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得其所”是德國哲學家尼采送給人類的一個忠告。尼采認為文明的演進必須以死亡為代價,只有不斷地死亡才會有不斷地新生。也許他有天才的預見,也許是一種偶然的巧合,這種思想被現代生物進化論所接受,并且拿出了相當一部分生物學上的證據。這些生物學者認為,越是高級的動物,再生和不死的能力就越低。例如壁虎可以長出一條新的尾巴,而哺乳動物和鳥類就不能,而更原始的阿米巴蟲,只要環境容許,幾乎會永遠分裂下去,但它們卻仍然是原生動物,和10億年前沒有什么不同。
美國學者沃爾德這樣說過:“死亡作為生命的不可避免的終結,似乎是進化過程中的發明。人們在生命有機體的進化階梯上,可能在很長一段路上遇不到尸體。”他指出,在像海葵和蠕蟲那樣復雜的動物中,還可以發現它們是通過分裂而繁殖的??墒窃谶@進化階段上再往上升,死亡就不得不引入世界,這很可能是我們成為真正復雜的生物所付出的代價。根據現代遺傳學的觀點,越是復雜和高等的生命,對環境的適應能力也就越強,而為了適應多樣性的環境,物種的變異能力顯得格外重要。變異能力的前提是為新生命提供足夠的空間,這樣老的生命就必須被定時地淘汰出去。所以死亡被引入生命世界也就是順理成章的事了??梢哉f,沒有死亡,就沒有進化。
可是,也有一些科學家不同意上述結論,認為人總有一天是可以永生的。他們認為高等生物尤其是人類目前為止當然要接受死亡這個事實,但并不意味著死亡就是一個必然。人類的技術能力有一天是可以克服死亡的,比如克隆綿羊的成功,就為人的第二次生命提供了一線希望。這雖然有一些倫理難題尚待解決,但在技術上是完全可能的。未來永生的概念也許并不是一個人的身體永遠存活下去,而是指一個人的基因長期穩定地在人類種群中存在。
人能不能永生?關涉衰老的理論,醫學界沒有取得共識。生命的結構單位是細胞,細胞的生命周期是由它內部的時鐘來決定呢還是由它所處的生存環境來決定?美國斯坦福大學醫學院列納德·海弗利克教授發現,培養基中的正常動物細胞不可能自我復制超過50次,換言之,似乎在細胞內部有一部時鐘,由它來決定細胞何時停止分裂,從而使機體進入衰老。在美國,還有一個有趣的例子,人們發現一些孿生兄弟雖然分開生活,卻死于同一時間和同一病因,這也從一個側面證明了上述細胞生命周期的自我決定論。如果動物細胞的分裂周期被打亂,使它們可以無限增殖下去,那么就變成了癌細胞。所以,如果動物細胞不能按時衰老的話,它將轉變成為惡性腫瘤組織,同樣威脅到機體的生命。
也有不少科學家持環境決定論。美國外科醫生亞歷克西·克雷爾用小雞胚胎做培養基,使雞的一塊心臟組織存活了34年,是雞正常生命的10倍??的螤柎髮W的克里夫·麥凱博士做了一個關于衰老的小鼠試驗,也引起了人們的興趣。麥凱博士起初發現成長和衰老幾乎是緊接著進行的,如果動物體停止生長,并發生骨骼硬化,那么衰老就會不可避免地開始。于是他想用極少量的食物來喂養小鼠,使它們的個體幾乎不增大,只是維持它們的生命代謝。結果實驗組的小鼠的生命期幾乎增加了一倍,但卻患有精神發育遲緩和骨脆癥。顯然,這種長壽之道是不值得推廣的。不過,上述兩個實驗似乎都表明了細胞及有機體的最高壽命是可以延長的。
雖然生物學家們日益認識到衰老和死亡對于物種進化的意義,但卻被哲學家和社會學家們指責為向死亡投降,這里面有一個如何去理解人道主義的概念難題。長壽是生命質量的重要方面,卻不是唯一的方面,隨著人口平均壽命的增加,社會的老齡化已是個不可忽視的問題。已經有人提出了新的醫療理論,認為醫生的主要職責是救人,而不是盡量拖延人的生命。理想的狀態是確保有一個最佳年齡期,這個時期在我們整個生命中的比例應該盡量擴大,在這個時期內人可以保持年輕和強壯,然后,衰老僅僅發生在生命的最后一段很少的時間。這種思想在醫學界和社會各界引起了極大的爭議,如果付諸實施的話,將會促使醫療及社會保障機構做出重大的變革。人能不能永生,及由此引發的有關衰老、生命質量、死亡等等的爭議,究竟誰是誰非,只能留給21世紀的人類去判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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