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的學生們

歲月在不經意間悄悄流逝，我獨自坐在教室里，又尋覓似的站起來走到窗前，透過明亮的窗戶，我望向操場，可操場和教室一樣靜寂而空曠，我的心也空蕩蕩的。這時我才意識到，伴隨了我6年的歡聲笑語已被可愛的孩子們帶到了各個不同的中學里去了，留給我的是空曠的操場和教室。哦，當然，還有墻上的光榮榜。

光榮榜上貼滿了紅色的小星星，像孩子們朝霞樣的笑臉，更像一簇簇燃燒的火焰。我的目光停在貼得最端正的那顆星上，它的主人是小立。小立有一位粗心大意的母親，懷了她4個月竟全然不知，先天的營養不良使小立的身體和智力的發育都受到了影響，身材矮小而且瘦弱，學習很吃力。我堅信一分耕耘一分收獲，所以總是對她爭分奪秒，強灌硬補，然而收效甚微。她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老師，我不行”。我不行?我注意到了這句話，她智力和體力確實不行，既不能在學習上出類拔萃，也不能在勞動中為班級“建功立業”，光榮榜上沒有一顆屬于她的紅星，但更重要的是她缺乏必要的自信，看來要改變她需從培養自信開始。我的心思花在光榮榜上。“想要一顆星嗎?”我悄聲問她。“老師，我不行。”她怯怯地回答。“你紀律不差呀，努努力一定能成功!”她咬著嘴唇點點頭。下一節課她正襟危坐，整節課不言不動，下課后我提議為她貼上一顆星，并用眼神向幾個班級干部示意，提議順利通過。那顆星是小立自己貼上去的，她貼得極認真、極端正，表情莊嚴而神圣。在同學們的掌聲中，我注意到了她眼中晶瑩的淚光。自此，我多次有意識地讓她表現自己，結果，那個卑卑怯怯的小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鮮活的小立。自信心改變了一個人，而這或許會改變她的一生。為人師者，不能不注重學生自信心的培養。我從抽屜里拿出畢業照，緊挨著我左側的小立，臉上依然掛著燦爛的笑容。

照片上有62張笑臉，極像62朵綻放的鮮花，只有我右側的那個小男子漢表情端莊，目光深邃而明亮，他是小辰。小辰品學兼優，3年級就初露頭角。但他性格內向不善表達，且班級事物不聞不問，說他“一心只讀圣賢書”可謂毫不過分。我意識到他的發展是不完整的，長此下去可能會影響到他的胸懷和品格。為學生的將來考慮，我要想辦法去改變他。衛生委員勞心勞力要對班級的衛生工作布置、檢查和總結，讓他當衛生委員實在是對癥下藥。我找他談，他以“學習緊張”、“干不來”之類的理由推辭。我四顧茅廬，把工作做到家長，他終于答應承擔下來。上任后，他布置工作眼睛看天，檢查工作不敢指出不足，總結起來又不夠完整。我一點點地教，讓他把工作安排和總結寫出來，我幫他修改，修改后讓他讀，并且目光要熱切地注視著我。慢慢地他成功了，成了班級的核心。每學期，我都要去參加一些教育教研活動，我不在的時候，他負責班級管理和給同學們上課，同學們戲稱他“陳老師”，甚至有的客人竟問我，“講臺上的那位是學生還是老師呀?”我總自豪地說：“那是我班的副班主任。”為了使自己更具說服力，他養成了不茍言笑的習慣，難怪照相時他都會一臉莊嚴。照過畢業像，小辰握著我的手鄭重其事地對我說：“老師，謝謝你，我要用一生保護你!”其實像我這么大的人是會保護自己的，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也未必真的能保護我，但我仍欣然接受了一個孩子純真的許諾，接受一個學生對老師的真誠。“圣誕節再來看您。”他向我告別。我知道，圣誕節會有許多學生來看我，我盼望圣誕節快點到來。

也是一個圣誕節，我的桌子上放了62個鮮紅的蘋果，那更像62顆鮮紅的心。每個蘋果的包裝上都綴著一張紙條，上面寫滿了對我的祝福，其實這祝福也都寫在孩子的臉上。我知道這是他們事先商量好的，但怎樣處理這些蘋果讓我大傷腦筋。拿回家去?放在辦公室自己慢慢吃?我沒有這樣的習慣，再還給孩子們，他們一定不肯收，更怕傷了他們真誠的心。躊躇再三，突然靈光一閃，我親自把蘋果切成小塊擺放在孩子的桌面上。聯歡開始之后，我走到孩子們桌前，每人送上一句溫馨的祝福或勉勵，然后再親手把蘋果放進孩子們口中。開始，他們坐在座位上，后來他們自覺地起立用整齊劃一的掌聲回應我。這時，不知是誰說：“我媽媽也這樣喂過我蘋果。”“我也是。”“我也是。”好幾個聲音，又不知誰喊了聲“媽媽”，接著幾個人喊，最后全班都喊。沒有做作，沒有猶豫，沖口而出如火山噴發而不可遏止。這聲音響徹教室，沖進操場，在空間往復激蕩，在我的心里激起了極強烈的回響，此刻，我感到由衷的驕傲，感到無比的溫暖，也深感責任之重大。整個過程用了近10分鐘。這是感情溝通的10分鐘，是心靈交會的10分鐘，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每個人眼中都擒著淚花，我不禁潸然淚下。這一刻，我更清晰也更深刻地理解了“被人信賴是一種幸福”這句話；這10分鐘我永生不忘。

我拭去淚花，注目畢業照，這照片里的故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我發現孩子們的笑臉中還含著一種期待，對知識的期待，對成長的期待，還有對老師的期待。我知道，下學期開學我又將迎來許許多多這樣的目光。于是，我感到充實起來。我步出教室，夕陽將余輝灑在操場上，整個操場一片輝煌。

(作者單位：齊齊哈爾市永裕小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