛廳長官升格成為了防衛相。升格后，防衛省的英文譯名是“Ministry Of Defense”，也就是一般所說的國防部。因此，久間章生實際上成為了日本戰后的首位“國防部長”。

現年67歲的久間章生1940年出生于長崎，畢業于日本東京大學法律專業。1971年，31歲的久間當選長崎縣議員，從此開始步入政壇。

早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久間就曾出任橋本內閣的防衛廳長官，今次已二度任職。在去年九月就任時，日本《讀賣新聞》形容他“擁有冷靜的觀察力”和“理性思考的才能”，立場一貫慎重；也有日本網民說他在外交防衛方面是個“鴿派”。他在個人的主頁上以“初代防衛大臣”的身份發表的新年祝詞，引用了中國古代兵法書《司馬法》的名句，讓世人印象深刻：“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

不同于日本傳統的“鷹派”作風，這位日本戰后首任防衛大臣反對參拜靖國神社，又指日本不應“輕率討論”是否該擁有核武器，安倍起用他當國防大臣，明顯是要緩和亞洲鄰國的敵對情緒，有意消減亞洲鄰國對防衛廳升格一事的戒心。

但不久，久間就“失言”得罪了美國：2007年1月24日，久間章生稱美國總統布什發動伊拉克戰爭的決策是“錯誤的”。三天后，久間章生又稱美國在駐普天間空軍基地海軍陸戰隊調整問題上與沖繩縣談判時缺乏理解。美國副總統切尼2月份訪問日本時，美方就特別要求在此期間不要安排他與日本防衛大臣久間章生舉行會晤，借此表達對久間章生批評伊戰言論的強烈不滿。

平心而論，久間的兩次失言，不過是實話實說而已，但伊戰是“錯誤”這樣的言論，顯然違反了日本在軍事上對美國亦步亦趨的政治正確，因此飽受攻擊；而日本國民對“美國使用原子彈是無奈之舉”的強烈反彈，其背后的意涵更為耐人尋味。

面對久間章生很尊重事實的一句話，日本國民的反應如此強烈，這正反襯出日本國民對于二戰不思反省，根本不愿承認自己的錯，對于美國投原子彈是迫不得已的說法就更不能接受。久間辭職這個事件的一個重大意義，就是讓人們更看清了日本國民對待二戰的普遍態度。

而久間辭職讓安倍內閣的處境更加雪上加霜：安倍去年上任以來，內閣大臣頻繁爆發丑聞。先是行政改革擔當大臣佐田玄一郎因政治資金收支報告丑聞辭職；接著是厚生勞動大臣柳澤伯夫發表婦女是“生育機器”的不當言論；后來又發生農林水產大臣松岡利勝因經濟丑聞而自縊身亡的事件。不久前，厚生勞動省社會保險廳丟失5000多萬份養老金交納記錄問題敗露，引起了日本民眾強烈不滿。在一次次打擊下，安倍政權的處境日益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