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武漢史稿》、《武漢市志》等一批著作先后出版,再現了武漢昔日的落寞與輝煌,讓武漢市民更為熟悉自己生活的城市,但城市通史研究領域一直沒有專著。
由皮明庥主編,劉玉堂、涂文學等副主編的《武漢通史》,填補了這一空白。《武漢通史》集武漢20多位學院派專家和鄉土派方家,五載寒暑,筆耕不輟,以7卷10冊,煌煌420萬字之巨,多維縱深的闡釋了武漢歷史文化的獨特內涵,具有重要的學術價值和現實意義。細覽全書,有以下幾個顯著特點:
其一,在時空維度上進行縱深研究,通武漢古今之變。《武漢通史》在時間維度上縱向延伸,上下貫通。從城市發生學的視角,以城市發生、發展、演變為主軸,將城市發展劃分為五個時期:一為從遠古到秦漢,是武漢外緣區的率先開發期;二為三國至隋唐,是武漢核心區和雙城機制形成和發展期;三為宋元明清,湖廣大區域行政、經濟中心和三鎮鼎立格局的奠定期;四為晚清至民國的近代都會期;五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的社會主義新型特大城市發展期,將漫長而復雜的武漢歷史梳理出了一條清晰的脈絡,既分劃鮮明,又氣勢一貫。
《武漢通史》在空間維度上橫向貫通,縱橫交錯。武漢作為華中重鎮,其發展必然離不開中國乃至世界這個大背景。再則,武漢歷代疆域沿革十分復雜,過去武漢地區與今天的武漢市是不同的。該書的編撰者以傳統武漢三鎮為核心,以今之武漢行政區劃為基礎,又不囿于今武漢行政區劃,而以與武漢有密切關系和歷史淵源的市縣為相關區,形成大武漢地區,作為該書涵蓋范圍。看似漫無邊際,實則形散神聚。
其二,在內容取舍上進行多面相研究,觀武漢社會全貌。《武漢通史》的編撰貫穿著“大史學”與總體史的觀念。它不僅僅是政治軍事斗爭史,或經濟和生產的發展史,更包羅了地理環境、社會形態和社會結構、思想文化、種族和民族融合。在晚清和民國卷中,還深發了武漢城市的市政機制、交通網絡、社會組織、工商業態、人口職業、教育衛生、體育娛樂、民情風俗。但又不是這些因素簡單的拼接雜陳,而是將這些因素結合成一個有機整體來思考和表述。既有對歷史的整體鳥瞰,又有對社會的局部發微與社會生活的再現,讓武漢市民在一個很深的層次上理解了自己和過去。
其三,在研究態度與方法上,求實求新。第一,重實證,注重發掘史料,充分利用考古成果,用史實說話。國學大師王國維提出“二重證據法”,倡導強調地下發現的考古資料和傳世文獻資料并重,對20世紀中國史學發展產生了深遠影響。橫貫古今幾千年的武漢市的歷史,特別是先秦部分,單憑傳世文獻來爬梳,是遠遠不夠的,許多問題的解決,必須依賴考古發現提供新的更有力的證據。在對武漢文明始端這個問題進行考察時,劉玉堂等充分利用改革開放以來武漢市北郊商代盤龍古城的考古發掘成果,博采眾家之長,從城市發生學的視角提出了3500年前的盤龍城是武漢城市的始端等一些新的觀點。而且,編撰者還巧妙的運用了民風和詩文,進行歷史文獻、考古發現與民俗風情的三重考證,使所述所論令人信服。
第二,《武漢通史》還充分體現了計量史學的研究方法。作者在行文中使用了很多數據和表格,力圖使研究做到量化和精確。在研究西周時期武漢地區的社會經濟時,作者對武漢地區出土的西周青銅生產工具以及玉器列出表格,作了數量分析,歸納了這些青銅器與玉器的諸多特征。表格被稱為史料的“集裝箱”,既能夠說明問題,又不致橫生枝節。大量表格的使用,表明編撰者將計量史學的方法引入本書,也反映了編撰者實事求是的治學傾向與凝練的文風。
其四,在學術觀點上創新,難能可貴。通史編撰講求“通”與集大成,因而常易落人蕪雜敘事、“述而不作”的窠臼。《武漢通史》在求通求全的同時,力求學術創新,實為可貴。它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由于平鋪直述在學術上很難提出新問題和新見解的弊端,提出了不少新問題和新概念,并進行了較全面的闡釋。比如盤龍城之后到秦漢之間還有一段很長的城市發展歷史,這一空白如何填補?漢口的崛起除了漢水改道的地理因素外,與明清之際中國經濟發展的關系如何?武漢市的文化特征是什么?是碼頭文化,水文化,山水園林文化,還是兼容并包,抑或沒有特色就是它的特色?相信在閱讀完《武漢通史》之后,讀者能夠在其中找到令人信服的答案。本書還釋難解疑,提出了許多新見解。如武漢歷史上存在一個較大的商文化區;武漢古代文化是華夏文化和楚文化等不同文化的融合;武漢文化起自本地土著三苗文化;以及秦漢到隋唐卷,提出三國興漢,市中心區奠基;宋元明清卷,論述宋代武漢已經成為長江流域三大城市之一,元代成為湖廣行政區政治經濟中心;清代早期,漢口成為四大名鎮之首;晚清卷論述漢口開埠,張之洞治鄂,武漢初步近代化,發展成為重要都會;民國卷分析了武漢的經濟發展,闡明了武漢建市和近代市制的確立。這些觀點鮮明獨特,精當確鑿,讀后可以得到許多啟迪。
此外,《武漢通史》敢于直面武漢歷史文化的缺陷。沒有十全十美的城市,也沒有完美的城市人群,《武漢通史》作為一部探討地方性的通史性著作,對武漢歷史與文化中消極方面的闡述并未諱言,尤為難能。
其五,在編寫體例上創新,圖文并茂。《武漢通史》在結構上突破了原有史書的固定模式,設有《圖像卷》專冊,被專家譽為“繼承中國左圖右史的傳統,開創了新的編寫體例”。《圖像卷》分為5個部分,與其他9卷文字本相對應。全卷收集了各種圖片1000余張,上起4億年前的漢陽魚,下至2004年長江第一隧道正式動工。《武漢通史》通過圖片概覽了武漢史的全過程,非常直觀地展示了武漢歷史發展的每一個重要時期的精彩片斷。與一般史書側重展示政治、經濟方面的圖片不同,在《圖像卷》中用大量的圖片對武漢的社會生活進行了詳細的敘述。這些圖片囊括了民間生產工具、民風習俗圖、漢正街遺珍、民國社會百態等諸多方面,讓我們得以見識與今日區別甚大的舊武漢生活場景,也從中看到編撰者對全卷賦予的人文內涵和文化精神。《圖像卷》中有很多珍貴的照片資料是首次披露出來,其中包括1936年拍攝的漢陽古城墻照片,這是迄今為止我們見到的唯一的漢陽古城墻實錄;武漢空戰的油畫,刊載于1945年的《第二次世界大戰畫史》,由于《畫史》發行量非常少,此畫也是非常難得一見的珍品。
總之,《武漢通史》建構恢宏,脈絡清晰,全面展示了武漢壯闊的歷史進程,不僅占有豐富史料,而且有獨到的見解,是武漢地區學者多年積累、研究的結晶,是一部不可多得的地方通史性良篇佳構。
責任編輯 張衛東