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納斯是我國圖瓦人惟一的聚居地,圖瓦人屬于中國北方最古老的游牧民族之一。新疆社科院民族所原所長李澤曾說過一句非常精辟的話:“我們應該永遠感謝圖瓦人,為了保存這么好的一塊被稱為人類最后一個伊甸園的人間凈土,他們做出了很大的貢獻。若不是圖瓦人在這里與這里山水和諧相處達千年之久,這里的原生態風貌早已灰飛煙滅了。”運句話是千真萬確的。因為圖瓦人信奉萬物有靈的自然界,他們崇拜山、水、村、草、土地以及生活在這里的生物,他們把大自然當作自己的母親。
葉爾德什老人的“楚吾爾”

葉爾德什老人是圖瓦人中的明星人物,他能吹手圖瓦人特有的用一根草莖做成像蕭一樣的樂器,圖瓦語叫“楚吾爾”。老人從十幾歲就學吹這種樂器,如今已經吹得出神人化。不少采風的音樂家稱之為人類樂器的古化石,認為把一支草管吹奏出三重和弦來真是聞所未聞的奇跡。于是老人的楚吾爾 直是喀納斯地區的保留節目。但是,令老人最擔心的是,他的這門獨活兒將后繼無人。他的兒子沒有學會,而他的孫兒,孫女還很小,他們會把這項藝術繼承下來傳承下去嗎?
圖瓦人一步跨越了千年他們只在五年的時間就從原始社會跨入當今的經濟社會。葉爾德什老人搞起了旅游接待,他的小木屋,他的“楚吾爾”都成了熱門的商品,到老人家的旅行者絡繹不絕。
我們特意請老人到喀納斯湖邊吹奏楚吾爾。夕陽下在湖邊,聲音借著湖邊的風和水氣傳得很遠,也非常好聽。楚吾爾吹奏的樂曲都是傾訴的、幽怨的傷感的,如泣如訴,似乎在訴說圖瓦人悠遠的歷史。幾句民謠、幾首民歌 個樂器或者是個曲子,都可以窺見一個民族或者一個部落的歷史。楚吾爾大概就是這樣一種樂器,引導我們尋找到時光倒流的隧道入口。
葉爾德什老人不僅是個圖瓦音樂家還是個打獵好手,尤其是冬天用滑雪板打獵。圖瓦人的滑雪板很特別,板底繃了一層帶毛的馬腿皮,據考證圖瓦人滑雪已經有一千多年的歷史,是真正意義的發明者。據史料記載,圖瓦人早在1600年前就使用滑雪板和雪橇在阿爾泰山進行狩獵活動。應該說,歐洲人發明滑雪板只不過上百年的歷史。就發展冬季滑雪旅游來說阿爾泰的喀納斯有著得天獨厚的條件。世界各國的滑雪愛好者來這里就如同回到滑雪運動的老祖宗的故鄉可以享受最好的雪質和長達七個月的雪期。史料上記載:兀良哈就是清朝對西域蒙古烏梁海的稱謂,也就是圖瓦人集聚的區域。圖瓦人在嚴冬積雪天,腳下套上察納(滑雪板)用撐篙像水上行舟一樣的滑行。由于速度極快,所以狩獵的成功率很高,每次出獵收獲甚豐。圖瓦人的滑雪板底面繃了一層馬腿皮,在雪地上的滑行速度非常快而且只能前進不能后退,因此滑雪上坡也就不成問題。這是圖瓦人獨有的“專利”。
塔亞什拜的家譜
曾和平,新疆民委《民族志》副主編,二十年前作為圖瓦人考察隊的成員在喀納斯作了深入細致的采訪和考察。=十年前他就提出保護生態環境的前提下開發喀納斯的旅游資源。如今他再次來到喀納斯,見到=十年前相識的老朋友圖瓦人塔亞什拜。老人還能記起他的八代祖先的名字,在圖瓦人聚居區這點很重要。圖瓦人要是說不清自己九代以內的家譜是結不了婚的。同一部落的人是不能通婚的,這一點也很科學,可以防止近親通婚。這個禁忌從何而來的?很多民族都有,但有些民族就沒有,追本溯源,也只能追到第九代就為止了。

我們在林中的草地上采訪了塔亞什拜老人。老人的記憶力很好。首先給我們背誦了家譜:上八代的祖先分別是辛格勒、撒那克烏楚爾、普魯布巴托烏拾爾,巴音特、巴特爾齊、江布爾、加上他自己共是九代人。和很多少數民族人一樣,圖瓦人有名無姓。我們從塔亞什拜老人那里懂得了圖瓦人打獵時的種種禁忌,其中重要原則是:鹿老鷹雪豹不能打,特別是鹿,打了鹿家里要死人。懷孕的野獸也不能打根據不同的季節可以憑經驗知道各種野獸的繁殖期,某個時候不能打某種野獸,這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還有活的樹開花的樹不能砍,一般伐木都要在冬天,樹死了才能砍。哈熊猞猁等野獸,一家人只能一年打一只,不許多獵,多獵對家人也不好。小動物如兔子黃羊、旱獺可以多打,自己夠吃為原則,不準濫捕。
能工巧匠須開
圖瓦老人須開今年已是古稀之年,他對自己是很滿意的。他是遠近聞名的能工巧匠 人身兼木匠鐵匠,村里的人離不開他。他在家里很有權威兒孫們都聽他老人家的話,很受尊敬??磥硭谶@塊領地的小日子過得很有滋味。如果沒有什么外來的干擾,他們就會這樣一代代生活下去,不會有什么改變。
可是自從來了這么多旅游的人,這里的一切都變了,須開老人甚至弄不懂這是高興的事還是不值得高興的事,他有些惶惑。須開老人靠手藝養家置業,建起一個大家庭。他自信,自尊,自足自給。他們家的生活用具都是他自制的,攪酸奶的木桶,還有蓋,整段木頭挖出來的。雖然很費功夫,但非常結實,不裂也不漏,在沒有膠和其他油漆類材料的深山,這是最實用的。蒸奶酒的木桶也是用整段木頭挖空出來的,這需要一棵成人兩臂合圍那么粗的樹,也有用木板拼合而成的。兩者價格是不一樣的,一般在四百到六百元之間。繩子也是用牛,羊毛打的各種馬具都是牛皮制造的。用這種木制的臼把麥粒打碎,顯得很笨重,圖瓦人是漁獵民族,不務農,因此他們基本上沒有農具。糧食加工也是就地取材做出的工具、簡陋、但實用。
須開老人的木匠活是很不錯的 正兒八經的木匠,大可以蓋房子,小可以做家具玩具樣樣拿得起放得下。他又是個鐵匠,家里的家什工具都是他手打造。當然,部落老鄉有鐵器要打相求須開老人,他會信守承諾。不過收點錢那也是合乎情理的。
蒙古族村長
村長是一位蒙古漢子,村長太太卻是個圖瓦婦人他們和兒女三位體構成了最小單位的圖瓦家庭。村長是個很沉穩的人,因為他是民選的,他必須對他的村民負責。因此村民的大小活動他都帶頭組織參加。他雖然是蒙古族,但是他對圖瓦人的歷史和習俗知之甚詳。
村里人都在席子上絮羊毛就如同做絮棉被一樣的工序這叫搟氈。搟氈是一項集體合作的重活每家圖瓦人需要搟氈的時候,便邀請村里主婦鄉鄰的婆姨們來幫忙。村長太太在這種時候總是起帶頭作用,她先把羊毛拿到院里鋪在席子上,然后和婦女們用棍子把羊毛打均勻,灑上水一層層地把羊毛鋪上壓實,大家把羊毛卷起來在地上拖來滾去,這動作是否像搟一個巨大的面片所以這個動作叫搟氈。用羊毛搟的氈可以做各種鋪的墊褥,做蒙古包的蓋氈帳篷。只要改變工藝還可以生產出氈帽氈靴。搟氈是項力氣活,男女常常在起勞動,符合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原則。
作過官的索龍嘎
索龍嘎是圖瓦人的知識分子,讀過書當過干部、教師。他是堅定的“東來說”的倡導者他認為他們不是800年前成吉思汗帶來的圖瓦人,而是18世紀清朝政府把他們祖先從貝加爾湖以南的地區作為帶編制軍事民兵組織調配到這里戍邊的,是邊疆的保衛者。他對此不但堅信不疑而且頗感自豪。所以他認為白哈巴的圖瓦人和喀納斯禾木的圖瓦人不一樣,他們是“闊庫木恰克”,是帶藍色標記的圖瓦人,是軍隊的圖瓦人。
有文化的索龍嘎就是不一樣,他認為他的家已在天涯中國西北邊疆的“雞尾巴尖上”難道不是天涯嗎,為此他把自己的旅店取名為“天涯居”。這是索龍嘎的家,他的大本營現在作為接待旅游業務的辦公室。由于他經營有道,常常因游客太多而應接不暇。
索龍嘎在喀納斯河邊吹奏楚吾爾抒發思古之悠情,《孤兒行》幽怨、凄婉的曲調把人帶進了一個冰雪封閉的《林中百姓》的世界。何謂《林中百姓》?這是圖瓦人生活在大森林之中對自己的稱謂,也是成吉思汗征服圖瓦人時的封號。從此圖瓦人就歸屬于蒙古人,這就是為什么一部分圖瓦人不承認自己是蒙古人的原因。
索龍嘎吹奏的《孤兒行》和喀納斯葉爾德什吹奏的《孤兒行》解釋完全不同。在葉爾德什的曲子里是兩個孤兒在風雪中迷了路,后來找到一匹馬,被好人收留的故事。而索龍嘎吹奏的《孤兒行》說的是戰死在與沙俄擴張戰爭中的圖瓦遺孤的故事,哪個更加可信呢?誰也不服誰各執一詞。
時代在進步,圖瓦人也在進步,像不斷退縮的冰川,很多圖瓦人的傳統的東西正在消失,這個只有兩千多人的部落的文化傳統、習俗、信仰與生態環境共生共存的崇神理念和禁忌,正在隨著時代的變遷而逐漸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