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我的母親問我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什么,在思索許久之后,我才忐忑不安地回答她,那便是坐在行駛的車上,看窗外變化不斷的風景。
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樣回答,只是覺得,面對她那雙不再神采奕奕的深陷下去的雙眼,回答這樣的問題只能那樣。也許,答案里多多少少有那么一些佯裝成熟的做作,可是在體味那樣一個問題的時候,我倒覺得自己是真愛車窗外的風景,一如真愛默默注視母親臉上皺紋慢慢地向更深處蔓延……
小時侯,活潑好動的我總愛跟著父母“走南闖北”,盡管每次我總得為母親暈車難受的樣子而哭泣,但這并不能泯滅一顆易動好奇的童心。臨窗而坐,一雙胖乎乎的小手攀搭在車窗邊上,毫不介意車廂內彌漫著濃烈的汽油味。車子發動了,興奮的雙眼簡直就是賊亮賊亮的,要知道,一部真實可感的“動畫片”就要開演了。那時,不懂得路途一去會有多遠,心里滿載的全是活蹦亂跳的樹木,錯落有致的屋頂,一脈承一脈的遠山,蒙太奇式的笑臉,以及屬于孩子類似思考的混沌與想象。車到站時,我往往任性地不愿意離開,不管母親如何皺著眉頭地哄騙。最后解決的辦法只會讓我受一些皮肉之苦。
后來,上學了,可是愛坐車的喜好仍是堅定不移,但因為上學的需要,呆在一個地方的時間是越來越長了。偶爾出一趟門,路途不遠的話,也就以步代車了。坐車的機會是越來越少,車窗外的風景也就慢慢地模糊了。夢境中,那樹,那屋頂,那山,那人都顯得很朦朧,像一一幅淡淡的水彩畫,寂寞的掛在向陽的地方。
再后來,離開家去上大學,每個星期都要坐一個多小時的公共汽車,坐車的機會是直線上升,可是這并不影響我對坐車的摯愛。汽車開動的那刻最是美好,窗外原本相對靜止的世界一下子便都動了起來,恍惚中有一種“整個地球開始旋轉,車子就快要離開地球”的錯覺。碰到下雨的天氣,潮濕的車廂里,人們都昏昏欲睡,只有車窗戶上的雨水或順或蜿蜒地流著,像母親的眼淚。
再再后來,時間的河流便停在了現在。車窗外的風景久而久之被我統一概念化了。戀舊的心情,省略了許多時代發展的印記,近乎固執地將那些慢慢變成淺灰的圖景安在深處的記憶里。倒也不是現在厭倦了漂泊的日子,只是那樣的一個代表著某種年代的風景,每每回憶起來便會有諸多不同的深意。也許,那樹,那屋頂,那山,那人的存在,都只是為了每一個見到它們的人,能夠尋找到一種沉默中的哭泣,領悟到某種不同尋常但卻依然平凡的生活真諦。
學校:湖北通山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