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旭東——在天上找牛的人

韓旭東，1969年生于安徽宿州，打工，務農，干電焊，做買賣，也寫小說。作品僅見《清明》《安徽文學》。現居鄉下。

韓旭東和我是老朋友。似近似遠的記憶中，我們相識在1991年春天。那時都年輕，20出頭，風一樣跑向宿州作協文學院。他學小說，我學詩歌。他個高，面色黎黑，輪廓分明，沉靜中有幾分憂郁。這就是韓旭東給我的最初印象。他住的村子離市區30華里，在這兩點間，他和他的夢一起來回。高正文老師私下問他為啥搞文學，他回答說：找對象。此語一出驚人，被師友傳為“經典”，韓旭東也被看成是個“有才”的人。

兩年過去，這個“才子”仍身只影單，后來竟不見了。他遠遠地跑進了大興安嶺。平原上刨土的人，開始在大山深處伐木，搬樹，野獸一樣出沒。他是很珍視這段經歷的，盡管其中充滿了無奈和艱辛。他在給我的來信中說：大興安嶺真大啊！如此感嘆讓我覺得他的內心充滿感動，他好像也大了起來。之后中篇小說《流淚的凍土地》應運而生。它不僅讓一同起跑的吾等領略了他的文采，更顯示了他的敏慧和成熟。隨后這個愣小子一轉臉回到了家鄉，娶了一個叫小岳的姑娘（后來他有時喊她“岳書記”）至此，韓老弟過上了夢想的生活。

男耕女作，夫唱婦隨，養家生子，幾年時光好比大興安嶺幾個月。后來他們搬到了鎮上，開了間電焊鋪。手上焊花，筆下生花。韓旭東迎來了全面開花的時節。《喜鵲》出飛了，《翠花回娘家》跟大家見面了，《一聲槍響》弄個小震動，讓大家感覺《渾身癢癢》。鄉里鄉親咋也沒想到，砂礓窩里長出個大紅芋。出了名的他喜歡窩在家里。從魯院繞了一圈，又趴回原地。除了上城進點貨，和朋友喝場酒，多是不出門，像抱窩的雞。我這樣說，他可能會惱：“孬熊才當雞呢！”就是當雞，他也要當個會打鳴的。酒桌上有文友“抬”他，說他該變個高級的活法，他就把鄙人拎出來：站在現實的土地上仰望理想的天空，這不是帥哥傳的經嗎？愚兄我只能端杯自罰，好為人師，誤人害己呀！好在這位兄弟還沒覺得被誰害過，依然故我。近幾年，這家伙變得能作會鬧起來，有時惡搞頑劣得讓人甘愿雙耳失聰，雙目失明。家里的岳書記也管不了。他說，管他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管他。他不是一個完美的人，但坦誠，義氣，是真性情的那種，變與不變皆為自然。翻弄幾畝地，干著小買賣，讀書寫作，哄老婆孩子，平實而有味。老弟，從你身上我慢慢體會出了，搞文學過癮，當農民有勁！

這十幾年，他一直都守在西寺坡。喝著土腥味的水，體悟并記錄著土腥味的人和事。他不靠文學過活，但文學無疑像點滴滲透了他的身心。粗獷，也細膩；勤勉，也慵懶；沉穩，也張揚。不愿做放浪高深的文人，也不愿做古板淺薄的書生。他總試圖在張弛相對中，感性理性間平衡完善著自我。2006年，其短篇《在天上找一頭牛》刊發《安徽文學》并被《小說選刊》轉載。“在天上找一頭牛”，其實他寫的就是自己的生活。我喜歡他的小說。喜歡他這個人。找不找牛我都喜歡。在我的心目中，韓旭東和他的小說，是玉石，不是玻璃，是麥穗玉米棒子，不是稗草，是綠茶，不是可口可樂。對我這種發霉的說法，他可能不以為然，他會認為自己的篇什更像新鮮牛糞，熱乎乎的，有股味，有點分量。是玩痞還是過謙？隨你說，不喝多俺老韓才不與你理論呢。不過，無論如何，他和我們都有理由相信，只要在西寺坡住下去，他就有寫不完的東西，只要不放下手中的筆，他的生活就有意思。

兩年前，韓旭東的電焊鋪改頭換面成了家電行，別的好像什么都沒變。農民，商人，作家，人夫兒父。他也許當不了大作家，發不了大財，但絕對活得像個好把式。到如今，年近不惑，這個天上地上找牛的人，在他看來，找沒找到牛其實已經不重要了。

責任編輯 苗秀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