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幕緩緩拉開,破舊的石庫門建筑占滿視野——斑駁殘破的水泥墻,低矮陰暗的亭子間,雨聲夾雜著悶雷連綿不斷……這梅雨季節,帶著一股無奈的傷逝情懷撲面而來,生存的苦澀與無奈,小人物的艱辛與悲哀,一切仿佛都是壓抑而令人窒息的。
作為一出向中國話劇百年獻禮、向戲劇界前輩夏衍致敬的劇目,《上海屋檐下》以強烈的寫實主義色彩和海派藝術特點,以老、中、青三代話劇演員的同臺演出,將七十年前那些上海社會底層的小人物的艱辛、悲涼、無奈、哀愁再現出來。臺上雨聲瀟瀟,石庫門里一個個鮮活的生命掙扎在生存邊緣;臺下唏噓陣陣,許多觀眾熱淚盈眶——舞臺上下雖數米之遙,卻間隔著七十年的滄桑,時間在這一刻凝結為一張薄薄的紙箋。
呂涼扮演的男主角匡復是一個歷經磨難的熱血青年,面對昔日愛人已和好友組成家庭的殘酷事實,他懷著極大的矛盾和痛苦掙扎在親情、友情、愛情的漩渦之中,最后懷著傷感而寬容的祝福默默離開,走入蒼涼的雨簾深處……呂涼說,他從未演過內心情感如此復雜的革命者形象,盡管自己和角色在年齡、外形等方面都有很大差距,但他會按自己的理解和感悟詮釋一個嶄新鮮活的匡復。至于結果是好是壞,還要等待觀眾的評判:“如果觀眾在觀戲后明白了匡復為什么要選擇離開,并為他的選擇受到一點來自內心觸動的話,那我的目的就達到了。”
導演王筱頔堅持要\"完全忠實原著,真實還原七十年前的上海\"。“在如今這個充滿商業氣味的社會中,話劇藝術受到了各方面的沖擊,很多從事話劇工作的人都在努力發掘著一些新奇、前衛的東西,舞臺上已很少能看到現實主義的樸素手法了。”談到這里,女導演眼中閃過一絲嘆息。“今年恰逢話劇百年,我們排演這個戲的目的主要是為了紀念——紀念夏衍先生,紀念無數為中國話劇事業不懈奮斗的先輩。之所以采用現實主義、甚至是有點接近七十年前的表演方式,我想要傳達給觀眾的是——無論時代如何發展,對于最經典的東西始終要保持敬畏之心。”
談及母親陳薪伊對自己戲劇觀念的影響,王筱頔笑了:“我母親有過這樣一句話:‘我的戲劇像宗教一樣’。戲劇永遠是崇高而嚴肅的藝術,盡管由于性格、觀念等方面的差異,我和母親的創作風格不同,但我們對戲劇的執著和責任是一樣的。我想這也是母親傳承給我的最好最珍貴的禮物。”
謝幕時,伴隨著瀝瀝的雨聲和悠悠的童謠,全體演員緩緩走上舞臺,對著夏衍的畫像深深致敬——崇敬、感動、理解,所有的感情在這一刻得到了升華。掌聲經久不息,觀眾在對過往的無奈中感受著新生的希望。正如夏衍所言:\"這在我認為決不是失望,而是興奮和歡喜,抗戰的喜炮應該葬送掉一切舊的感情,舊的故事,舊的劇本,而催生出許多更興奮,更激動,更有助于民族解放的作品\"。
時間可以帶走人的生命,卻無法抹去人們內心綿亙傳承的藝術情感,而戲劇能夠將這種質樸的情感完美地呈現出來。正因如此,這部七十前的作品依然打動了眾多現代人的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