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年,當長篇小說作為文學的主力反映人的內心世界時,女性文學風生水起地占領著市場,捧著寧夏的張學東的《西北往事》卻有另一種震撼,男性成長的傷感與不屈讓我們看到另一種風景。
《西北往事》這樣的書名就給人一種蒼涼感,如同一個人站在關口前任西北風吹著,卻仰著臉向前眺望,前面是黃沙漫漫,身后是斷壁殘垣,這是一種壓抑的美感。在行文過程中,作者張學東巧妙地避開字面上的蒼茫,而是用調皮的語言與出奇不意的情節制勝。為了生存,兄妹之間的親情被作者用孩童的眼睛捕捉到計謀,姐姐是“狐貍”,哥哥是“狼”,在狐貍與狼的狡猾與兇殘面前,軟弱的“我”就要一次次地受欺,為了生存互相告狀、互相監督到互相傷害。這就是成長的過程,是那個時代的烙印。那是個什么樣的時代呢?作者不刻意去批判,只是不動聲色地寫道,父親因為愛吹那個黃銅小號而被拉去游行、被關押。學生不用坐在課堂聽課,老師被學生拉出去游行,哥哥可以張狂地吐女老師一臉,姐姐可以策劃把一攤屎堆在講課桌上。
所有的社會秩序被打亂后,帶來的是這個家庭情感的紊亂,不管是那個如蝌蚪的小弟弟的不幸夭亡或是丟失,還是母親在父親被抓走后的偷情,在這個千瘡百孔的家庭里,親情是那么的淡漠,每個人都在冷漠地向前行走,姐姐藍丫的叛逆與哥哥的出走,“我”傷感的早戀又是那么的刻骨銘心,羅揚成了“我”心中永遠的痛,就連那個被兩個男孩遺棄后無奈死去的南方女孩秀秀身上都有一種凄美。而孤獨的我在沒有朋友時,只有和弱智的大頭成為了親密的好朋友,可以和這個無思想單純無知的大頭一起盡享童年的樂趣,然而這短暫的幸福卻又在大頭追著蝴蝶的那個傍晚凄慘地哀嚎著掉進一個深井里死亡而結束,這樣一個天真又無知的孩童的生命是那樣的鮮活,卻又是那么的輕薄,似一陣風,似一陣雨,就這樣毫無準備地來去匆匆……這些都成了“我”記憶中深深的痛。
幸與不幸在成長的過程中就這樣伴隨著走來,作者娓娓道來往事的秘密,不無傷感地敘述,卻又不露聲色地揭示著成長的力量,不管是什么樣的重量都不能壓倒向上的力量,這就是生命的美麗。渴望陽光,渴望雨露,因這些渴望而使成長變得輕快與成熟。在《西北往事》中,我們可以看到藍丫那藏在鏡子里的寂寞,伴隨著母親的痛打卻阻止不了初潮的來臨。“我”在這周圍都是毫無生機的沉悶里,卻意外地看到自己成人的過程,當第一次夢境中的幸福伴隨著害怕與恐懼來臨時,“我”的那份慌亂與驚喜都是所有的不幸不能替代的,成長走過生命的峰巔,帶著所有的興奮與渴望,就這樣不受任何約束地來臨。
喜歡村上春樹《挪威的森林》的憂傷,喜歡塞林格《麥田守望者》的痞子文風的酣暢,而在《西北往事》中作者文筆的細膩與調皮靈動,毫不遜色兩位大師的文風。在村上春樹的眼中,青春的傷感是無望的死亡,尋不到生機與活力,而在塞林格叛逆的眼里。成長的泛濫會讓人對生命看輕。在《西北往事》中,不管作者是怎樣的細語輕述,都能在一個又一個意想不到的情節中驚訝成長,成長的意義就是這樣不受任何外力的摧毀,高昂地走過來,把所有的幸與不幸甩到后面。
許是作者不忍讀者過于沉重,在情節設置上一次次地把故事推向極致后,又把人性拉回到通常的常態里,“我”考取外省的大學遠離小鎮,后又回到小鎮工作,“狐貍”姐姐藍丫在做了母親后親情復蘇,重回到這個家庭,哥哥的婚姻不幸應該得到回報,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是母親和父親和好后,父親竟然暗中接濟曾經的情敵。劉慶福帶給父親及這個家庭的所有恥辱,在父親眼里都沒有劉慶福瘸了雙腿孤苦無依的晚年令人心顫,而所有都會過去,所有都會來臨,在父親眼里,劉慶福已被打倒,已不是情敵,而是一個可憐的生命個體。人性的本善與寬容在經歷了波折與折磨后終于展露出來,一種溫暖就這樣輕輕地流淌在字里行間。父親曾經的仇恨與恥辱都在大悟中灰飛煙滅,和劉慶福一起飲下所有的過去,人生的酷烈在不言中感慨, 成長的要義無需多言已通曉全篇。
作為本書的責編,我總有種遺憾,曾問作者為什么在最后要這樣設置,使人在觸摸到生命的質感后,又回到庸常的脆弱里。張學東說不想太灰暗了。灰暗,這難道不是伴隨著成長而來的情敵?人生有多少欲望,人生就有多少的無望,而在這無望里又有多少的灰暗在暗中涌動。就如那壓在石崖下的小樹,向上,看到陽光是這小樹生命的要義,成長的力量!
《西北往事》
作者:張學東
出版社:河南文藝出版社
出版日期:2007年4月1日
定價: 22.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