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破了對外公布的時間表,發生了“破套套”事件,老婆懷孕了,一直沒敢聲張,能拖一天是一天,怕麻煩。
周六去只隔兩棟樓的爸媽家吃飯,老媽仔細觀察著老婆裙子下微微現形的肚子,先是高興后是生氣。我趕緊說:“只是想給你們一個驚喜。況且我們也還沒告訴她爸媽嘛。”我媽消停了幾分鐘,很快又冒出立刻搬過去跟我們同住的念頭,吵鬧了好一陣,最終在我爸“你過去不是添亂嘛”的低音中歸于平靜。
禮拜一,我和老婆在外頭吃了飯說笑著回到家,打開門看見的是端坐在沙發上的我媽和一個高大健壯的老阿姨。正愣著,我媽一言不發氣哼哼地走了。她給阿姨安排好了房間,整個屋子已按她的標準打掃過一遍,墻腳的縫兒都一塵不染。
見我們反應冷淡,阿姨很不高興地跟我說,我本來在別人家做得好好的,你媽硬挖角,不然誰要來。這時,電話鈴狂響,丈母娘一張口就怒氣沖天:這么大的事,要不是親家母告訴我,我還被你們這些小赤佬蒙在鼓里。我當即把電話塞進老婆懷里。她們很快就用嗲嗲的鄉音歡快地聊起來。我能想象我媽為比丈母娘早知道兩天而暗自得意。
一星期后,我接到電話,讓去北京的另一頭兒取丈母娘托人稍來的包裹。我嘴里說著“留步、留步”,半舉半抱、踉踉蹌蹌將兩個紙箱搬下沒有電梯的小旅館五樓,又保持這個姿勢在艷陽高照彎彎繞的小胡同里走了得有三站地才打到一輛空調壞了的出租車。終于進了家門,借著老婆的蒲扇,奄奄一息地扯開紙箱的封條,一箱小孩兒的舊衣服,一箱各類農產品。老婆安慰似的撫著我的背。
這才是個開始。而后一個個紙箱通過各色人等,以千差萬別的方式,裝著類似的東西落到北京,等著我去搬回家,好像我們是落在孤島等著空投救濟的饑民。
丈母娘每天都打長途來,我稍微一提“不用再寄了”的意思,她立刻擺出“你懂什么,才不要跟你講話”的架勢;我媽時不時不請自來,視察工作,指揮我東跑西顛;阿姨迅速通過掌握廚房獲得領導權,安排了詳盡多變的早晚餐孕婦食譜,我負責打掃剩飯。
當我又拖著一個紙箱回家,看到桌上擺著并非丈母娘寄來的菜,墻角邊敞著一個寫著“小站米”的紙箱。阿姨端著一盆小土豆燒牛肉笑盈盈從廚房出來,說:“旁邊4門也有一家老婆懷了,家里東西多到吃不完。每天早上往外扔。凈是沒開封的,喏,那米,還有成袋子的東北小土豆,正好跟南方菜搭配搭配。”
第二天一大早,我特意在4門門口等一個像我的人不耐煩地拽出成箱吃的。有時看著和自己身陷同樣命運的人以更有勇氣更抓狂的方式解決問題,自己也能一笑忘憂,松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